曹雰回去后就坐臥不寧。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胡亂吃了幾口飯就又走了。他沒有去看桂鳳，而是走到了芹官那里。連曹雰都不明白為什么來看芹官，便胡亂說道：“聽二哥哥說已經給你找下師傅了，那就等著吧，到時候入了學，老爺也放心些。”芹官點頭道：“讓三哥哥費心了。對了，我聽說嫂子回了娘家，不知道有什么事否？”曹雰一笑道：“沒有什么大事，不過是她哥哥犯了瘋病，她回去照看兩天。”芹官沉吟著道：“原來是這樣。”曹雰站起來道：“我沒有別的事，只是很長時日沒過來看看你了，特來探望，你忙著，我先走了。”說著便告辭出來。

    耳旁還響著歡笑聲。原來這晚老嫲嫲們偷偷預備了一桌牌。曹雰不知怎的就摸到了下人房里，可剛賭了沒兩圈就被查夜的人捉住了。丁漢臣家的便笑道：“今日這事可難辦了，要是別人還可，三爺竟然也賭上了，這怎么好？”桂鳳懷里抱著手爐，巡視眾人一眼道：“老太太早就說過，不允許大家吃酒賭錢。魏嫲嫲，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可你怎么也成不知道規矩的了？”

    魏嫲嫲忙賠笑道：“二奶奶，你是知道我的。可如今長夜漫漫，待在家里無事，心想大家出來隨意玩玩，省得家里費油了。”桂鳳冷笑道：“你倒是很會找理由，要是都像你們一樣出來賭錢，咱們這園子還管不管了？今天值夜的是誰？”魏嫲嫲忙道：“值夜的人都安排好了，必不會誤了事的！”桂鳳不想羅唣，便回頭看著曹雰道：“你是主子還來這里摻和，你說這事怎么辦？”曹雰一笑道：“罷了罷了，這事怪不得嬸子們，是我實在無聊，所以才叫嬸子們拿出牌來打一圈的！”桂鳳冷笑道：“我說誰人這么大膽，原來是你！照理說你該領一頓水火棍家去！”“對對，我活該！”桂鳳見魏嫲嫲已經把牌桌收起來，忙輕聲朝曹雰道：“還不快回去，等什么？”

    黑暗籠罩了夾道。曹雰朝那邊看去，就見一層層烏云正快速游走。不時烏云遮蔽了月亮，很快又云開月現，大地變得一派光華。幾天前的雪還沒有化盡，因此屋頂上和槐樹上還蒙著白白的一層雪。尤其是那槐樹上，紛亂的枝杈伸展著，那層白雪仿佛給樹枝鑲了一層銀邊，月光照來便熠熠生輝。曹雰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不由看得呆住了。此時月亮又游動了一下，黑色的樹枝頓時變得更清晰起來。隱隱有一股香氣飄來，曹雰朝旁邊一看，就見梅樹已經開了繁花。

    風“呼呼”地穿過門樓洞。曹雰緊緊裹了棉袍，但還是覺得身上像無數條小蛇在鉆。隔壁的槐樹瘋狂搖曳起來，積雪“撲簌簌”落下來，曹雰拍著身上的雪。他扶著墻壁喘息了許久，這才又艱難地朝前走去。那道圈門終于出現，他謹慎地朝左右兩邊看看，便一下進了圈門。仿佛風婆婆收緊了口袋一般，風霎時變得小了。穿堂里沒有燈光，正堂里也沒有燈光，想來這深更半夜不會有人過來，曹雰的心便又安定下來。他躲在陰影里喘息一陣，便摸索著朝穿堂走去。

    穿堂門上掛著鎖。此時月亮已落到屋檐后面，一道陰影遮蔽了大半個院子。隔壁又隱隱傳來腳步聲，曹霖忙又跳進花圃里躲避起來。待兩盞燈籠飄飄忽忽過去，曹雰卻并沒有立即從花圃里出來。從這里就能看到穿堂的門，倘若桂鳳過來他必定先看到，到時候再出來也不遲！懷里的表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他掏出來一看，就見已到子時，可這個時辰桂鳳怎么還不來？難道是在耍他？可看桂鳳的眼神又不像！風吹動花枝，曹雰就覺眼前“唰啦唰啦”作響。

    腳步聲再次傳來。

    他看見那盞燈籠停在穿堂門口。

    他知道桂鳳做事最為謹慎，此時巡夜的人恐怕也都睡了。

    曹雰頓覺心癢難耐，忙從花圃里跳出來，一下摟緊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