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問罪總督（15）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5 10:10 字數：2325
李蘭芳嘆息一聲，幽幽地道：“像我們這樣罪臣之女自然是不能待選了。可是不瞞姐姐說，就是能待選，我這輩子也不喜歡去那個地方。”石寶瓚疑惑地看著李蘭芳，希冀她說下去，可蘭芳卻沒有繼續的意思。妙璇一搖拂塵道：“人各有志，也是常理。依我看來，這也是各人的緣法而已。緣法到了，自然你就朝那條路徑上走去，緣法不到，自然你就走到了那條路徑上！但不管走何種路徑，在我看來都是好的，都是天命而已！”石寶瓚點頭道：“師傅的話甚是。”
水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李蘭芳道：“梅姐姐也說了，也許在這里也住不了多久，也該回京了。”石寶瓚疑惑地道：“怎么，梅姑娘也要回去？”李蘭芳笑道：“她其實老早就接到家信了，只是老太太不放她走，姐姐說，她其實也不愿意回去。”石寶綴更加疑惑，說道：“梅姑娘家里現在還有何人？”李蘭芳道：“她與我一樣，自然是父母雙亡了。可如今在京城她家還是顯赫門第。聽說那梅老王爺在旗營里是個副都統，手下管著好多人，至于家里的姨太太們，聽說還有好幾房哩！”石寶瓚道：“原來是這樣。可梅姑娘回去了，其實日子也不好過。”“可不是怎么的？所以她不愿意回去。可倘若不回去，老住在這里也不是個了局，況且一年比一年大了，那梅老王爺怎能準允她繼續住在這里？”石寶瓚點頭道：“你說得沒錯。說句不好聽的話，倘若梅姑娘家里沒人也就罷了，自然以后是老太太養著，可人家門第顯赫，梅姑娘早晚是要回去的！”李蘭芳嘆息道：“她回去的日子不一定好過，可我回去的日子一定是不好過的！”
石寶瓚默默幫李蘭芳擦去眼角的淚。李蘭芳道：“姐姐，你不知道，我祖父年紀大了，沒有被安排差事。可叔叔和嬸娘都安排好差事了。”“如今他們做什么？”李蘭芳擦擦眼睛道：“我嬸娘在內務府洗衣房做事，還有幾個姨太太們也在那里。至于我叔叔，被安排到梅姐姐家里去了。”
石寶瓚更加疑惑，忙問道：“你什么意思，安排到梅老王爺家去了嗎？”李蘭芳點頭道：“是這樣。所以說，我覺得內務府那些官員真是太可惡了，他們明明知道我家與梅家沾親帶故，可還是把叔叔安排到她家去，豈不是對我們的一種羞辱嗎？”石寶瓚嘆道：“妹妹，你聽我說，事情也許未必如你所想。我自然知道，原先都是主子，可如今咱們家敗了，成了別人家的奴才，這種滋味是不好受的！可話又說回來，你叔叔到了梅家，也許那梅老爺會照顧照顧他。”
李蘭芳心里平靜了些，說道：“但愿如此吧！前幾日梅姐姐也說了，倘若真是這樣的話，要我叔叔一定放心，那梅老爺必不會難為我叔叔的。”石寶瓚一笑道：“怎么樣，是你想多了吧。以后凡事多朝好的一面去想就是了。我知道，如今咱們雖還聚在一起，可終究會各奔前程。人的命運，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你要回京去，梅姑娘自然也要回去。如今我也要到京里去！我說句話雖不好聽，可以后終歸要各自保重才好。”妙璇黛眉緊蹙，輕輕搖了一下拂塵，點點頭。
山樓上一陣安靜。各人都想著心思。李蘭芳回京前途未卜。石寶瓚待選也未必決然能成！石寶綴牽掛著她的“柳二郎”，雖說如今石太太又打發小廝去外面打聽，可誰知道那柳二郎身在何處？梅姑娘亦是如此，梅老王爺雖是自己親爺爺，可到底不如父母。至于父親留下來的那幾房妻妾，哪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梅袞扎布就算有心向著她，也未必能擺布開那幾個女人！
至于妙璇與曹家沒有血緣，待在家廟也非長計。誰能料到什么時候曹家就步了李家的后塵？她是學佛之人，自然諸事看得通透！可倘若以后眾人都各自奔騰了，她又到哪里去躲藏呢？她的父母也是在那年朝廷清查錢糧時，因為有好些虧空而葬身火海，她隱姓埋名才逃出生天！渺渺此身，茫茫前路，她其實比蘭芳等人還要可憐！此時月亮升得更高，妙璇忽然嘆息一聲，搖著拂塵獨自離去。
起風了，竹叢在瘋狂地搖曳……
………………
梅姑娘雖說李蘭芳走時不要告訴她，可真到那天少不得又出來相見。兩人抱頭痛哭了一陣。石寶瓚拉開兩人道：“妹妹們不要哭，其實說來沒什么大不了的，倒整得像生離死別一樣。”兩人忙擦干眼淚。石太太笑道：“也怪不得她們哭泣，就是我們見了此情此景也是要落眼淚的。”
馬夫人道：“正是。”因問桂鳳道：“芳姑娘的東西都歸攏好了嗎？”桂鳳道：“都歸攏好了。”“此次進京誰護送著去？”桂鳳道：“自然還是二爺。不過太太放心，如今京城舅老爺家里也打發人來接了。”“是誰？”“是一個老實能干的奴才，名字叫做富拉尼，原先也是服侍舅老爺的。”馬夫人點頭道：“雖如此說，我們也不能把芳姑娘全交于人家，二爺還得辛苦走一趟。”桂鳳道：“太太放心，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很快有人進來請桂鳳，桂鳳便一陣風出去了。
石太太已在曹家住了半個月，此次因石寶瓚進宮選秀，也跟隨蘭芳等人一同前往。李夫人和馬夫人便覺更加放心，至少路上能相互照應，必是計出萬全的。連日來送行酒喝了一場又一場，又置辦帶往京城的土儀，曹霖和曹雰等人也忙到不行。這日曹霖剛剛回來，丁漢臣又說雇覓的船只已經到了北水門碼頭上，務必要霖二爺親自驗看一下。曹霖便罵罵咧咧地去看船只。
此時在花廳里。富拉尼已經欠著屁股坐了半個時辰。桂鳳黛眉緊蹙道：“這么說的話，此次舅老爺只把蘭芳和杏奴玉嬌三人搬去？”富拉尼道：“正是。”“那代桃三姊妹怎么辦？”富拉尼微微皺了眉道：“二奶奶，此次奴才過來時，我家主人也商議了好幾日，本來是想著省事，也要把代桃三姊妹一同接回京城去，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暫緩一下好。”桂鳳看富拉尼一眼道：“是不是京城還有別的沒有了結之事？”富拉尼頓時伸出大拇指道：“倒底是二奶奶，什么事都預料地準。不瞞二奶奶，我家主人的事已經算是完結了，鼎大爺安排了差事，女主人們也要出去做事。至于奴才們……”富拉尼臉上有了復雜的表情，說道，“小人原本是被年羹堯選去的，可誰能想到，年羹堯又犯了事被賜自盡，所以……”“所以你們又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