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騷擾驛站(8)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6 11:30 字數:3231
連續多日的風雪終于停了。次日一早,明晃晃的太陽升起來,四周的的山野頓時反照出一派銀光。
三織造早就醒來,驛站院子里一派忙亂。驛丞無法,只得如數答應了三織造。一匹匹好馬從棚里拉出來,清點出來接替的轎夫也都來到院子里。
方三來回查驗了幾遍道:“曹大人,車輛數目都清點好了,沒有差池!”
曹頫點頭道:“既如此,咱們就開拔——”
方三大喊道:“開拔,開拔——”
馬夫牽著車朝驛站外駛去。
馮有金和德文等人還站在一旁嘀咕。
方三忙跑過去道:“老德,老麻,你們干什么呢?如今趁著天晴得趕緊上路了!”
德文黑著臉道:“方管事,壞事了……”
“到底怎么了?”
德文拿過馮有金的褡褳道:“你快看,銀子變成石頭了!”
方三一看,果然褡褳里面全是鵝卵石!
麻色也把李祈住的褡褳遞給方三。
方三一抖索,頓時一堆石頭“嘩嘩”掉下來。
方三“哈哈”大笑。
德文不滿地道:“方管事,如今出了這樣事情,虧你還笑得出來?”
方三恨鐵不成鋼地看馮有金和李祈住一眼道:“如今這些小婊子們都換玩法了。當年我老方也吃了這樣一個大虧,可如今她們還算不錯,給你們押回來一點石頭,我可是最后只剩了一個空褡褳啊”
“老方,你就別取笑了,這銀子可是我們一路的伙食費啊,快點想辦法跟她們要回來才是!”
方三看麻色一眼道:“依我看,這事兒就算了吧!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以后別再犯這樣的傻病就行了!”
馮有金眼里冒火道:“豈有此理,老子一沒嫖了她們,二沒殺了她們。走南闖北這么多地方竟然被一群娘們兒給騙了,老子找她們去!”說著就朝妓館跑去。李祈住和德文等人也朝妓館跑去。
方三無法,只得跟了過來。
………………
樓上哪還有三位歌妓的影子。
倒是有幾位衙門里的番役在那里東翻西找,見幾人進來,忙問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馮有金頓時氣勢矮了半截,說道:“我等……我等找那幾位歌妓!”
“歌妓?這里哪有什么歌妓?”
“不會吧,昨天夜里明明還在這里喝酒來著!”
“你遇鬼了吧?”
馮有金和李祈住面面相覷!
把總拿著刀坐下來道:“你們這幾個人來得正好。今兒個早上有人報案,說這里失了盜,丟了幾千兩銀子,所以我番役過來查驗。既然你們昨天晚上曾經在這里喝過酒,那我想來也不錯了!”番役說著就拿過一堆酒瓶來,“看來你們這幾個人的嫌疑最大,來人,給他們套上鎖鏈,押到巡捕房里去!”
說著就有兩個番役過來,拿鎖鏈就要往馮有金頭上套。
方三忙攔住道:“誤會誤會,幾位官爺,純粹是誤會!”
“你是干什么的?”把總問道。
“回官爺的話,我等是進京的織造,路過長清驛站,偶然發生了一點誤會,實話給您說,這里丟銀子的事跟咱們一點干系也沒有!”
“你說得話當真?”
“當真,您看——”說著就推開花格,“我等正要啟程進京去!”
把總點點頭道:“果然是進京的織造車輛,可是我這地面上失了盜,不是個小數目,我說幾位,不把話說明白我等也無法交差。
方三趕緊拉馮有金等人下了樓,說道:“把總,此事跟我們織造府里的人沒干系,你們還是調查別人去吧!”
馮有金甩開方三的手道:“老方,咱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怎么順著他們的意思說話?”
方三懊惱地道:“馮有金,你他媽的腦袋里是屎?這就是人家挖下的陷阱,專等著你們去跳呢!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不要去上當,可你們不聽,結果就弄了這么一出。你們沒看到這些人都是地頭蛇?”
“可咱們是皇差!”李祈住道。
方三冷笑一聲:“皇差?原蘇州織造李煦也是皇差,可如今他在做什么?倘若咱們自己心術不正,就是皇帝也救不了你!”
李祈住不語。
遠處傳來曹頫的叫聲:“老方、麻色、德文,該走了——”
三人忙答應一聲,朝那邊跑去。
馮有金和李祈住被人騙去了銀子,又被德文和麻色訓斥一頓,有苦無處說,此時見新換了堪合內的馬匹,不由惡從膽邊生,忙又從馬棚里牽出兩匹好馬來。驛丞忙過來阻攔道:“我說大爺們,堪合內外的馬匹都已經交付好了,你們不能再拉驛站的馬了!”李祈住一腳踢翻驛丞道:“狗東西,老子是皇差,想用幾匹馬就用幾匹馬,滾一邊去!”馮有金也牽出兩匹好馬。兩人又吩咐奴才們把豆草搬到車上。頓時馬棚里亂成一團。馮有金和李祈住發夠了火氣,這才住手。
最后一輛馬車駛出驛站,院子里一派狼藉。
………………
三織造終于又上了官路。
一個年老驛夫走過來道:“頭兒,你看看……”
驛丞拍拍塵土道:“媽了個巴子的,咱們好吃好喝招待三織造,又送銀子又送馬,可他們像土匪一樣!”
驛夫抖索著賬本道:“頭兒,這驛站上馬匹和驛夫都被三織造拉去了大半,庫存的銀子也沒多少了,要是再這樣下去,咱們可就真玩不轉了。再者說,萬一上面有什么差使過來,咱們如何支應?”
驛丞懊惱地道:“三織造是皇差,咱們惹不起!”說著看看天道,“走一步說一步吧,我看這大雪封山的,估計也沒啥要緊差使,別自己嚇唬自己了!”
驛夫們憂愁地看著滿院狼藉。
………………
驛丞自我安慰。可怕啥來啥。驛夫們剛把滿院稻草收拾干凈,就聽官道上一陣鑼響,很快一位前站打馬過來道:“長清驛站的頭兒是誰?”驛丞忙跑出去道:“是我是我!”“快快打掃房舍,巡撫大人馬上就要到驛站來歇息了!”驛丞不由一陣心驚,忙跑回去安排。很快又急急地跑出來迎接。就見官路上一隊車轎傘帛過來,前面的番役手里打著“肅靜”,“回避”牌匾,兩隊番兵簇擁著一抬八人大轎迤邐而來。番兵和傘帛很快進了驛站。驛丞忙跪接道:“長清站驛丞恭迎巡撫大人,請巡撫大人進驛站歇息!”塞楞額掀開簾籠點點頭,隨即大隊人馬進了驛站。
驛丞和驛夫小心伺候。塞楞額酒足飯飽,滿意地剔著牙齒。驛丞不由暗暗松口氣。塞楞額放下牙簽道:“驛丞啊,今日本座路過你這驛站,要到京城去,本來是早就該去的,可大雪一連下了三天三夜,所以耽擱了。因此你即刻給我預備三十匹好馬,本官要盡快上路!”驛丞一聽不由頭上冒了一團白氣,此時倒愣住了。塞楞額看驛丞一眼道:“驛丞,你難道沒聽清我的話?”
驛丞忙道:“回大人的話,小的聽清楚了!”“聽清楚了還不趕快預備?”“是是!”驛丞忙擦了汗出來?审A丞難住了,就見馬棚里全剩了老弱病殘。驛丞想盡辦法也湊不出三十匹好馬來,此時只能濫竽充數。前站挨次看了馬道:“豈有此理,巡撫大人要的是好馬,為何把這些老弱病殘拉出來,意欲何為?走,跟我見巡撫去!”說完就拉著驛丞的衣領來回塞楞額。
塞楞額威嚴地道:“怎么回事?”“回大人的話,這驛丞玩忽職守,大人要的是好馬,可他竟然拉來的全是壞馬,根本就不堪用的!”塞楞額出來看了一下,果然全是羸弱瘸腿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不給我好馬使用?”驛丞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忙跪下道:“大人,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給大人壞馬使用啊,實在是我等沒有法子了!”說著大哭起來。
塞楞額在院中坐了道:“老官兒不要哭泣,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詳細說明!”驛丞擦了淚道:“回大人的話,我這驛站中原本喂養有很多好馬,都是一等一的,豆草也充足,每日精心喂養,光色油量,耳聰目明,行穩蹄疾。至于轎夫更是年輕力壯!可今日大人來得不巧,我的好馬都被江南三織造給拉走了!”說著又哭起來。塞楞額蹙眉道:“三織造到底拉走了多少人馬?”“回大人的話,驛站上的好馬和一應杠夫都被他們拉走了!”“三織造用得了這么多人馬么?”“回大人,堪合內的馬和轎夫本來用不了這么多的,可三織造說他們承辦的乃是皇差,如今天又大雪,要是誤了皇上大事,我等驛站承當不起的,所以我等實在不敢阻攔!”“你說得話可當真么?”“回大人的話,千真萬確,我驛站上所有驛夫都可以作證!”那個年老賬房忙跪下道:“大人,他們不但要人要馬,每次過來還要向我等索取程儀,所費皆不下四五十金!大人,我等小小驛站經費有限,實在經不起如此勒索!”說著給塞楞額磕頭。
塞楞額站起來道:“三織造竟會如此可惡嗎?”驛丞磕頭道:“小得們所說句句是實,大人盡可以明察!倘若我等胡言亂語,甘愿死罪!”塞楞額點頭道:“好,此事我一定會查明,倘若是你等玩忽職守,并沒有好好把驛站經管好,而嫁禍于三織造,我就會重重治你們的罪!”驛丞磕頭如搗蒜:“不敢,不敢……”“嗯?”驛丞忙道:“是奴才們不敢說謊!”塞楞額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