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事（一）
作者：
一個懶人 更新：2021-08-03 14:32 字數(shù)：4531
01
十年前的某個夜晚，嚴洛一正在便利店做著兼職，這天恰巧是中秋佳節(jié)，比起平時工作量要大一些，等到下了班已快接近凌晨一點。今天店里進了很多貨把他累得夠嗆，因為不想多走路所以就得從小路抄近道回去，只是這條小路因為沒有路燈比較難走，畢竟這大半夜的就他獨自一人走夜路多少還是會覺得有點心慌。
他一路邊走邊開著手電筒，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啊——！”，尖叫聲猶如鬼魅般劃破漆黑的寂靜。
嚴洛一被這聲音嚇得渾身發(fā)毛，那顯然是個女人發(fā)出的尖叫，而聲音的方向正是從旁邊的小巷里傳來的。他雖然心里有些害怕但還是隨著尖叫聲的方向跑進了小巷，通過手電筒發(fā)出的光赫然照見一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那男人正窮兇極惡的壓在一個女人身上看似企圖施暴。那兇徒發(fā)覺身后有人時先是吃了一驚，隨后慢慢地站起來掏出了口袋里藏著的折刀，由于這條小巷是個窄小的死胡同，被施暴的女人無法逃出去只能躲到墻角邊瑟瑟發(fā)抖。
以嚴洛一的搏斗能力必然是打不過眼前這個男人的，更何況他手里還有刀。按常理說一個尋常高中生碰到這種情況必然躲之不及，可說來也怪，他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沒有選擇逃跑，而是悄悄得把手伸進衣服口袋里面拿出了一樣?xùn)|西。
歹徒手握著刀目露兇光，見嚴洛一站著不動便發(fā)瘋似的沖上前就是一通亂揮亂砍。憑著手電筒發(fā)出的光嚴洛一勉強還能來得及閃避，在一陣交鋒后嚴洛一終于逮到機會趁他背對著自己的時候按下電擊器一擊把歹徒給電暈了過去，最后確認歹徒完全沒了意識后他便馬上報了警。
這時才嚴洛一終于松了口氣，虧得他平日里做事比較謹慎，知道自己經(jīng)常走夜路所以隨身攜帶著電擊器，要不然他還真沒這個膽量和歹徒硬碰硬。
不過到最后人是救了但是自己身上也見了紅，就在躲刀子的時候不小心被歹徒的刀劃傷了手臂，長長的刀口此時血流不止。被救的女人還沒從驚嚇中緩神過來，瞧見歹徒倒下后了迅速躲到了嚴洛一身后，而此刻嚴洛一手臂的上的鮮血正不停的往下滴，女人見狀立刻沖上馬路攔下了一輛車，二話不說扶著嚴洛一趕忙催促司機向醫(yī)院沖去。
到了醫(yī)院后嚴洛一被直接送去急診室，他右手三角肌的部位有條12厘米的傷口，里里外外足足縫了30針。與此同時有兩個警員聯(lián)系上了他們，后腳就到了醫(yī)院給兩人做了筆錄，結(jié)束之后警員的意思是讓他們第二天再去派出所認人，主要是看嚴洛一傷的也不輕，流了這么多血怕他撐不住，但沒想到嚴洛一硬是跟著他們上了警車回去認人。
這個被救的女人正是花芊，她注視著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卻敢于出手相救，這讓她心里由衷的感激，于是便扶著他一同去了派出所。
路上車開的有點顛簸，嚴洛一的傷口一陣陣劇烈疼痛，他強忍著沒發(fā)聲，但是花芊卻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頭上豆大的汗珠和發(fā)白的嘴唇，臉上的表情甚為心疼。
“你叫嚴洛一是嗎？”之前在做筆錄的時候花芊已經(jīng)記下了他的名字。嚴洛一吃力的抬起頭“嗯”了一聲，他這一抬頭花芊才發(fā)現(xiàn)他不止嘴唇發(fā)白連臉色都是白的，此時的她心里別提多難受了，柔聲道：“謝謝你救了我，剛才一陣忙乎我都來不及感謝那你。”
嚴洛一用力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然后帶著微喘的聲音說道：“沒事兒，我這不活得好好的嘛。”
“小伙子你還真是挺勇敢的，現(xiàn)在像你這樣的人可不多了喲。”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一位警員用贊揚的語氣說道。
“可不是，那人還帶著刀呢，你也算命大了。”開車的另一位警員順口補了一句。
對于兩位警員的表揚嚴洛一不以為然也沒有回應(yīng)，因為他現(xiàn)在真的沒多余的力氣說話，這點力氣還要用來忍著手臂的劇痛。
花芊看著他不住喘氣的樣子心都揪了起來，便安靜的坐在車里不再多說話。
等到該做的事情都做完后從派出所里出來時天都快亮了，整整折騰了一宿。此刻的嚴洛一感覺虛脫到不行，甚至連視線都開始變得有些模糊，怕是快撐不住的樣子。還好身旁有花芊一路攙扶著他到了門口，“忍著，我家司機馬上就到了，你先去我家休息幾天，我會讓人照顧你的。”
嚴洛一心想貿(mào)然去一個女人家里留宿似乎不太妥當，他本想拒絕可眼下自己的那副身體偏偏不聽話，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自己回家了。
至于后來上了車之后發(fā)生什么他一無所知，剛一上車眼皮就像被灌了鉛一樣往下沉，這一刻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會兒。
02
沉睡了整整兩天兩夜，等嚴洛一醒過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他渾身無力的坐起來回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事情，除了有關(guān)于他怎么睡上床的這件事沒有記憶以外其他都歷歷在目。手臂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嚴洛一仔細一瞧身上也換上了一套干凈的睡衣，估摸著這里可能就是他救下的那個女人的家。
一覺醒來他只覺口干舌燥，想來想去還是打算先去找口水喝。于是他費力地走下床，但由于使不上力氣所以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間后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這房子看著應(yīng)該是棟別墅，而他的房間在二樓，低頭就能看見樓下寬敞明亮的大廳。
他撐著扶手緩緩走下樓，走到客廳時突然眼前一亮，見沙發(fā)前的茶幾上正放著一杯水，于是乎激動得用他能使出的最快步伐走了過去，然后拿起了杯子后便咕咚咕咚狂飲一番。
喝到一半，突然背后傳來一個女人的叫喊聲，“呀！你怎么自己出來了啊！”嚴洛一頓時被嚇得嗆了一大口水，隨后便是一陣狂咳，花芊急忙上去扶著他生怕他把自己給咳暈了。
“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我聲音大了嚇著你了，快坐快坐。”她扶著正在咳嗽的嚴洛一坐到了一旁的沙發(fā)上，隨即將嚴洛一喝了一半的那杯水又重新倒?jié)M了遞到了他面前，“你肯定是渴了吧，我剛才正準備把水拿進去放你床邊，誰知道接個電話你功夫你就自己出來了。”
嚴洛一拿起杯子緩緩的喝了兩口，忍不住還是咳了兩聲道：“我已經(jīng)沒事了，謝謝你的照顧，我的傷沒什么大問題但……我還得去學校上學，所以不太方便住這里。”
“哦，你說學校啊，我已經(jīng)讓人幫你請假了還把你的英勇事跡告訴了學校，校長讓你好好休養(yǎng)，說你給學校爭了光，等你回學校就發(fā)個獎狀給你。”花芊越說越高興，好像給學校爭光是她自己。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哪個學校的？”
“哦，你那天做在警局做筆錄的時候我聽到了。”
“這……還是不行，不去學校我學習怎么跟得上。”
“這你不用擔心，校長說了，周末會安排老師到我家來給你補課。”
“啊？！……”嚴洛一算是被受寵若驚了一把，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這么大的面子能讓老師給他一對一補課。而事實上他的確沒那么大的面子，主要是花芊父母的面子夠大，校長一聽她父母的來頭就屁顛屁顛的答應(yīng)了。
“但是……住你家里實在是……不太方便。”對于這點嚴洛一還是有點介懷，畢竟白吃白喝不是他的作風。
花芊聽了顯得有些不悅，裝出一臉嚴肅的樣子說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讓你住幾天又算什么，難不成你還要我以身相許啊？”
“啊？！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好吧，就謝謝你的款待，什么以身相許就不必了”沒想這句話還真是有用，嚴洛一立馬點頭答應(yīng)。花芊一下子就被他反應(yīng)逗樂了，笑著問道：“對了，你家里還有什么人？我總得和你父母聯(lián)系一下吧？”經(jīng)她這么一問讓嚴洛一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傷感，他心想如果他父母要是還活著對他的英勇行為一定會感到很自豪吧。
嚴洛一想到這里不禁鼻頭一酸，紅了眼眶。
“你怎么了？”花芊莫名的看著他。
“哦，沒什么，我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了。現(xiàn)在我家里只有外婆一個親人，你也不必去找她了，她有老年癡呆癥，現(xiàn)在住在養(yǎng)老院里。”花芊這才明白他剛才的樣子為什么差點哭出來，畢竟他還是個讀高中的孩子罷了，這日子過得真是不容易。
自從知道了他家里的情況后花芊更想對他好一些，甚至把嚴洛一當成了親弟弟般對待。花芊的父母平時挺忙的不經(jīng)常回家，不過只要一回家第一個關(guān)心的人就是嚴洛一，怎么說都是花芊的救命恩人，兩人心里對嚴洛一都是甚為感激的。
雖說嚴洛一和花芊一家非親非故，但這樣的家庭溫暖他已經(jīng)很久沒體會過了，即便他內(nèi)心深處很留戀這種感覺，只是該走的始終要走的，他知道自己并不屬于這里。
03
之后嚴洛一就這樣在花芊家呆了快一個月，他的傷口已經(jīng)完全愈合，只是手臂上多了一條長長的疤痕，花芊為此還特地托人從國外帶了最好的祛疤藥膏，不過他自己倒是無所謂所以也懶得用。
花芊有一間酒吧，平日里都晚飯后才去店里，所以白天基本都在家。今天嚴洛一想趁她出門之前和她道別，但這一個白天都沒見著人，直到快吃晚飯的時候才回到家。嚴洛一見她回來立馬給她倒了杯橙汁，他剛想開口卻被花芊先拖到一旁坐了下來，感覺似乎有話要和他說。
“洛一，我前幾天去過你外婆住的那家養(yǎng)老院了。”嚴洛一一怔但沒說話，繼續(xù)等她往下說，花芊喝了口橙汁繼續(xù)說道：“那里的環(huán)境和飲食都不行，我實在不放心你讓你外婆住，所以我這兩天跑遍了所有養(yǎng)老院，終于幫你找到一家合適的。”
“芊姐，我知道你想報答我，我也知道有更好的養(yǎng)老院，但是你知道我的情況，我負擔不起，如果你想說這錢你來出，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接受的。”嚴洛一說話的語氣很平和，但是他的神情很堅定，他是不會接受花芊金錢上的救濟的。
“放心，我不會這么做的，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對你的脾氣還是有些了解的，你先聽我說完。”說著從包里拿出一疊文件。
“是這樣的，我算過你在便利店的收入，如果要支付高級養(yǎng)老院的費用肯定不夠，所以我給你做了一個方案。首先，你先把便利店工作辭了，以后你晚上到我店里上班，時薪比便利店的要高的多，如果你每天能正常上班那你一個月的工資就足夠付養(yǎng)老院的費用。第二，我們是有員工宿舍的，以后你可以住宿舍，你只需要負擔水電煤的費用，然后你目前住的房子可以先租出去，這樣你又多了一筆收入，生活上可以寬松一點，再說你以后還要考大學，怎么能不攢點錢呢。”說完花芊把手里的文件一份份的放在嚴洛一面前，“這是我們店里的試用期合同，這份是房屋中介所的租賃條款，還有就是高級養(yǎng)老院的入住合同，你先看一下吧。”
嚴洛一感到啞口無言，他看著桌上的這些文件，強烈的酸楚感涌上心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原來花芊在他休養(yǎng)的這段時間已經(jīng)默默做了這么多事情，她的確沒有直接塞錢給他，卻是用另一種方法讓他生活無憂，他心里的感激之情不知該如何表達。
花芊用手輕輕拭去嚴洛一眼角的淚水，溫柔的說道：“傻弟弟，哭什么，以后路還很長，不要把自己的青春耽誤了。”誰知花芊的這句話直接把嚴洛一內(nèi)心深處的悲傷徹底釋放了，他再也撐不下去了，淚水像雨滴般往下掉，他現(xiàn)在只想哭一場，即便看上去是這么的狼狽。
他這輩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的這么慘烈，那是自父母去世后積壓在心里的痛苦，他不能向任何人訴說只能自己憋在心里，但表面上還要故作堅強。每次在外婆面前還要保持微笑哄她開心，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但又有誰知道他多少次在夢里哭醒然后又哭著睡著，有時候他甚至想過自殺，一了百了，但一想到他還有一個外婆要照顧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花芊看他哭成這樣實在于心不忍，她走到他身邊輕輕的把他摟在懷里，讓他好好的哭出來把所有的痛苦全都釋放掉。
嚴洛一也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把花芊白色的連衣裙都哭濕了一大片。瞧自己眼淚鼻涕一大把的，他覺得自己的樣子一定特別難看，“抱歉，把你衣服弄臟了。”他看著花芊被打濕的裙子表示歉意。
花芊也沒有責怪的意思，笑了笑說：“好了，哭出來是不是舒服多了，以后有什么難過的事情別憋在心里，痛痛快快的哭出來，不然會憋出毛病的”。
“嗯，謝謝你。”嚴洛一點點頭，邊說邊把臉上的殘留給抹干凈。雖然他嘴上只說了“謝謝你”三個字，但是他已經(jīng)把這份恩情銘記在了心里，這輩子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