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恩仇(三十一)
作者:
一個懶人 更新:2022-03-24 14:09 字數(shù):3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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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浩一回到警局最先去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技術科找顧偉。
“欸,胖子。”陳浩一進門就給了顧偉一個友善的問候。
嘴里一邊啃著香噴噴的肉包一邊翹著二郎腿玩手機刷視頻,不料正刷地起勁的時候突然聽見背后有人叫他,當下一個條件反射從椅子上跳起來并迅速按掉手機,驚嚇之余還險些被喉嚨口的包子給噎到,可結果轉頭一看來人不是自己的領導而是陳浩,這才虛驚一場地把吞到一半的包子給咽了下去。
“嗐,是你啊陳隊,嚇我一跳。”
“喲,你小子剛上班就開始摸魚了是吧。”陳浩揶揄道。顧偉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隨即理直氣壯地指著掛鐘上顯示的時間替自己辯解道:“別瞎說啊,我可沒摸魚,你看,這明明離上班時間還差兩分鐘呢。”
陳浩不耐地甩了甩手,“行了,我才懶得管你呢,說正事,昨晚我發(fā)你的電話號碼幫我查了嗎?”
顧偉拿起他的大肉包子繼續(xù)啃了起來,點頭道:“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辦好。”說著便回到座位上打開了電腦屏幕,隨后指著電腦里的一條信息說道:“喏,剛查到的,不過這個號碼是注冊在公司名下的,實名認證的就是這個人。”
陳浩俯下身湊近屏幕仔細一看,然后卻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不禁問道:“李萍?這人誰啊?”
“已經(jīng)幫你調(diào)出來了,你自己看吧。”顧偉隨即打開了電腦上的另一個頁面,上面顯示的是一份個人檔案,陳浩對著屏幕看了一眼雙眉微微一蹙,因為檔案上這名叫李萍的42歲女子根本不是他要找的人。
不過這人雖然對不上,但公司倒也可以先了解一下,于是陳浩在電腦上再次將頁面翻了回去,結果就在他看到公司名字時被一長串英文字母給看懵了,把看得他滿臉問號,楞個多ABCD的都是些啥玩意兒啊。
顧問知道他看不懂但又沒膽子嘲笑,只能再次貼心地給他做了回翻譯,說道:“我查了一下,這是一家外資公司,原本的注冊地在美|國,所以用的名字也是英文,開頭的S.H呢是這個集團名稱的縮寫,其實注冊時寫的是全稱ShanHai,呃……這個看上去像是中文的拼音,念起來有點像……”
“山海……”陳浩下意識地從口中吐出了這兩個字。
“山海?嘿嘿,你倒是念得挺順口,說不定也可能是人名之類的。”
陳浩沒有接話,事實上他會聯(lián)想到這兩個字并不是沒有原因的,記得前陣子他剛在繼父邵文忠家見過季節(jié),并且還在邵文忠口中得知了有關山海集團的前身,說來也巧,山海集團也是不久前才剛開始在江源市立足的,難道說此ShanHai就是彼山海?……不會這么巧吧。
在顧偉那里無疾而終之后陳浩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這算是一種什么心態(tài),明明知道嚴洛一心里喜歡的是別人,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知道那個打敗他的男人到底長什么模樣,他很好奇,但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妒忌,還有一種自己從未體會過的挫敗感,所以即便是敗了他也必須敗得明明白白,何況,他也未必會敗。這讓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當年剛進部隊時一名指導員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認定自己永遠不會成功,那才是真的失敗。”
于是,在給自己泡了杯香氣四溢的咖啡之后他做了件破天荒的事情,他打了通電話給她媽汪琴,通知她今晚要回家吃飯。陳浩的這一舉動當場就把汪琴給樂壞了,甚至都有些難以置信,因為這是自從她嫁給邵文忠后陳浩第一次主動回家吃飯,這是她一直以來求之不得的事情,自然是喜不自勝。
“對了媽,記得把邵叔也叫上。”
汪琴一怔,似乎察覺到這話里有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但她仍是滿懷欣喜地回應道:“欸,好好好,我一定叫上他。”
掛完電話后陳浩看了看時間,心想余波的母親這會兒也差不多快到了吧。
而在南郊醫(yī)院的病房內(nèi),嚴洛一正努力安撫著一位嚎啕大哭中的母親,看見自己的兒子轉眼間就被裹得跟木乃伊似的躺在病床上,此時的曹曼芝幾乎都快崩潰了。嚴洛一因為早就預料到曹曼芝看到余波之后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才特地留在醫(yī)院等她,有他在至少還有個人能安撫一下她的情緒,畢竟在派出所待了這么多年曾處理過各種大小矛盾糾紛,別的技能不說,就情緒疏導這方面他還是很有經(jīng)驗的。
隨后在他一番耐心地安撫之下曹曼芝的情緒才逐漸平穩(wěn)了下來,但一想到這么多年以來一直過著為兒子擔驚受怕的日子曹曼芝再也遭不住了,于是便將自己一肚子的苦水統(tǒng)統(tǒng)對著嚴洛一倒了出來。原來,余波在大學里學的專業(yè)原本是建筑專業(yè),中途才轉去了新聞傳播,而發(fā)生這一突然轉變的原因是由于他父親的死。當年他父親余華就是一名優(yōu)秀的建筑師,余波從小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也勵志成為一名建筑師。然而,余華卻在一次工地視察的時候遭遇了不幸意外墜樓而死,之后曹曼芝在悲痛欲絕下無意中向余波道出了有關他父親死前曾想舉報承建商偷工減料一事,結果令曹曼芝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因為她這么隨口一句話便徹底改變了余波的一生。
“小波當時一直懷疑他爸的死有蹊蹺,為了找證據(jù)他甚至連學校都不去了,我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又害怕會再失去一個兒子,無可奈何之下我只能以死相逼讓他好好把大學念完。唉……我原以為時間長了他對他爸的事情也就釋然了,可誰知他卻瞞著我偷偷改了專業(yè),畢業(yè)后先去報社當了一名實習記者,每天在外面風吹日曬的也就罷了,雖說苦是苦了點但至少還是一份正當工作,可結果剛一轉正又莫名其妙地不干了,說是要做個什么自由撰稿人,你瞧瞧,最后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說他這到底是圖什么呀……”說著說著曹曼芝又開始輕聲啜泣起來。
圖什么?這個問題曹曼芝或許不能理解,可是對嚴洛一來說卻仿佛像看到另一個自己一般地感同身受,因為他和余波的內(nèi)心深處都有著相同的執(zhí)念,那就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還世道一個清白,而這,或是就是他當初選擇當記者的原因。
曹曼芝坐在病床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目光黯然地望著病床上的余波自怨自艾道:“你說,如果當初我沒有把那件事告訴他該多好,會不會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對于這個問題嚴洛一無法作答,因為在這個世上原本就不存在如果。
經(jīng)過一陣短暫的靜默后曹曼芝轉頭對嚴洛一關心道:“謝謝你啊小嚴,幫我照看了小波這么久,會不會耽誤你工作呀?”
“沒事兒,我們隊長特意讓我留在醫(yī)院照顧余波,這就是我的工作。”
“哦,那就好那就好。”曹曼芝安心地點了點頭,恢復理智后的她接著便問道:“哦,對了,你昨天來我家的時候小波他是不是已經(jīng)人在江源了?那你知不知道他來江源做什么?為什么要上山?”
嚴洛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雖然他知道余波是為了調(diào)查污水的來源才去夜探化工廠導致發(fā)生了車禍,但是既然余波選擇對隱瞞曹曼芝來江源的目的那就說明他一定有某方面的顧慮,而他這個當外人的自然也不便多言。
“唉,小波這孩子你別看他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實際上他是個很難對人敞開心扉的人,而且他向來不喜歡和警察打交道,所以他能認可你做他的朋友倒也挺難得的。”
“認可?”嚴洛一不明其意。
“嗯,昨晚你來找我之后我就覺得你有點面熟,后來去翻了他相冊看到了一張你和他的合影,以他的性格是不會輕易和別人拍合照的,除非是他認可的人,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和你說這么多心里話。”一說到照片嚴洛一這才想起他之前確實和余波拍過一張合照,那是在清安縣的一座山上兩人一同看日出的時候拍的,當時他以為余波只是興之所至,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一層深意。
“哦,對了,你這次來找小波是什么事啊?如果著急的話或許你可以和我說說,小波現(xiàn)在這個樣子……唉,一時半會兒估計也幫不上你。”
嚴洛一稍稍猶豫了片刻,或許是病床上的余波令他產(chǎn)生了某種惺惺相惜的情感,因而對于曹曼芝也沒有任何芥蒂,于是直言不諱道:“是這樣的伯母,我這次來找余波主要是為了想查一起十年前在紅葉山上發(fā)生的車禍。”
“十年前?”曹曼芝的神色一下變得緊繃起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小波他……該不會是攤上什么麻煩事兒了吧?”
見曹曼芝會錯了意嚴洛一當即解釋道:“不不不,伯母您別誤會,其實這事兒吧說來也巧,當年車禍發(fā)生時他人正好在紅葉山上做采訪,后來碰巧有人看到他在車禍現(xiàn)場的周圍出現(xiàn)過,您放心,這件事本身和他沒有什么關系,我找也他只是想向他詢問一下當時的情況而已。”
“噢……那這事兒你還真得問他本人,阿姨我也幫不了你。”
嚴洛一對這個答案并不感到意外,隨即淡然一笑,“沒關系,等他醒了再問也是一樣的。”
一回想當年曹曼芝又不禁又感慨了起來,“唉,說起來我在江源這里也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小波剛畢業(yè),畢業(yè)后就被江源的一家報社招進去做了實習記者,實習的第一年為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我特地把家里的房子租出去搬來和他一起住,那時的他呀對啥都感興趣,脖子上整天掛著臺相機到處跑,每天一回到家就鼓搗那些亂七八糟的照片……”
“照片?”嚴洛一驀地一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對了,還有照片!
“是啊,拍了好多呢,實習一年后他轉了正,報社就給他提供了員工宿舍,宿舍里因為沒有地方放他那一大堆的照片,可他又舍不得扔,于是我就從舊貨市場買個拉桿箱給拉回家里去了。”
“那這些照片現(xiàn)在在哪里?”嚴洛一緊接著就問道。
“在家啊,到現(xiàn)在那拉桿箱還在他房間的床底下擱著積灰呢。”
嚴洛一隨即向曹曼芝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伯母,您看能否讓我看一下余波拍的那些照片?”
曹曼芝對此倒是并不介意,只是眼下他還要留在醫(yī)院照顧余波實在是脫不開身,想了想便道:“這樣吧,我把家里的鑰匙給你,你要著急的話自己去一趟吧。”說著已經(jīng)從口袋里取出了家門鑰匙遞給了嚴洛一。
“這……”就在嚴洛一猶豫著該不該拿的時候曹曼芝一把抓起嚴洛一的手直接將鑰匙塞在了他的手心里,“沒事兒,你是警察又是小波的朋友,難道我還擔心你會偷東西不成?”
嚴洛一握緊手中的鑰匙對曹曼芝由衷地道了一聲謝謝,事到如今他只能孤注一擲,雖然不知道通過這把鑰匙能否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但眼前這是他唯一的路,他必須義無反顧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