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復更

    最前方穿著老頭衫的莫漢老師大汗淋漓地和雷薩德警官交流情況。

    混在最后一排的龍小邪則苦于自己身高的劣勢不能好好目睹這倆人交流的各自神態，即便他撐壓亞瑟的半邊肩膀，又辛辛苦苦踮起腳尖，像一根擋住視線的貓貓條那樣隨人流擺動自己的脖子，卻總也無法抵御人群的涌動。

    觀看幕前的主演們互動正看得起勁，后背冷不丁被拍了下，龍小邪一個哆嗦回過頭。

    身高低他將近一個頭的斗篷人巋然不動地站在他身后。

    龍小邪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下意識嘴角向下一撇，語調卻揚起來：

    “這不是我們最最最熱心腸，能力出類拔萃，凱旋而歸的……誒呀，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龍小邪這樣嚷嚷著，順手用撐在亞瑟肩頭的手拍了拍他。

    “來人咯，你看你們都是熟人，這不得要心平氣和地敘敘舊。”

    他一面說著，一面將視線放在前方的騷動中。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手拿表格，白金頭發英俊魁梧的日耳曼人搶眼地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是布蘭登·海德里希，他正在一邊詢問身側的同學一邊在表格里填入些什么。

    很快，他便轉身向龍小邪他們走來。

    “是亞瑟·圣梅洛·V·古斯塔夫公爵殿下”他的臉上留著幾許詫異，“您不是陪龍小邪同學去醫院檢查了么。”

    隨即，他才看向龍小邪，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露出歉意的微笑來：

    “原先這樣的統計應該要勞煩您的，亞瑟·圣梅洛·V·古斯塔夫公爵殿下，然而10分鐘前我們還錯誤地認定您不在現場，這樣的事便由我代勞了。”

    布蘭登·海德里希低頭對手里的表格涂涂改改一番。

    “這樣算下來全校263（注1）名同學就都齊全了，這可真是太好了。但是———”他瞇著眼睛，拉長語調，又略點疑惑地問，“我們這里有這樣一位同學么。”

    他看向披著斗篷的埃米莉，面帶歉意與探究：

    “這位朋友，真是抱歉，雖然同在學校，可我對你沒有什么影響。”

    龍小邪眼睛滴溜滴溜轉圈，思索著應該替埃米莉胡謅個什么身份。

    有什么是布蘭登接觸不了，但島內確實存在的合理身份呢……

    就在龍小邪糾結之際，埃米莉仿佛還不嫌事大猶添亂的掀開斗篷，一頭銀色長發傾瀉而下，她側過身，向龍小邪眨了眨眼，仿佛在說，讓我先看看你們有什么能力。

    “她是阿蘭星落學校3399屆的學生，埃米莉·莎伊克。”

    哦吼。

    龍小邪訝異地看向亞瑟，結合實際情況來看倒是沒有什么問題，但是······

    而亞瑟簡單地回答完后，鎮定自若地望向布蘭登·海德里希，“那么，還有什么問題么，布蘭登·海德里希。”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布蘭登·海德里希倒是接受良好，只微微頓了一下，便面上帶著歉意，“對這樣一位美麗的小姐失去印象倒才真是我的失職。”

    優雅地行了個禮后，布蘭登·海德里希便以交表格為由離開。

    留下龍小邪，亞瑟和埃米莉面面相覷。

    才怪。

    埃米莉伸了個懶腰，回頭混進涌動的人群，不知是她使了什么手段，那頭耀眼的銀發溶于人群中，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回頭，龍小邪看見亞瑟的眉頭微皺。

    “怎么了嗎，難道是布蘭登那小子有問題？”

    龍小邪眉頭一皺，當即就要以事后諸葛亮的身份說出諸如早就發現這小子不太順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云云。

    亞瑟垂下他那雙漂亮的玫紫色眼睛，眉頭微微皺著，他思忖片刻，仿佛在計算布蘭登·海德里希的威脅程度，片刻后才緩緩答道：“不要緊。”

    抱歉了，布蘭登，我真的只能記住開學初期，有償贈予你的教輔資料。

    前方的人群已經在雷薩德一行人的護送下快速轉移。

    看起來，莫漢老師平日里老是掛在耳邊的安全轉移教導還是有用的嘛。

    那么——龍小邪又把目光放在亞瑟身上——他們不約而同地留在最后。

    亞瑟單手舉著手機，覆在其上的手指敲敲打打。

    不過片刻，得益于雷薩德警官的超高效率，剩余的學生也只剩下零零散散，七七八八的集中在這塊地方。

    “龍小邪——亞瑟——”

    聽到這急切的呼喚，龍小邪順勢回頭，看見校花小姐娜塔莉居然也留了下來，此刻她一路小跑過來。

    “真是太好了。”娜塔莉小姐很快調整好呼吸微笑著問候他們，龍小邪頓時啞火說不上來話，面對校花小姐的關切問候，他只能支支吾吾，說不上來半句。

    熟料娜塔莉小姐的重心也不全在此，她話至中途話鋒一轉，將目光投射在前方正在轉移的諸人身上，語氣中帶著遲疑開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負責此次行動的雷薩德警官他們不像是阿蘭星落島上的警官。”

    龍小邪和亞瑟飛快地對視一眼。

    再回想起茶胡子上校他們所不加掩飾的漏洞，龍小邪更是不禁感慨起這漏成篩子的喬裝能力。

    然后……然后亞瑟這個恍若發生異變成大漏勺的家伙，就把三分之二的秘密都對娜塔莉小姐和盤托出，包括阿蘭星落學院的秘密，感恩節甄選的真相以及世界寶藏諸如此類。

    只留下呆滯的娜塔莉小姐不安地咬著嘴唇一邊大腦風暴中，一邊勉強回應：“啊、是，是這樣么。”

    是這樣的，可憐的娜塔莉小姐，龍小邪眼見亞瑟像剝削的資本家指揮這指揮那，只得訕訕笑起來。

    最后，終于在龍小邪持之以恒地謙讓下，在雷薩德警官的暗箱操作中，在收獲一眾感人目光以及被頒布了無數好人卡后，最后場地下終于只剩下龍小邪，亞瑟，以及雷薩德與莫漢老師。

    這時，海島的天竟還未黑下來，深厚的藍天仰倒在無云的大地之上，海浪分層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拍打在金黃的海灘之上。

    在這樣的好時節下，龍小邪注視著莫漢黢黑的眼睛和他龐大的身軀，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此細不可聞，如此清晰。

    他說，“你還能完整回憶起你的整個人生么，莫漢老師……?"

    十一月的天又總是暗淡得迅速，仿佛一天總是這么容易被揮霍掉。

    包括莫漢身上的光陰，在龍小邪目之所及之處，莫漢忽地隨著時間僵化成了一做雕像，他身上的布料稀稀落落先是碎分成細塊又慢慢化成條條片片，最后融成粉末，露出他雕刻般的上半身，那些細小的眼睛如同最細微的裂縫附著在他的身上。

    冰冷而又堅硬，連帶著他的手上的溫度亦漸漸消散。似是有些冷了，龍小邪摩挲了下手掌，他收回手抬頭看向其余二位。

    “沒有。”

    這條路走不通。

    這是早有所料的，不是么。龍小邪又摩挲了下手掌，掌間仿佛隨著剛剛的觸碰帶下雕像下的一粒微不足道的砂礫。

    那樣小的砂礫又實在是過于尖銳，他攤開手心，手心上的紋線也因此被磨得狹長。

    龍小邪再一次地抬頭，耳畔又是海浪撲打岸邊的呼嘯聲，像是明天年輕人們又一場火熱的沙灘排球賽。

    一陣恍惚，像是他倒灌進了海水里。

    耳鳴聲，咕嚕咕嚕裹挾細小氣泡。

    那顆細小的砂礫滾下他的掌心。

    龍小邪回歸神來。

    強烈的嘔吐感陣陣襲來。

    一座座宏偉的巨型沙漏像是海底的漂浮水母，浮懸在半空中。

    頭頂是四分五裂，幾經試圖墜下的波音C-17環球霸王軍事運輸機的天花板，更上一層則被埋葬在陰影之下，無法辨認。

    溫熱的液體似要從鼻子內流出，幾乎在龍小邪回神的剎那間，疼痛便席卷了他的全身，與此同時他那抓握的神經猛地一松。

    幾乎下一秒，一種羽毛覆蓋著詭異繁復花紋色澤極其鮮艷的鳥兒片片突然從上而下竄出，帶起落下層層粉塵。

    龍小邪定睛一看，不禁驚奇道：

    “拆房鳥？”

    但來不及多想，他的本能告訴他：他必須抓緊這根神經，像是至死方休的拔河比賽一樣。

    隨著它的繃緊，顯然宛若廢墟似的波音C-17環球霸王軍事運輸機的頹勢像是按了一個暫停鍵那樣，稍稍緩步了好幾許。

    這樣的緩慢似乎亦是將龍小邪的痛苦延長至沒有盡頭，他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與成滴流下的汗珠，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直至肩上一痛，他整個人像是被幼童拽在手里一路跑著灌風的塑料袋子，或是被黃金礦工鉤子勾住的小鐵塊，“嗖”一下就被甩出去提溜下來。

    可能是一場驚險刺激的免費蹦極，不過繩子別出心裁地拴在下面，總之等龍小邪落地的時候，心也差不多跳出嗓子眼，他趴在堅實的地面上，有點暈車似的，渾身使不了勁，又有點宿醉斷片后的惡心感。

    總而言之，他緩了好一會，眼里才空明許多。睜眼首先看到的是望向他后又低頭沉吟的亞瑟，后面“浮空沙漏”密密麻麻地坐著他的同學，雷薩德警官一干人等等等以及……收拾繩索的埃米莉見龍小邪的目光還倍加“友善”地向他小幅度揮揮手。

    與此同時，頭頂傳來轟轟聲，像是一棟大樓被爆破，千億只鳥兒扇動翅膀，造成的一場小型風暴。

    但待龍小邪緩過來。抬頭看去。一無所有，包括那輛殘損的似的波音C-17環球霸王軍事運輸機，只有那洞穴上散發幽光的孢子植物。

    好半晌，龍小邪才能聽見人聲。事實上，他完全不記得亞瑟是以何種姿態告誡他的話語，懵懵懂懂中他又回應了什么，只知道亞瑟再三告誡他，他已經在之前的大戰中已經透支，而不應該再使用那份力量。

    這短暫的記憶缺失就是他所償還的代價之一。

    龍小邪還是有點懵得擺手示意需要緩一緩，他沒有管附近的嘰嘰喳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恢復力氣打量起四周。

    他們所在的“浮空沙漏”之下是一條令人觸目驚心的詭異河流。

    冥河支流——斯提克斯。

    一整片冰冷的妖紅色，靜謐得沒有一絲波紋和漣漪，如同一塊屬于魔鬼的紅寶石一般，目之所觸皆鋪滿了不祥的磷光。

    靜謐之下，星星點點的緋紅光源如同寥寥無幾的螢火蟲，飄飄搖搖地飄向半空，而后破碎在這些沙漏下。

    半透明的緋色河水之下，生長著一些高聳尖利的半透明湛藍色的巨型石筍，高達數十米。

    而在那鱗次櫛比的湛藍石筍之上栩栩如生地長眠著一具具蒼白死寂的“戰亡者遺骸”。

    斯提克斯……？

    這樣的詞匯，他是不是見過，或許被凱瑟琳耳提面名地要求記過，但這應該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是不是也許大概在哪里見過這條河？

    龍小邪試圖翻了翻記憶，然而回應他的是莫漢老師對學生的花式教育法。

    龍小邪再試圖努力拾掇拾掇，看能不能撿出什么東西來。

    啊……（放空）

    啊……?（質疑）

    啊……（有點眉目）

    啊！

    那個像素小圓！

    在先前有一回被應玲騙過去的時候路過一家拍賣會，然后見過這條妖冶的河流。

    龍小邪不禁暗暗搖頭。

    果然記東西這事不能光靠亞瑟，不然這事就吹了。

    緊接著，我們可親可愛的龍小邪同志又花了0.01秒思索這件事情回憶出來有什么用，答案是沒有。

    就像做試卷聯想到老師的抖俏皮而壓根沒記起來解題步驟。

    龍小邪撓了撓頭，將目光放在遠處待在離冥河河面最近的沙漏處的亞瑟身上。亞瑟一旁是布蘭登·海德里希，此刻正環抱雙臂，緊鎖眉頭看向石壁。似有察覺有目光，他眸光移動，落在龍小邪身上。

    而亞瑟抬起眼睛，他那蒼白的手指虛虛覆在一座巨大的湛藍色石筍上。寒光瑩瑩的石壁上面，用阿蘭星落學院的上古符文，篆刻著這樣一行行古老文字：

    這里是冥河支流——斯提克斯。

    它的河水，由上古圣戰中龍血族戰亡者的鮮血融匯而成。自古以來，所有浸泡在斯提克斯血河中的世界貴族后裔，

    他們血脈中的神幻力量，都將被這條“龍血之河”所喚醒，

    他們將得到億萬年前上古先祖遺留在自己血脈中的九種世界寶藏，成為阿蘭星落ATLANTHELOT幻世文明的最后殉教徒。

    凡人一旦踏入冥河，

    必將永世無法違背ATLANTHELOT阿蘭星落的滅世神諭。

    他們將在最后甄選之中，死于卑劣與貪婪……

    一個不剩。

    講真，其余人看到這段話肯定要掂量一下。但是，我們可親可愛的“凡世指引者”龍小邪同志早就飽經風霜——就連生死也是。

    此刻龍小邪也在試圖張望，看看那些湛藍色石筍上到底刻了些啥。

    和那個巨大的石筍相比，那些較小一點的石筍上字到顯得活潑、不正經許多，細細一瞇起來看仿佛活著一樣。

    龍小邪瞇起眼睛分辨起來：

    “這簡直匪夷所思！”

    “答曰：環境描寫手法，表達出作者的思鄉之情。”

    “我們，不過是體面的阿蘭星落貴族吃剩下的一堆殘羹剩飯。”

    就在龍小邪費勁伸長脖子，瞇著眼睛分辨更遠處的字，甚至準備回頭尋求一位號稱雙眼5.2視力的好助手時，衣角的拉動將他的注意力稍稍拉回一點。

    龍小邪莫名其妙低轉下頭。

    一個滿臉皺紋的，套著一件深色毛呢大衣孩童高的奇怪人類正在扯著他的衣角。

    見龍小邪回頭，那人抬起臉露出他額頭豆大的痣，微微笑著向龍小邪打了聲招呼：

    “hi~好久不見啦。”

    龍小邪沉吟不語，龍小邪呆滯，龍小邪面露難色。

    這位仿佛好像是某次輪回里被應玲撈下去遇到的一個不是很熟的人，好像是叫老王來著——？

    龍小邪下意識打起馬虎眼：“哈哈，沒想到好能在這遇見你啊，哈哈哈…”

    沒成想，老王，或者是阿爾伯特·艾薩克裝都不裝了。幾個周目沒見，他那些臉上的皺紋似乎僵硬了許多，此刻只能眨著大眼，嘴部肌肉不正常抽動地牛頭不對馬嘴道：“我這次‘上潛’是為了你呀，龍小邪。”

    婉拒了哈，龍小邪訕笑一聲，勉強彎起嘴角，不管怎樣都想先穩住然后婉拒。然而，下一秒老王的話令他臉色一變。

    “別緊張，其實呢，我原先打算把你騙到另一個地方。”

    什么玩意兒……?你管這叫騙么……？

    似是看透了龍小邪所想，老王嘻嘻笑著，“本來是想騙的，但我沒把握騙過你的好哥們。”

    老王抽象的嘴角顯得越發生疏到簡直不似常人，在這片昏暗的洞穴中愈發詭譎：“那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說罷，他以一個奇異的角度扭動脖子，露出這之后的凌厲刀光，只一下，那刀光末端僅是擦過那古老到不能再古老的“浮空沙漏”，顯而易見，那沙漏輕而易舉地被撕碎在這刀鋒之下。

    龍小邪最后一抹余光放在握著白骨巨型鐮刀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們，似是完全沒有想到“浮空沙漏”竟然如此脆弱到不堪一擊。

    那時漏上兩人盡數墜樓。

    沒辦法了，龍小邪也沒想到就在前一刻許下不再輕易動用世界寶藏的諾言，下一秒就要完全打臉。

    首先……先穩定下身形，借由余力一蹬，除了加快碎片落于下方的冥河水中，也使得龍小邪遠離了老王，他迅速摸著左眼輕輕喊了一聲“夢想不死，希望不滅！”隨著一瞬不可逆轉的僵直，徐徐停在半空中。

    這一停就讓他看到那“浮空沙漏”墜落的真相——無數的黑發從老王的身上延伸，滲透進那塊沙漏中，散發點點雷光，幾句對話中就將它瓦解，粉碎。

    老王亦在墜落中，不慌不忙地由從手上生出些黑發，并將甩了出去捆在一旁就近的，也就是龍小邪剛剛仔細端詳的那塊湛藍色石筍上，那些沙漏碎片則可憐地落入冥河水中，再也不見蹤影。

    除了上方那些依附在石壁上的孢子植物的幽光，此刻僅有的光源就是這一叢叢湛藍的巨大石筍。

    “別碰到這水,這水有問題！”

    耳邊是亞瑟罕見的超大聲吶喊，仿佛一道無窮的回聲響蕩，期間夾雜著無數旁人的絮語，龍小邪聽不清，也無暇聽清。

    他只能全神貫注地盯著老王一邊緊張地試圖找一個著陸點。

    老王一時半會兒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他就這般被濃厚的黑發包括著，像是半身都陷入一個黏在石筍上的黑色繭中，只露出一雙眼睛不緊不慢地盯著龍小邪，像是一個獵手盯著垂死掙扎的獵物。

    那一瞬間，他仿佛聽見老王在他耳邊的話語，那樣細不可聞地貫穿在他的腦海里。

    “真聰明啊……你的好哥們好像要發現真相了。”

    隨著這句話后，好似炸了響雷，又一聲轟鳴，有什么升騰，有什么融化。

    待現場的人在一邊雨霧朦朧后望去，那片區域空空蕩蕩，只有一塊巨大的湛藍色石筍隱隱散發光芒。

    “在失去龍小邪之后，接下來我們應該如何行動呢……亞瑟公爵？”

    “龍小邪，他是本次甄選的「凡世指引者」，沒有龍小邪，我們無法通過甄選，當然，”亞瑟沒有轉頭，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堅定地而又幼稚地說道，“他也是我重要的伙伴，我是絕對不會放棄他的。”

    言畢，他側過臉認真面向布蘭登·海德里希，眼里是再普通不過，屬于一個人的人生中早早的，還未褪去的赤誠與不撞南墻不回頭的犟勁。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龍小邪則不太好全程保持清醒，除了淋了一身不舒服的的雨，不知怎么的，就控制不住開始下墜，但也沒砸進河里，只是一剎那踩在硬邦邦的青石板上，隨后時間飛速流淌，像是坐了個強制性的過山車，頃刻間又換了場所。

    待龍小邪從短暫暈眩中回過神，他一看，發現，霍，又是老熟人……不對，老熟樹。

    一棵筆直的勢要沖破天際的樹。沒有飛其它亂七八糟的東西，像是過了萬物競發的春天，只一味地進入蒼翠的夏天，只有枝繁葉茂和燦爛干燥的陽光。

    樹下綠蔭處是老王和另一個人，那人有著尸體一樣沒有血色的膚色，一塊裁剪隨意的黑布纏繞在他的眼睛上，身上不再被其他亂七八糟的掛件和服飾堆砌，反而簡簡單單地套了阿蘭星落的校服——是老瞎子。

    老王看起來更加的矮小，而老瞎子明顯有著十足的精氣神。眼見龍小邪望來，老瞎子明顯松了口氣。

    他一面抬手去摘臉上的黑布，一面絮絮叨叨地開口：“誒……本來想有好多想說，但是長話短說，短話不如不說。”

    那黑布被他揭下，露出兩只熠熠生輝的眼睛，明亮的，正常的眼睛。

    他伸手接過老王遞過來的水滴狀的瓶子，像滴眼睛水一樣將里面血紅色的液體滴進一只眼睛里。

    老王在手上的瓶子被接過去后聳了聳肩，在老瞎子握著匕首搗向自己左眼球的時候，仿佛想了什么一般，輕描淡寫地如同有人出門時提了一嘴要順帶的東西。

    “我們會再見的，龍小邪。”

    話落，這行色匆匆，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會幕就結束了。與此一同落幕的還有那棵轟然倒塌的巨樹，消失的陰影地，連同那短暫停歇的夏天。

    留下的只有龍小邪滾燙的左眼。

    “夢想不死，希望不滅。”

    （五周目完）

    注1：根據《龍與貓之國4末世噩夢，冥府的煉金術師》p72得出第一場甄選實際生存率：76.33%，p131-134頁得出第一場甄選大致生存人數在201左右。然后用201/76.33%，大致得出263這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