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成灰的蝴蝶，斷了根的枝葉（四）
中軍行帳內，苻登連續用冷水潑臉，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他終于意識到，由于自己從一開始戰略上的判斷失誤，大界應該是兇多吉少了！在后勤輜重被敵人截獲，軍隊家眷族人落入敵手的情況下，整個的戰場局勢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種變化，肯定不利于己方！畢竟，以姚老賊的實力和地盤潛力，至少他還不用擔心補給問題。可自己不一樣，大界的糧草輜重一失，自己會面臨嚴重的糧食短缺！現在想要再以敵軍的人肉為食，顯然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更為關鍵的是，大界的失利，對軍隊造成的士氣影響，將是致命的！如果大界戰敗的消息傳到將領士兵耳朵里，糧食被劫，家眷被擄，軍隊甚至有潰散的危險！
想到這里，苻登冷汗涔涔！他十分后悔沒有聽自己愛妻秋晴的勸諫，嚴重低估了姚老賊的狡猾詭詐，完全沒想到他打定主意就是要避開自己，一門心思攻擊自己的后方！而自己又急于建功，嚴重削弱了大界的防守力量，以致于導致大界的慘敗，愛妻也生死不知！
苻登心里痛苦不堪，但卻無法發泄！作為秦國皇帝，大軍統帥，他必須要權衡利弊，及時做出決策，而不能遲疑延誤，否則后果不堪設想！目前，大界失利的消息暫時還沒有完全傳開，將領士兵們狐疑有之，慌亂有之，但還不能確定，因此軍心還沒有大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是全力再次攻擊安定，趁敵人偷襲大界的主力還未返回之前，拼力奪城以爭取主動，還是未雨綢繆，先穩住陣腳徐徐圖之，想辦法先解決補給和后勤問題，再與老賊一戰？
苻登突然又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由于自己作戰連續勝利，特別是第一次大界之戰挫敗了姚老賊的偷襲企圖，并在其后連奪老賊二城，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對敵人的實力和動向并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對姚老賊的總體實力他還是大概清楚的，但從第一次大界之戰以后，老賊的動向、謀劃、戰略戰術、兵力部署等方面，自己并沒有仔細研究，只認為老賊是不善野戰，消極避戰，以空間換取時間，拖垮自己。他在進攻安定之時，并沒有做仔細的偵察工作，甚至沒有派出足夠數量的偵騎，查探敵方動向，以至于老賊偷偷帥軍離開安定去偷襲大界，自己竟事先毫無察覺！
苻登萬分后悔，卻已經無法彌補以前的失誤，他忽然發現自己在聽到大界遭襲后，沖動焦急之下，只顧著考慮愛妻的安危，其他的都放在腦后了，后來是派啖青回援大界，自己猛攻安定，可是，姚老賊主力的動向呢？敵人攻擊大界已經結束？其主力已經回返？從哪里回返？到達什么位置了？這些自己還都一無所知！
苻登暗罵自己昏了頭！他緊急下令，派出數路偵騎，向大界方向的各條道路進行遠出偵察，力求查明敵人動向！自己千萬不能一錯再錯了！
然而，世上沒有后悔藥，所有的因果關系是環環相扣的，苻登的現在覺悟已經來不及挽回局面了！他的棋錯一招，已經導致滿盤快要崩潰的境地！
黎明之前，就在雙方都暫時性休戰的時候，安定城北門方向，忽然喊殺聲大起，馬蹄動地，催人心肺！
苻登大驚，急忙遣人查探！不一會兒，偵騎來報，敵人數千余騎兵，自外圍悄悄摸近城垣附近，趁我軍圍困部隊人困馬乏、戒備不嚴之機，突然發動，突破我軍防線，在城內守軍接應下，沖入城中！
苻登心中一沉！看來敵人偷襲大界的部隊，至少已經有一部趕回了！而自己的偵騎還沒有來得及發現他們的行蹤！另外，自己的部隊兵力并不太多，主要的進攻方向是安定的東門，對于安定北門方向，部署的力量相對較弱，以牽制圍困為主。狡猾的敵人顯然在攻擊前查探了我軍的兵力布置，選擇了最薄弱的位置進行突破！
現在，天馬上就要亮了，決定性時刻將要來臨！
苻登在天亮以前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將圍城所有部隊，統統集中到東門外，其他方向不去管它，他要集中所有力量，孤注一擲，再發動一次最后的猛攻！
苻登知道，相比于野戰來說，城池攻堅戰，本來就不是前秦軍隊的特長和優勢。在兵力不占優勢，且大界被破的消息很快就會捂不住的情況下，只有傾盡全力最后一試，如果不能得手，馬上在野外集結列陣，至少可保不至崩潰，可立即做戰場轉移。
苻登召集了所有將領，對他們下令道：
“諸將，我軍疲憊，敵軍更加疲憊，現在就看誰能堅持最后一刻！你們不要聽信敵軍謠言，不錯，據傳我大界后方基地確實遭到敵人攻擊，但皇后娘娘率軍堅守，我又派啖青將軍率精銳鐵騎回援，大界戰局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敵人方才有少量騎兵回援安定，想是這里守敵快堅持不住了，姚老賊不得不分兵來救。我們要拼盡全力，拿下安定！這樣，戰局的主動權才能抓在我們手里！諸君奮勇向前，我在城下為你等助陣，攻破安定，我必重賞！”
各個將領都是跟隨苻登作戰多年的，雖然對剛才的血戰心有余悸，又對大界后方的情況有些狐疑不定，但還都是忠于苻登的，也知道目前局勢復雜，必須迅速打開局面，方可無憂。因此諸將都紛紛領命，集結部隊，準備攻擊。
天色已經大亮！
安定城東門外，列陣完畢的前秦軍隊，開始推動沖車撞木，提攜云梯，向前緩緩移動，大群的弓弩手也做好了發射密集箭陣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