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了，在我和小侍女戀戀不舍的目光中，迎著上午的陽光，跨著四蹄翻飛的駿馬，他的長發和白袍在風中飛揚飄蕩，在黑白分明中夾雜著點點陽光揮灑的金色光點，遠去了。在他快要離開我們的視線之時，他好像能夠感覺到背后熱切而依依不舍的目光，和兩條高高舉起，在空中頻頻搖動的告別手臂，在馬上瀟灑地回頭一笑，用手里的馬鞭在空中巧妙地劃出了一個令我們驚喜不已、久久回味的心形形狀，讓他的身影和他的氣息，留存于我們的心上……

    “他的背影已經消失，而我們兩個還站在潺潺流淌的河水堤岸之旁，悄然靜立，任微風拂過我們的長發和面龐，也帶來了一絲絲的沁涼與惆悵。

    “小侍女見我懷抱著錦袋久久不語，很善解人意地對我說道：

    “小姐，要不我們先在這里走一走？你醞釀一下該怎么和主母大人說？

    “我從短暫的沉思中蘇醒過來，沖小侍女笑了笑：

    “走吧，回去，不用醞釀了，我早已經想好該怎么和母親大人說了。

    “我們信步走回宅邸，門口的看門人對我這個大小姐的慣常門外散步行為已經習以為常，只是沖我行了個禮，也不說什么，更不知道我兩個剛剛和他的會面是我人生當中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他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小姐不是一般都在午后才出去散步的嗎？今天怎么改在清早了呢？

    “回到我的閨房稍事調整，我打發小侍女去干她自己的事，不用陪我，我便拿著錦袋，去了母親讀書習作的書房。

    “母親的書房和父親的書房是并列聯通的兩間，中間有門戶可以相互出入。父親那邊相對簡單明快一些，也并沒有太多的書籍，更多的，還是一些賬冊和財物目錄等，有些雜亂地擺放在書桌和擱架上。除了管家，父親不準旁的家人翻動和整理他的這些賬冊。當然，他并沒有禁止兩個哥哥和我觀看，只是讓我們不要搞亂了順序。我知道，這些文牘賬冊中，記載著父親的東來西往，每一次商旅之途的支出和收獲，也承載了他的努力，他的辛勞，他對這個家庭和事業的責任與擔當。除此之外，我卻還知道，父親還有個愛好，就是記錄旅途的所見所聞和風物軼事，點點滴滴的匯聚起來，儼然也是一部生動的旅行札記。父親在我們家庭宴會上所講的很多故事趣聞，想來除了他的腦海記憶，其他的就來源于這里面了。

    “而母親那邊的書房則整潔而有序，房內香煙裊裊，氣息芬芳，墻壁上掛有幾幅來自于不同地域和民族的風土人情、山川風貌的圖畫，裝璜得很好，我知道是父親貿易所到的地方，他選擇購買或請人繪畫后送給母親的，母親十分珍愛。在這些畫卷當中，還有一幅特殊的繪畫，那是母親大人自己的丹青之作，圖幅不大，背景也很簡單，描繪的人物卻栩栩如生，那應該是女子的閨房，賬幕高懸，燈火闌珊，一位年輕的小姑娘面容有些憔悴地擁被躺靠在床上，床邊的一張小圓凳上，坐著一位身穿黑色長袍，頭戴發巾的中年女士，正在關注地把著小姑娘伸出的手臂，仔細端詳她的面色和肌膚肌理。那昏黃暗弱的燈燭之光，映照在她略有些滄桑，卻充滿圣潔慈祥與仁愛憐憫目光的面容之上，平添了如許的溫馨之意。在這幅圖畫的左上角，是一首字跡娟秀、簡短的贊美詩：

    “啊！贊美無所不在萬能的主！

    “我雖然是一個不幸的孩子，你卻沒有拋棄我，讓我沉淪于病痛與黑暗。

    “你以無上的慈悲，安排了醫圣伽倫的信徒和大愛無疆的，圣潔慈祥和藹的嬤嬤降臨，將我從苦難與絕望中拯救出來！

    “啊！我虔誠地禱告，贊頌你偉大至高的主，也永遠銘記我善良慈愛，和生我養我的母親一樣偉大的圣修女嬤嬤。

    “阿門！

    “圖畫的右下角，是幾個小字：

    “圣修女為我診病圖。落款是：梅里根于樓蘭。

    “我知道，梅里根，是母親出嫁前的名字。這個故事，是母親在輔導我們讀書時，多次懷著感恩的心情講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