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荒腔走板
作者：
雪原 更新：2023-08-14 10:22 字數：3527
邢恕乃河南鄭州陽武（今原陽縣）人氏。他早年追隨潛心鉆研理學的程顥、程頤兩兄弟，因其才華過人，故有“博貫經籍，能文章，喜功名，談古今成敗，論英雄曲直，渲戰國縱橫習氣，染唐朝善辯傳統”的評價。
邢恕與文彥博、司馬光、呂公著、蘇軾等文人騷客的關系極為親密，應試及第后被授予永安主簿。后因御史中丞呂公著的大力舉薦，被英宗皇帝任命為崇文院的校書郎。
神宗即位后，致力于大宋的“富國強兵”，力主革新、變法的宰相王安石，十分欣賞邢恕的才能，一門心思地要爭取大宋才子支持變法。
可邢恕卻和舊黨的司馬光、呂公著、文 彥博、蘇軾等人湊在一起貶斥新黨，攻擊王安石的革新、變法是洪水猛獸，抨擊以王安石為首的新黨陣營是害群之馬，說他推行的新法路線是禍國殃民。
王安石得知后，勃然作色，惱怒非常。新黨人士也個個因此憤憤不平，尤其章惇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后來的邢恕受到黃履等傾向變法的言官的極力彈劾，神宗萬般無奈，只好將他貶謫為陜西延陵的七品知縣。
不久，蔡確取代王安石主持變法。邢恕見風使舵，轉而投靠蔡確，晉升職方員外郎，之后的他為蔡確到處收召名士，出謀劃策，從此二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然，好景不長，神宗向母親高氏妥協，在任命了新黨骨干蔡確為相的同時又任命與蔡確曾有過節兒的中庸守舊的王珪大人同樣職務，而更為糟糕的還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那一向厭惡呂惠卿人格品行的太后高滔滔，竟然會向兒子神宗力薦呂惠卿為相，致使宋廷形成三相鼎足的罕見局面。
呂惠卿的入相是高太后精心謀劃的以毒攻毒的絕招、狠招，她深諳呂惠卿的好權、善斗，因而讓神宗給予了呂惠卿比蔡確更大的權力，神宗未曾想過母親另有圖謀，反倒認為是母親改變了保守意識，其意志開始軟化，思想逐步傾向變法。而隱退洛陽的司馬光見太后行事離譜且荒腔走板，竟然推薦與舊黨為敵的呂吉甫主持變法，于是他連忙邀上呂公著一起進京勸說太后讓皇帝收回成命，可高太后卻不以為然地微微笑道：“爾等還想不想回京做官？若是不想，本宮可讓皇上收回成命，若想回京做官，二位便要離開汴京，否則，本宮也無法幫助。” 呂公著的心里直搗鼓，他壓根兒不知高太后的用意何在？而司馬光何其聰明，他從太后的表情與言語中，已了然高氏的目的所在，于是，他用力拽著呂公著撲通跪地，隨即二人與太后辭別，疾返洛陽。
“君實也真是的，你我好不容易進京一趟，可太后她并沒有答應我們去勸說皇帝收回成命。呂惠卿是王安石革新變法的中堅骨干，此人一向言出必行，不容置喙，讓他主持變法，恐怕大家都得遭殃。”
“你晦叔（呂公著，字晦叔）也算是一個聰穎人，腦袋咋就不開竅？太后問我們還想不想回京做官，若是不想，太后便可力勸皇上收回成命。太后此話，言明語了，讓呂惠卿掌權，成為宋廷宰相，是你我能夠返京回仕，翻身解放的絕好機會，晦叔可認真想過？太后竭盡全力地幫助我們，讓我們在離京城不遠的古都洛陽致仕休政，其目的是要你我等待機會，只要時機成熟，你我便可立即返京，效命朝廷。”
“原來如此，太后的意思是讓呂、蔡惡斗，我們得利，可還有一點我始終不明，文彥博乃三朝元老，可待遇卻遠遠不如君實、晦叔……”
“你咋就整不明白？文公除了抵制王安石的變法之外，他更加反對一味妥協外邦的太后高氏。不過，文公既是個文官，又是個武將，皇上不會輕易地為難他。這不，他在致仕洛陽鄉村伊皋的同時，又得到皇上賜封的諸多領地，這便是伊川先生能在伊皋建立書院的主要原因。” “哦，晦叔明白。”呂公著像似會意地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當呂惠卿嘗到了大權在握的滋味后，他不僅開始排擠同為新黨的蔡確宰相，還向皇上建議，取消王安石的宰相待遇，擬地方職務，使其永不回京，并以王安石弟弟王安國反對變法，支持鄭俠進獻《流民圖》為由，要求皇上貶謫王安國。
此時的禮部侍郎葉祖洽見蔡確的權力漸漸被邊緣化，便決定棄蔡投呂。為顯誠意，他還專程回了邵武一趟，休了妻子楊梅英，轉而迎娶比自己要大三歲且樣貌十分丑陋、脾氣古怪的吉甫妹妹呂惠蘭。
呂惠卿的一系列舉動，不僅引起了舊黨官員的強烈不滿，還激起了新黨人士的滿腔怒火，皆說他呂惠卿是恩將仇報的伯勞鳥。為此，吏部尚書曾布動員新黨、舊黨的文武官員們一起彈劾呂惠卿，而且向皇上建議，召回王安石，并恢復其宰相職務，主持變法。
神宗也感覺呂惠卿做得實在太過火，疚悔自己對不起介甫。于是，便讓呂惠卿與新科 進士李夔一道，前往延安抗擊夏軍。
然而，王安石重新主持變法的時間還不到半年，就因兒子王雱的過早離世和女兒王芳異域的生死未卜而雄心不再，萬念俱灰，神宗百般無奈，只好重新起用蔡確。
葉祖洽非常后悔，他一方面要為自己今后的仕途擔心憂慮，另一方面又要為河北相州 一案而顧慮掛念，倘若義兄為竇莘翻案，竇莘便一定會請求義兄追查信州當年的殺人要案，萬一查出自己是信州府衙當年捕頭葉宗林的兒子，那自己的仕宦之路可就要走到盡頭……
且說，邢恕和應保幾乎是同時走進文府。然而，邢恕的待遇卻大大不如太監鄧應保。
“公公到此可有要事相告？”鄧應保隨即將高太后親寫的書信交給了潞國公，并告訴站在他身邊的上官均，說上官大人的母親高源源和學妹楊梅英已到達汴京城，現已住進長壽宮。
“既然這般情況，上官大人理當回京，別讓母親一直等待。”文彥博急忙說道。
而無論他邢恕如何搭腔，文彥博始終不予理睬，眼見上官均就要離開文府，邢恕突然聲嘶力竭地大聲吼道：“好個文彥博，你該當何罪？竟然仗著自己是三朝宰相，倚老賣老，不把皇上的圣旨放在眼里。”
文公漠然置之地笑了笑道：“你詐唬誰呢？皇上的圣旨又怎會輪到你邢恕到文府宣讀？總管李憲是啥時退隱養老，居然叫個卑鄙無恥的家伙頂職上崗？管家何在？還不將這宵小之輩趕出文府？”
眾人規勸潞國公少安毋躁。而杵在一旁的司馬光默默無言，暗暗忖度：文彥博雖說對王安石的改革有些看法，但王安石為人耿直且一心愛國，不像蔡確打著變法的旗號，牟取私利，而更為糟糕的是蔡確與遼國皇帝關系密切，是連襟，雖然明里沒與遼女結婚生子，但二人一起早已成為不爭事實。此次…… 程頤見此，連忙說道：“我的司馬大人，您還是勸勸潞國公，萬一邢恕的身上真有圣旨，文公可就是抗旨不尊，如此這般，不但文公遭累受罪，還得殃及上官大人。”
“文公您老消消氣，萬事皆有可能性，只要邢恕的身上確有圣旨，眾人則須毫無條件地遵照執行。” 司馬光不勸還好，一勸，文公的脾氣更加暴躁，他舉起桌上的大碗，朝著邢恕的頭部猛力砸去。 上官均急速地擋在了邢恕的身前，文公舉起的大碗沒有砸到宵小的腦袋，卻砸到了功臣的額頭。
見上官侍郎額頭滲血，程頤連忙近身調解：“何必呢？非要鬧成這個樣子，雙方都有不對， 文公看的是老皇歷，總認為傳皇上旨意者必是總管太監李憲也。而邢恕大人的身上既然有皇上的圣旨，你不是及時宣讀，避免猜忌，而是以此故意激怒潞國公，好讓文公抗旨不尊，手段卑鄙，用心歹毒。想當初，文公對你邢恕不薄，當王安石欲置你死罪時，是文公替你求情，不但保住你的性命，還保住你的烏紗。如今你卻要反過頭來陷害文公，其做法與呂惠卿極其相似，皆是忘恩負義……”
文彥博讓管家扶著上官均到后院的藥房去外敷創傷膏藥，而后面朝邢恕重聲斥責：“小子！別狗仗人勢，倘若有旨，老夫就此作罷，倘若無旨唬人，你小子今天休想離開伊皋半步。” 待上官均敷完藥膏回來，邢恕并沒有繼續責難，而是按照宮廷禮儀，將皇上的圣旨遞給了上官均。 “我邢和叔（邢恕，字和叔）就是再借上十個膽也不敢假冒傳旨人來欺騙文公，眾人還不知道蔡相在皇上的面前給上官大人說了多少的好話，皇上才答應擬任上官均為監察御史里行，專門負責河北相州一案的復查、審判……”
“皇上也真是的，上官大人的使遼功勞有目共睹，為何還要在監察御史的后面加‘里行’二字？難道非要論資排輩，嫌上官大人資歷太淺？”林靈素極為不滿地輕聲嘀咕。
上官均沒有理會林靈素，而是向邢恕大人表示謝意，隨后便告別眾人，與鄧應保一起返回京城。
邢恕本想讓上官均坐在自己的馬車上，以了解上官均對相州一案有何看法，可鄧應保十分靈活，當上官均告別文公、司馬光和程頤之后，鄧應保便緊隨上官均的身邊不離左右，終讓邢恕沒有機會。
起初蔡確是想派人暗殺上官均，可當他知道上官均回宋之后并沒有見過皇帝和太后，
而只是到過禮部交差，將遼帝簽字后的文本，呈給了禮部的主事官員，拜訪已準備致仕退隱的王安石，之后他便匆匆忙忙趕往洛陽，蔡確料想耶律洪基沒有將他通遼的證據給泄露出來。于是，他隨即改變主意，解散了之前召集的武林高手，匆忙來到了神宗辦公的福寧殿，懇求皇上頒發圣旨，擬任上官為監察御史。 趙頊一聽，高興非常，可他又忌憚母后對上官均向耶律洪基提出領土要求的不滿，加 上上官均返宋之后不是首先向太后請示匯報，而是探望王安石，到洛陽的伊皋書院勸說學弟，讓他們回朝做官。因而神宗又在監察御史的后面加了“里行”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