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大徹大悟
作者:
雪原 更新:2023-08-14 10:28 字數:3006
“葉大人走得這么快干嗎?您等等我啊。”
見葉祖洽低著頭,急匆匆地快步行走,蔡京扯著嗓子,用力地叫喊。
“你那么大的聲音想做啥?我既不是耳聾又不是啞巴,咋須如此驚天動地地大聲嚷嚷?”葉祖洽的心里說不出來有多么難受,他也想向著蔡京發一通火。
蔡京加快腳步,追上了葉祖洽,輕聲細語地安慰道:“葉兄,您別傷心,他王安石不理睬我們,是他王安石的過錯,作為后生,只要盡了自己的一份心意便可,又何必跟自己過意不去,愀然無樂且憤憤不平?”
“我不平、不樂并不是因為我們的宰相大人,跟他沒有絲毫的關系。像今天這般場面,他王大人也很難顧及我們這些后生。是因為黃安中大人的那句話,讓我疚心疾首,恨不得一頭鉆到地底下,從此不再見大家。”
蔡京十分感興趣地輕聲問道:“葉兄給說來聽聽,黃安中什么話語能夠讓葉兄疚心疾首,恨不得一頭鉆到地底下,從此不再見大家?”
“不說也罷。不過,我倒是從黃履大人的這句話中,以及眾大臣依依難舍王安石宰相離京回鄉的那動人場面,似乎領悟了什么。”
“葉兄還是那么幼稚!什么依依難舍?他司馬光壓根兒就是貓哭耗子假慈悲。請問葉兄,若不是王安石主持變法,推行新法,他司馬光又何須離開汴京,滾去洛陽?”
葉祖洽很不高興地大聲反駁:“別這樣想人家好不好?司馬光和王安石雖然在政見上有所不同,但他們二人卻是文壇故友。說王安石與司馬光是文壇故友,那是因為他們十年有余,屢為同僚,更加重要的還是他們平生相善,都接受過歐陽修的教誨和舉薦,又與文學大師梅堯臣是忘年之交。在他們各自的文集中,仍然保留著許多互相唱和的詩歌和詞賦,其中,王安石別出心裁的《明妃曲》,就是他們合作的見證和結晶,此曲還一度盛傳整個汴京城。
王安石與司馬光友誼篤厚,莫過于他們共同擔任的官職——皇帝文學侍從的時候。連同另外一位同僚呂公著,他們三人特別友善,暇日多會于僧坊,往往宴談終日。他們一起修錄國史 一起賞花釣魚,一起赴宴題詩,一起沐浴游嬉。在崇政殿廂,在瓊林苑席,在太液池畔,在 學士院里,曾留下他們比肩的身影、傍行的屐跡、并坐的笑語、遞吟的佳句。
王安石是臨川人,比司馬光小兩歲。他敬重司馬光的操行修潔、博知經術、文學行治、有稱于時。司馬光是夏縣(今屬山西)人,比王安石早兩年高中進士。他欽佩王安石才高學富、議論奇特、友愛諸弟、剛直不屈。他們有類似的品格和志趣:不愛官職,不殖貨利,勤奮刻苦,難進易退。他們也有類似的作風和習尚:不嗜飲酒、不好聲色、不喜奢靡、酷愛讀書。他們甚至還有相近的秉性和共同的怪癖。為有這許多類似和共同之處,他們對彼此那種傾慕之心,未始變移,就連租賃住宅,王安石也寧愿和司馬光比鄰相宿………”
“行了!聊到王安石和司馬光,葉兄還說了個沒完沒了。可否告訴我蔡元長,他黃履究竟說了什么,竟讓葉兄的心里如此不暢?”
“怎么,蔡大人一定要聽?”
蔡京點了點頭,徐徐說道:“當然要聽,只要是您葉兄的事情,我蔡某人都想知道,因為元長和敦禮皆是大宋朝廷的淪落人。”
葉祖洽輕聲笑道:“忒夸張了,還什么淪落人?相比那些屢試不及第的諸位童生,你我算是幸運中人,蔡兄弟又怎可得一望十且貪心不足?”
“什么,我得一望十,我貪心不足?到現在為止,我望了什么又貪了什么?我和彥衡同去遼國,他上官彥衡是皇帝任命的大宋使臣,可我又差到了哪里去?不也是皇帝任命的大宋文化特使。可是回來后,我們二人的待遇卻是截然不同,可以說是千差萬別,他上官均升為監察御史里行,其官職與黃履大人差不多,而我,皇上只是任命了一個中書舍人,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就這個官職,還是元度自覺自愿地降職外移,帶著夫人王芳調至江陰主簿,否則,又哪有我的中書舍人一官職?葉兄雖說近來沒有擢升,但也是朝廷的禮部侍郎,只比彥衡差了些許,跟我………”
“別再說了好嗎?你不是很想知道黃履大人說我什么嗎?”
“快說呀。”蔡京猴急。
“黃履是叫我回去,他說我不說話要比說話更好。”
“行啊!您看,您看看,這人就是有差別,我蔡京沒人規勸,無人引導,全靠自己臉憨皮厚,傻頭傻腦地與王安石話別,其結果是一廂情愿地吃了王安石的閉門羹,他甚至連眼都沒朝我這邊瞧,您說讓人惱不惱?不像葉兄還有旁人提醒、引導,與我蔡京相比,葉兄算是幸運中人。”
“蔡兄弟是折殺我葉祖洽,這還叫幸運中人?我葉祖洽都倒霉透了頂。”
蔡京長嘆道:“說起來也是,科舉考試,狀元及第,當年的葉兄是多么走運,被王大人視作心腹、知己,甚至把葉兄納為自己的金龜女婿。可葉兄又是怎么做的?聽說宰相千金 北上遼國尋找彥衡,您就再也沒有走進他王府半步。說句實話,宰相待您不薄,葉兄又怎能如此無情,沒了良心?要知道您的狀元是怎樣來的?您的官職又從何而來?”
葉祖洽沒有吭聲,而是低頭流淚,懺悔哭泣。他知道王安石為何不理蔡元長,不予點破,實是因為自己的所言所行還不如他蔡元長,當然就沒有資格……
見葉祖洽默不作聲且疾首痛心,蔡京像似撿到說人的好機會,他嘮嘮叨叨地絮個不停:“不是我做弟的人,不分大小地說您葉兄,她王芳不就是北上遼國尋找彥衡嗎?值得您這般忘恩負義?不對,準確地來說,應當是宰相被皇帝撤了變法的職務之后,您葉兄才開始跟他一刀兩斷,其目的則是想投靠我的堂哥。沒有想到的是,我堂哥他壓根兒就不喜歡葉兄,而是重用了那個能言善辯的崇文院校郎邢和叔。沒過多久,那歷來不被高太后看好的呂惠卿也被皇帝擢升為宰相,葉兄轉而投靠他,甚至不惜休了自己的結發妻子楊梅英,娶了比您大三歲的呂惠蘭,若是呂惠蘭如花似月還說得過去,可她百拙千丑,您葉兄為了仕途,竟然…… ”
“說得對,講得好,我葉祖洽不僅對不起王宰相,對不起結發妻子楊梅英,更加對不起的人還是我的義母,沒有義母的收留和幫助就沒有我葉祖洽的現在,可我葉祖洽又是怎么報答她的,說起來真是慚愧、內疚,從今往后,我葉祖洽……”
“葉兄怎么還認真了?我只是覺得最近一段時間心里難受、憋屈,無處發火、傾訴,故而會在葉兄的面前瞎三話四,若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葉兄可得原諒我!”
葉祖洽走到蔡京的身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激動地哽咽道:“謝謝蔡大人,要不然 我葉祖洽還不知道要糊涂到什么時候。”隨后葉祖洽便挺胸昂首地朝前走。
蔡京被葉祖洽的一番舉動給驚呆了,他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葉兄是咋了,難道被黃履的那句話給氣糊涂了?”
葉祖洽有此番態度的改變,是多方面的原因引起的。初入仕途的他順風順水,被皇帝任命為禮部侍郎,并多次以欽差大臣的身份在大宋的東西南北檢查新法的推行工作。然而,父親葉宗林在江西信州當捕頭時的殺人一事,就像拿不出去的魚刺一樣,牢牢地卡住了他的喉嚨。為了此事,他舍近求遠地從山東德州來到新法推行工作做得較好的江西信州檢查工作。目的是阻止義弟竇莘查出當年的命案真相,而在河北的相州監獄時,他又差點利用自己欽差大臣的權力與職方員外郎邢恕和相州知府李傳富,以收受富人賄賂的罪名,殺害自己的義弟竇莘。他想:現在的自己已是很難在汴京立足,皇上已經不信任自己,太后更是看不起自己,新黨的蔡確不管自己,舊黨的官員討厭自己。也難怪,是自己把事情做絕了。師妹楊梅英對自己多好,每次大家爭辯,她總是幫助自己,就是結婚這般大事……唉,自己還真不是一個東西,義母對我有多好,每次跟義兄拌嘴,義母總是責備她的親生兒子,百般呵護我,有什么好吃的也總是先給我,即使我返鄉休妻,她也不舍得罵我半句;而義父呢?雖說接觸很少,可他在義兄和我的婚事上,令義兄將師妹梅英讓給我,而我對此是怎樣想的?又是怎么做的?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