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章

尋找太陽

那是一個黑暗統(tǒng)治的地方；渺茫，黑暗的，肉眼什么也看不到。

在那無盡的黑暗中，腳步聲突然響起。“啪，啪… 啪” - 聲音互相跟隨，但不規(guī)則，而是中斷，有時匆忙，有時緩慢。走路者的心似乎都亂七八糟。

過了一會兒，突然傳來轉(zhuǎn)動的聲音。看來兩條腿的主人想要轉(zhuǎn)身離開這里，去找一個充滿陽光的地方。

但在無盡的黑夜里，到哪里去尋找出路呢？因為黑暗已經(jīng)緊緊地遮住了眼睛，遮蔽了理性，將心罩得一片漆黑。

沉默良久后，突然第二次腳跟轉(zhuǎn)動。此人似乎還在走舊路。仿佛得到了安心，走得更加穩(wěn)健，腳步聲在深邃的黑暗中回蕩著干燥的聲音。

那個走呀走，直到看到遠處飄來一燈泡散發(fā)著蒼白的光芒，于是快步朝那光跑去。需要光明才能知道他還擁有人類的形態(tài)，讓知道身體還沒有被黑暗所分解。可還沒等他到那里，忽然聽到一道塑料聲音傳來：

- 呵！親愛的來到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話音剛落，空間頓時一片寂靜，然后顫抖著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仿佛要放聲大哭。塑料聲音的主人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輕柔而格格，如同愉悅，形成了夾雜著黑暗的無形銳利碎片，然后刺入皮膚，扯斷每一根肉絲，刮破每一根骨頭。那個空間里，那笑聲，恐懼升到了極點，仿佛要讓人發(fā)瘋。

笑聲漸漸平息，徹底停止。緊接著，一個人從夜色中走了出來，在閃爍的光芒下緩緩現(xiàn)身。那人身材高大，修長，衣服上都是彩色刺眼格子，臉隱藏在，太挑剔圖案的面具后面。

他一邊走一邊跳躍，雙腳不是走直線，而是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盤旋，就像在跳舞一樣。翩躚起舞到無聊，忽然躬身，然后說道：

- 你再不來，我就砍斷你的腿，帶走你！呵，開玩笑！別害怕！你注意到我剛才的舞蹈了嗎？那個“墮落之神”！哦，像你這樣的絕想城公民怎么會忘記呢？哦，但誰知道呢？你在名聲和財富中生活了這么久，或許都已經(jīng)忘記了！呵呵呵！

看起來，面具人正在獨自說話。但他從不把諷刺浪費在非人類的東西上。他向左邊移動，讓蒼白的光芒照在他正在戲弄的人身上。那是一個女人，長發(fā)披散，仿佛剛剛經(jīng)歷過暴風(fēng)雨，面容憔悴，根本無法猜出她的年齡。

那女人穿著暗淡顏色，泥濘，破爛的衣服。她根本不像戴上面具人所說的那樣名聲和財富。她僅攜帶著“凋殘”和“悽慘”兩個字，只有她的眼睛異常的明亮，盡管戴上面具人讓她害怕極了。

女人捂著胸口，努力不讓恐懼侵蝕她的理智。仿佛平靜了許多，女子開口道：

- 我真的會活下去嗎？你是這么說的吧？對不對，笑？

戴上面具人不是別人，正是笑。笑從來都不是筆直的，用他的語言戲弄受害者是他的風(fēng)格。這次也是，他又繞著女人跳舞，摟著她的肩膀，裝出一副友善的樣子：

- 怎么了？前幾天你還罵我騙子，還囂張的想殺我？你現(xiàn)在聽話了嗎？呵！要把你拖回這里，我承認有點困難，也許唯一缺少的就是砍掉你的腿！呵！不過沒關(guān)系，忽略不和諧，走向合作，才是文明行為！像這樣，除了陽光，生活中沒有什么是確定的！但如果不去嘗試，怎么知道結(jié)果呢？就像無數(shù)人為了尋找新的魔法而犧牲自己一樣，你這樣的魔法師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吧？哦，不，對不起，像你這樣一個在名聲和財富中生活了這么久的女孩子，怎么能理解呢？我太天真了！嘻嘻嘻！

荒唐的說話方式，標榜的笑聲，雌雄同體的舉止，一切都讓女人氣得渾身發(fā)抖，手上閃爍著火辣辣的火焰。笑立即打了個響指，一把鐮刀突然從黑暗中沖下來。那塊金屬反射著火焰，閃爍著警告般的寒光。笑接近女人耳邊低聲說道：

- 但是親愛的，你別無選擇，對吧？乖，別怕，我不會像上次那樣傷害你了，但你要是敢逃，我真的會砍斷你的腿！嘿嘿，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女人咬牙忍住，手中的火光消失了。鐮刀也緩緩拉起，然后又縮回了黑暗中，就像隨時準備好的斷頭臺一樣。面具家伙咯咯笑：

- 走吧，我們就快到了！親愛的，你需要我的幫助嗎？當女士們服從時，我對她們非常有禮貌！哦，不需要嗎？別這么兇猛好嗎？嘻嘻！

女人繼續(xù)走，而笑則不停地跳舞，他嘴嘀里嘟嚕不斷地說著天啊地呼的事情。兩人在黑暗的道路上前行，時不時出現(xiàn)漂浮的燈泡，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他們走呀走，直到在蒼白的燈光下，看到一扇寂靜的鐵門。女人停下腳步，睜大了眼睛。笑把頭靠在她肩上，低聲說道：

- 這是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進來！

- 如果我不想進去怎么辦？別忘了，如果你殺了我，鬼王的靈魂就會立刻消散。你確定能再次找到鬼王靈魂的繼承者嗎？

笑放聲大笑，身體在“墮落之神”舞蹈中搖擺。家伙說：

- 不要挑戰(zhàn)我，因為我喜歡挑戰(zhàn)！但你是對的，尋找下一個靈魂繼承人并不容易。不過，你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除了太陽，沒有什么是確定的”，呵！難道，你不想再見到陽光？呵，你的一生是虛浮的，一個是絕想城人民虛浮的信仰。你一定很早以前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對吧？那么… 你想死去就像你生活方式一樣嗎？即使最終的真理是太陽，你也不想看到它嗎？

女子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沉默不語。她抬頭看著漂浮的燈泡。很亮，雖然微弱，但依然明亮。光線足夠亮，她能看到自己。

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看到自己的一半，另一半還在黑暗中。人造光 - 說到底，仍然只是對太陽的模仿，對真理的模仿。那些生活在模仿中的人，在生命的盡頭，仍然只是一個模仿。

“如果一切都是虛浮，那就讓我見見最后一次太陽吧！”

女人嘆了口氣，目光盯著鐵門。看到她的表情，面具家伙笑得肩膀都在抖動，搖搖頭，打開了鐵門。門一打開，一道銀光就射了出來。

面具家伙彎腰伸手請她進去，一副禮貌，優(yōu)雅紳士的樣子。女人繼續(xù)前行，走這條路的時候，心里幾乎沒有任何遺憾。

女人眼中，銀光逐漸褪色。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周圍是一個大房間，墻壁潔白如玻璃，空氣清澈，沒有任何灰塵和污垢。這個地方干凈得不合理，有一種明顯的“醫(yī)院”氣味。

房間中央，地面上展開了一連串的圖畫，其中有一顆五芒星圍成一圈，每顆星翼上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奇怪的文字，一切都是漆黑一片。

看到這些影像，女人立刻就知道那是陣法。但她卻猜不出繪制陣法的材料。這不是血，甚至不是墨水，那是什么？- 女人不斷地猜測。

對陣法太過印象和好奇，直到片刻之后，女人才發(fā)現(xiàn)有人在房間的角落里等候。一個男人，身形消瘦，臉部骨瘦如柴清晰可見深深刻入肉中的痕跡。有過往受傷的痕跡，有中年的時間痕跡，下巴裂開，黑稀疏的胡須中夾雜著銀絲。

他一頭鮮紅的頭發(fā)，仿佛經(jīng)歷了上百次的血雨。但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眼睛看起來并不英明清楚，也不深不可測。

那雙眼是某種東西還不止于此，甚至沒有人敢看他的眼睛，哪怕是半秒鐘。另一個女人也是如此，一見到他，立刻就趕緊低下了頭。

紅發(fā)中年男人緩緩走到女人面前。在此之前，他還不忘看了戴上面具家伙一眼，含蓄地警告不要插手。當他確定笑已經(jīng)安靜時，紅發(fā)男人開口說道：

- 抬起頭，直視我。不看對方就說話不覺得不禮貌？

女人抬起頭，看到對方的眼神，感到無比的驚恐。她曾自豪自己接觸過最危險的魔法，親眼見過最強大的神靈。她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害怕人類 - 心夢世界里的一種小生物。女人緊急開口，聲音略顯被打斷：

- 你... 你是... 烈者？

紅發(fā)男人確認地點點頭，說道：

- 我聽說過很多關(guān)于你的事。 “五魔法師的候選者”，“絕想城之盾”，大家就是這么叫你吧？青春是值得敬佩的！不過算了，今天你是來“治療”的。

女人低頭看著地板，指著一堆黑色的五角星圖畫道：

- 用那個東西“治愈”？！

- 正確的。- 烈者回答道。

- 有人嘗試過嗎？

- 你是第一個。

- 為什么是我？那么之前的三個人在哪里呢？

- 第一個鬼王是榮門國的一個孩子，我提出了一個提議，但它沒有接受。死在了圣地。第二個鬼王是陀魔女人，說來話長，實在不想說。反正陀魔人從來不信任外族人。第三鬼王？就是我！

- 什么？是你？

烈者點點頭。他繞著五角星走了一圈，繼續(xù)說道：

- 它是用怨魂夜火寫的 - 一種雒越人的魔法，你肯定沒有聽說過這個部族，對吧？

- 我不認識雒越，但我聽說過怨魂夜火的魔力。那是什么樣的火？

- 世間有八十一種火，怨魂夜火不是其中之一，而是第八十二種的火焰。- 烈者回答說 - 它是從幾千年來對雒越人民的仇恨中積累起來的。感謝它，我還活著，還能看到太陽。我會用醫(yī)學(xué)和魔法將鬼王的靈魂從你的身體中除去。很辛苦很累，盡量忍耐一下。

- 這么說... 我... 會活下去？- 女子急切地問道。

- 我不承諾任何事情。- 烈者搖搖頭 – 而且你也別無選擇。如果你不同意，我會用最粗暴的方式從你身上抽取鬼王的靈魂，同時是最快的死亡。陀魔婦女 - 第二鬼王就這樣死了。

- 如果我還活著... 你會放開我嗎？

烈者雙手負在身后，目光刺穿女人的心：

-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鬼王之魂才是我所需要的。你可以回到絕想城，回到你原來正在活的位置。

女人臉上的驚恐之色消失了。仿佛不忍心失去用處后就被扔掉一樣，她說道：

- 難道，你們只為鬼王才把我抓住回來的嗎？難道，我沒有任何價值？

烈者看了女人良久，神情依然面無表情，完全沒有變化。沉默片刻后，他突然說道：

- 是否有價值還有待觀察。先來進行“治療”。

按照烈者的吩咐，女子趴在地上，身體正好處于五角星紋的正中央。紅發(fā)男人將機械設(shè)備放置在女孩的周圍，然后準備好麻醉劑。一瞬間，女人不顧恐懼，突然抓住了烈者的手腕：

- 太陽是我們最不想看到的東西嗎？

- 可能是對的，也可能是錯的。繼續(xù)活下去很重要。- 烈者回答道。

紅發(fā)男人給女人體內(nèi)注射了麻醉劑。她抽搐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模糊不清了過去，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等女人完全失去知覺后，烈者開始吟唱咒語。

黑色的文字突然從地面上剝落，化為火焰，層層疊疊，形成一張床，支撐著女人。烈者還沒有急著立即做，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對笑家伙撥動下巴：

- 離開這里。

戴上面具家伙并沒有立即出去。他優(yōu)雅地繞著烈者走來走去，盯著女人，仿佛想要將她吞噬：

- 如果她這次能活下來，看來烈者先生的赤雪組織又多了一只獵犬啊，哦，錯了，一個強大的助手！

烈者沒有注意到笑家伙諷刺的說話方式，家伙說：

- 是什么讓你如此確定她會隨赤雪？

- 呵！畢竟，每個人都想最后一次見到太陽！嘻嘻嘻！好了，我就不打擾尊敬的烈者先生了，你專心救人吧！呵！

戴上面具家伙很快就離開了房間。烈者看著，直到鐵門砰地關(guān)上，他才開始工作。他手中的手術(shù)刀逐漸被鮮血浸透，怨魂夜火的床上時不時閃現(xiàn)出充滿仇恨的那些黑火。

在那清脆的空間里，在那間干凈的房間里，那些濃郁的腥味如潮水般升騰而起，侵入了烈者的腦海。而當他獨自一人的時候，那個紅發(fā)男人卻罕見地露出了笑容，卻無人知道他為誰而笑，為了什么而笑：

-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