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個天說來也怪，明明已是春初的，老早過了冬至。

    但印象里白天留存的時間還是那么短暫。

    便又是須臾的漫天霞光。

    阿蘭星落學院特色的裝潢如雙人酒店套房但西歐風格似的雙人宿舍里，總有那么兩張老板桌類型的“書桌”，簡直把“奢侈”二字，明晃晃打在人臉上了。

    此刻奧丁一身軍式制服似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整個人舒服地癱在“老板椅”里，雙手交疊墊在腦后，連著修長褲子的皮靴翹在桌上一角，臉隱藏在暗處看不清神情。

    留給龍曜和他手里抱著那只貓的，只有一個鞋底和慵懶的身影。

    就聽奧丁打了個哈欠，懶懶散散地開口承接上文：“所以，我的巧克力棒呢？”

    龍曜有些無策地摸了摸龍小邪毛茸茸的腦袋，微微低垂著臉：“抱歉，我忘了。”

    微微一用力，那轉椅轉了一圈，奧丁也順勢站起，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身上的褶皺，抬眼看向站得筆直的像是犯錯誤似的龍曜。

    “我不能失去巧克力棒，就像某些群體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他頓了頓繼續開口道，“至于你帶回的這么個小客人，我不關心你是想增添一位新成員，或是奉為座上賓地款待幾日，這些統統與我無關，我現在就需要巧克力棒，懂嗎？”

    “但是……”龍曜眼睛一亮，但還是有些猶豫地看向懷里貓。

    奧丁微微挑眉，不緊不慢開口道：“我是不介意幫你看一會兒的。而且啊，別忘了是誰承諾今天包了我們一個月的巧克力棒的？”

    像是嘲笑什么一般，奧丁微微翹起一端的嘴角，冷哼一聲：“畢竟我們都是信守承諾之人。”

    對于奧丁某些時段的異樣龍曜表示理解，而且排開這些來說，奧丁和他確實是十分默契的室友兼同桌，在做課題時，他們思維的同步，讓龍曜有時失神懷疑奧丁和他是不是同一個人，但更多時候，奧丁的處理比他更成熟一些。

    這種成熟不光隔著時間，更有些其它別的什么。

    除了研究課題外，龍曜與奧丁到不是特別默契。比如他喜歡原味的巧克力棒，但奧丁卻對紅酒味的情有獨鐘。他可以接受甜味的巧克力棒，但奧丁卻喜歡甜苦參半的那種。

    再比如，龍曜是阿蘭星落學院公認的溫潤如玉的學生會會長，而奧丁卻是學院里人盡皆知的花花公子。

    盡管奧丁的行為并不能說很浪，最多只能說是間接性不羈，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大家對他的第一印象都不正經。

    而龍曜就是標準的三好少年，自小以全院第一，甚至破了個記錄的成績入阿蘭星落學院，為人親切好學，脾氣又好，就進了阿蘭星落學院的學生會。

    而奧丁一開始是空降的，以為是混吃等死的草包公子。

    這樣兩個人本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但他們唯一的共性，也就是對學術的癡迷，卻使兩人以如此方式連在一起。

    “你也可以順便給這位小客人買點必須品。”

    奧丁面無表情地端坐著，看著龍曜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桌前安靜圈成一團的小貓。

    夜色降臨。

    阿蘭星落島的黑夜總是不那么真切，似是模糊得辨不清周圍，夜里總能傳來竊竊私語聲，但在風掠過后便一無所蹤。

    但便是這樣的黑夜，掩去了某些不真實，藏起了幾許小動作。

    在這樣的黑夜下，套著一層厚重虛假的人終于可以脫下在沉重的外套喘口氣。

    即便已經深陷勞累的泥潭。

    奧丁就這樣走神地坐著，直到身后傳來窸窸窣窣聲，他才無奈地擺了擺手。

    “您這樣讓我很難做啊，貓校長。”

    貓校長，也就是梅利，從窗口一躍而下，有節奏地晃著尾巴，優雅地邁著貓步走向那張臥著龍小邪的桌子。

    “奧……來…，把我抱上去。”

    奧丁環著手站在一旁。

    “不要，您太重了，貓校長，學校不行，學生抱不動。”

    梅利只是弓著身子，后爪用力一蹬，輕巧跳上皮轉椅，再如法炮制跳上椅子，隨后才驕傲地喵了一聲：“本校長還是一只標準體重的貓。”

    未等奧丁回話，梅利偏了偏頭，審視了一旁的小貓。

    “龍曜眼光不咋地，還沒本校長好看喵。”

    奧丁悶笑一聲：“您都多大了，還跟小朋友計較呢。”

    “不管你的事。”梅利高傲地抬起了毛茸茸的下巴，“那你來干什么？”

    “什么？”奧丁裝傻充愣道。

    “這是龍小邪他自己的選擇，你跟來干什么？”

    “我？”奧丁懶洋洋地道，“沒事過來玩玩，不然就得等到這邊結束，硬要說的話，我大概在遵守我的約定。”

    而后，奧丁上前幾步，彎下腰貼近地觀察著龍小邪。

    龍小邪卻臥著縮成不足巴掌大的一團，不住顫抖著，像是在害怕又像是感到寒冷，又或者疼痛驅使。

    見狀，奧丁伸出一只手，搭在貓貓頭上的虛空，像是想要揉一揉龍小邪，給予些許安慰，但那手停頓了許久許久，卻始終沒有落下去。

    有些煩躁地撩起了落在眼前的碎發，奧丁有些無可奈何。

    他像是好像碰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有沒碰到。

    最后只能無奈說一句“好久不見”。

    倒是梅利，半躺半般臥著，那雙碧綠碧綠的眸子映著一只黑色的小貓。

    這只小貓，像是貪玩般闖入玫瑰花田，豎著耳朵在花間游玩致使耳朵染上玫瑰花的紅。

    貓校長止不住地看著，看著這貓，又像是在回味其他什么點綴過他人生的人般，有千言萬語，可最后只說了一句：“什么時候結束。”

    “我以為你知道的。”

    便又是長久的沉默。

    在這長久的沉默中，龍小邪仿佛清醒了一般，他睜開半人半貓的眸子，晃了晃腦袋，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

    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一人一貓，好奇地“喵”了一聲。

    是好奇的問侯。

    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