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出口處，曾可可看著迎面走來的快一年沒見面的兒子，他已經足足高出自己半個頭了。

    走到跟前，曾可可才發現兒子只背了一個癟癟的雙肩包，“小坤，你的行李呢？”

    “什么行李？”小坤的眼睛一直盯在手機上，也沒抬頭看她一眼。

    “衣服，書……你都沒帶點？”

    “沒帶。”

    什么都沒帶，里里外外買下來，又是一筆不少的開支。雖然有些生氣，但她腦海里依然飛速地閃過要到哪里去給兒子買衣服，“別看手機了，先回家吃了飯再帶你去買點衣服，鞋子襪子都沒帶吧？”

    “沒有。”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帶呢？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嘛，能穿都帶上。”

    “那些衣服都不想穿了。”

    曾可可想要說什么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兒子的這毛病是自己慣出來的，以往每次來都是這樣，除了身上穿一套衣服，來了從里到外都得買新的。可是現在不同了，這一年捉襟見肘的日子讓她恨不得一分錢掰做兩分花，希望兒子也能省點，所以昨天她還特意叮囑過他，讓他帶點衣服，如果沒洗的帶過來洗也行，可他還是當做了耳邊風。

    “餓了，先吃點東西去吧。”兒子朝前面的快餐店看去，“打個包到車上去吃也行。”

    “火車站的東西貴，回去再吃吧，”曾可可記得早晨上車前買的兩個饅頭只吃了一個，拉開包，“要不你先吃個饅頭墊墊肚子吧，到家我再給你做飯吃。今天沒開車來，公交車上也不好吃東西。”

    “怎么不開車來，凍死了怎么坐公交車？早知道就不來了。”

    “下了車就到家了，外面也不是太冷。”曾可可尷尬地從包里摸出饅頭朝兒子遞過來，“一直放在包里，還有點熱氣。”

    “我不吃饅頭，最討厭吃饅頭了，啥味都沒有。”兒子伸手一拔，她的手還沒來得縮回來，饅頭從手中滾了出去，掉在了地上。

    曾可可看著躺在地上的饅頭，眼眶一熱，又咬著牙咽了回去，“那你想吃什么去吃吧，吃完了再走。”

    “我吃肯德雞，那個在哪里都是一樣的價。”

    曾可可朝旁邊的肯德雞店看去，“你自己去買？”

    “我自己去，”兒子一邊玩著手機一邊朝肯德雞店走去，“給我把錢轉過來。”

    曾可可嘆了口氣，拿出手機轉了五十塊錢過去。對兒子，她一直是心懷愧疚的，從小她就不在兒子身邊，由文遇春帶著他，離婚之后，對兒子的陪伴就更少了，有時候一年也難得見到一次，以往除了盡量滿足他經濟上的需求之外，她也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來管他的事，陪傳更別說陪伴了，她想只要自己給兒子把未來的路鋪好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總有一天兒子也會感謝自己的付出和良苦用心。

    沒想到卻是事與愿違，現在連起碼的生活保障都沒法給他了，看著兒子站在人群中的背影，曾可可有些難過，走上前去，“小坤，我去上個洗手間，你在這等我。”

    兒子沒有搭理她，眼睛還是盯在手機上。

    “你別老盯著手機，把眼睛看壞了。”

    “你別管我，去你的洗手間。”兒子不耐煩地把身子側了過去，曾可可看著朝她們母子倆看過來的一雙雙異樣的眼睛，灰溜溜地朝公共廁所跑來。可能是路上著涼了，肚子有些不舒服，不過上完廁所感覺好多了。

    剛從廁所里出來，看到麻子姐在群里發的信息，春節去古城上班的人明天要去面試，

    面試通過了才能去上班。

    做個小時工也要面試？

    下午兩點面試，上午得做準備，下午面試有好幾十個人，面試完估計也差不多天就黑了。一會下了車先帶他去買兩套里面的換洗衣服吧，回去就得洗澡，不能沒有衣服換，外面的衣服讓他先將就著穿兩天，只要春節能去上幾天班，給兒子買衣服的這個錢也能賺出來，這樣一想，曾可可心里就踏實了。

    肯德雞門口，兒子舉起手里的半個漢堡在東張西望，正要朝不遠處的垃圾桶走去。

    “怎么，吃不完嗎？你不是說餓了嗎？”

    “我買了兩份，兩份當然吃不完了。”

    “干嘛要買兩份？”他真是給多少花少，一分帶剩的，曾可可有些心痛那五十塊錢了。

    “這里的不如外面的，不好吃。”

    “不好吃還買兩份。”

    “可能是我點的不好吃。”兒子說著就要把東西往垃圾桶里扔。

    “別浪費糧食，吃不完給我。”曾可可拿過兒子手里的東西，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還行啊，不就是這個味嗎？”

    “這個你也吃，”兒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那是我吃剩下的。”

    曾可可一笑，“我還能賺你臟啊？你是我兒子。”

    “以前你從來不吃的。”

    “嘗嘗，我也好久沒吃這個了，”曾可可朝兒子看過來：“媽媽現在沒錢了，得省著點。”

    兒子又一次驚訝地看著她，眼神里有懷疑有害怕。

    曾可可有些于心不忍，“你別擔心，媽再沒錢也不會餓著你，就是條件沒有以前那么好了，也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買什么就買什么，錢得省著點花。”

    “那我就向我爸要錢。”

    “你爸有什么錢，你也長大了，明年就畢業了，應該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了。”

    “別跟我說這些。”

    看著兒子不耐煩的樣子，曾可可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現在的處境跟兒子說明白，如果說，又要怎么說，什么時候說……從小就習慣了衣食無憂的好日子的兒子怎么接受以后的生活？

    “媽。”兒子突然叫了一聲，自從離婚之后，兒子對自己總是愛搭不理，這一聲“媽”讓曾可可有些意外，“怎么啦？”

    “我想去學車，你幫我報個班。”

    “你現在還在讀書，等畢業了再說。”她現在根本掏不出學費，但她不能跟兒子說實話，他會失望的。

    “我們班好多同學今個署假就考了本，我也要去學，拿了本，我就開你的車回去，你去年說過要給我買車的。”

    “媽媽今年有點困難，等你明年畢業了再想辦法，行不？”

    “不行，你說過的，只要我拿了本，就給我買車，你說過的。”

    “可是媽媽公司今年真的遇到了困難，等明年再說行嗎？”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我也不要你買新的，把你那舊的給我，你再換個新的。”

    曾可可看著兒子惱怒的樣子，“小坤，你給媽媽一點時間，等明年……”

    “不行，我就要，我今年就要，你要是不把舊的給我，就給我買新的！”

    “媽媽真的沒那么多錢。”

    “那我不管，我就要！你答應了給我的，你別想耍賴！”

    “小坤，我不是小孩子了，媽媽現在有難處，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媽媽嗎？”

    “你要不讓我去學車，不把車給我……你就不是我媽！”

    “文小坤，你說什么？！”

    “你說過的，你賺的錢都是我的，你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現在一個破車你都舍不得給我，你就不是我媽！”

    “文小坤！”曾可可怒斥一聲，揚起手就朝文小坤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