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香河》的文學品位——沙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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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讀網編輯部 更新:2023-12-31 11:06 字數:1715
怎樣評定劉仁前的長篇小說《香河》的地位,非我所能,那要有對長篇小說創作總體情況的了解才行。然而,就我對《香河》的粗淺的閱讀,我覺得這本書具有相當正規的文學品位。這是說,《香河》繼承了中國現代長篇小說的正宗傳統。這個傳統的第一要義,是現實主義原則。這一原則要求作者面對生活,面對歷史,面對人民,也面對未來。
人們注意到劉仁前在文學風格上自覺汲取了沈從文、汪曾祺,這是對的;但我認為,還應當想到柳青、孫犁、周立波這些作家,更早的還應當想到魯迅、茅盾、葉圣陶這些人。是他們把中國的農民作為文學的主人翁寫進文學,把中國的農村作為文學描寫的生活對象,并且因此提高了中國文學本身的品位而有了中國現代文學。
劉仁前這本三十二萬字的長篇小說,正是以一定時期一定農村的農民作為觀照和表現對象的。那主要是七十年代后期、尾聲稍涉八十年代前期的蘇中地區農村,作者指明了是興化鄉下。推算下來,這其實是作者青少年記憶中的農村,而這抹不去的生活記憶,便在他心中醞釀成了文學。這生活記憶,不是黑暗的,更不是“妖魔化”的。人們活著、愛著、苦著,也歡樂著和希望著,在他們特定的歷史文化氛圍之中。如今這樣真實而負責地寫出一定的歷史生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而劉仁前直面生活,直率表現生活,就做到了真實不虛,為《香河》的文學品位奠定了堅實的顛撲不破的基礎,也對他的“死去與活著的鄉親”們,盡了自己的所能。劉仁前是一個有“根”的作家。
劉仁前筆下看似信手拈來的許多農民,都真真切切,似乎全然用不著虛構,用不著“典型化”,一個個活生生帶著水鄉的氣息,各具特性,各有自己的生活內容,而又都處在當時“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農村環境之中。人物的真切,也是《香河》遵循文學現實主義原則的重要標志。趙本夫序中對這些農民列數了好多,并皆冠以定語,說明是認真閱讀了這本書,且深有感動和理解。
生活的真實,人物的真實,還有生活氛圍(社會與自然)、歷史文化(鄉情民俗)的真實,這一切構成了這本書的現實主義真實性。作者深愛他的家鄉,用最美的筆觸描寫那里的水、那里的田、那里的一草一木,并且融進他的人物的氣息和故事里去,有如空氣陽光一樣環繞、籠罩著他筆下那些人物,這是很難得的,也不是刻意能求的,是自然而然。這“自然”二字,也是《香河》一書可貴的文學品位之所在。
如果把《香河》里的人物及其故事去掉,《香河》就是一部充滿真情的優美散文。這樣說的意思是,劉仁前有意把小說與散文結合在一部長篇小說的創作中,而且獲得了成功。小說,則寫人物和他們的故事,散文則寫圍繞著人物的自然與社會環境。兩副筆墨交匯成一部長篇,而作者是一氣揮成,并無滯礙,才情所在,也是興化水鄉的天賦所在吧?
藝術的自覺在于,劉仁前散文式地布置下他的眾多人物時,眾星拱月地有主角和主線躍動其中,就是柳春雨與琴丫頭的愛情悲劇,加上楊雪花,形成了一個三角的關系,而貫穿全書。柳、琴二人的愛情被描寫得純樸、熱烈而感人。他還描寫了許多農民的兩性關系,卻不是性的展覽和媚俗徠眾,而是生活真實性的另外多面的表現,作者只不過把這些從生活的看不見的地方給我們揭示出來而已。無庸諱言,如今文學的“潮流”之一,就是性描寫;在電視等大眾媒體上,庸陋媚俗的兒女私情也占了大半。我們當然很難指責,而只是覺得需要引導。劉仁前能在這上頭遵循著生活的真實,而不過份賣弄和浪費才情,已經體現著文學的自覺。有人曾經提出,作家寫書時應該考慮到不讓自己將來在兒女面前臉紅,這樣的一種要求,能在多大程度上為當今的作者和讀者接受,看來還當拭目以待。
劉仁前喜歡在敘事中加括號,而在括號里對方言土語、民情風俗加以解釋,生怕讀者不能理解,他力求使之成為他的文學要素。但我以為這是不必要的,多數也是不成功的,而且從事方言土語研究的專家會指出許多的問題來。最主要的是,這樣打斷了閱讀,使文章氣斷。其實,這一問題在《香河》一書中越到后來越少些,越在寫得文氣浩蕩時越少。我想,如果再版時作者能盡量把這些為方言土語、民情風俗作說明的文字去掉,不管是加了括號的,還是沒有加括號的,盡可能來個凈化,那這部書將更為完美,而不至于使一部份讀者碰到這些括號就嘆息著放下了書,其實書中精彩之處正多,他們卻可能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