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啟
作者:
花花 更新:2024-12-06 09:47 字數:3251
“國際上的頭號毒梟阮凝薌,藏身在濮海省!”
葛勇那語氣嚷出來的不是問號是驚嘆號,加上厚鏡片放大了本來就大的眼睛,讓人覺得擠進屏幕方框里那人眼球要爆了。
皮蓬的話的確令人吃驚,趙衛威聽了也頓時額角青筋直跳——誰樂意在光榮退休前攤上這么大個麻煩?
黃愷為皮蓬作證:“阮凝薌的行蹤飄忽,常居地不定,一年中在英國呆的時間最長,越南倒是兩三年才回一次。不過根據線人提供的消息,最近一個月她都在中國境內活動,只是,很難真正找到她。”
“為什么難找到?”他寬維持騙人的忠厚表情,卻口氣尖酸地問。相比森隆,石野認為他的嘴毒起來才是真正的毒。
皮蓬神經大條地聳聳肩,“因為阮凝薌在黑道上有一個綽號,叫千面圣女。她非常善于使用易妝術。如果她有心要躲,別說咱們,哪怕是和她長期相處過的人,也很難在短時間內認出她來。”
杜芝敏饒有興致地往前探頭,這讓她用化妝品遮蓋的皺紋很顯眼,實際年齡藏不住了,“我理解皮蓬先生此話,是說阮凝薌進入中國,不是有心要躲,而是故意要讓人發現她的?”
“這個嘛~”皮蓬的手指在桌面敲節奏,耳機里傳出刺耳的雜音,“畢竟是個大活人,露出行蹤也不奇怪,是有心還是無意,得等我們做調查后確定。我們需要請中國警方,或者說濮海省方面協助的是,查清楚阮凝薌前往中國的目的,她到底要做什么,經常在哪里出入,又接觸了哪些人,以及行動的內容。請定期與我們做溝通。”
趙衛威人沒出現在方框里,只讓大家聽見他的聲音:“好的,我方將盡力協查。”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在石野身上打了個轉。
葛勇也在石野肩頭拍拍,一副“節哀順變”的安慰表情。
石野一臉懵逼,啥意思啊?
皮蓬很滿意趙衛威的回答,硬邦邦的口氣轉成柔和的感嘆,“火槍毒網在世界范圍內的活動日益猖獗,犯罪分子不僅涉毒,毒手還伸去了各個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實在是罪惡滔天,我們國際刑警組織無法繼續坐視下去。所以在此我倡議,重啟 1998 年的南鷹行動,只是 20 年后的行動內容,將從正面進攻改為迂回戰斗,采用刑事偵查的手段將警方力量滲透進販毒組織內部。這將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重啟南鷹行動?”森隆一直端著不放的倨傲態度,突然有所緩和,大猩猩一樣往外鼓的嘴往回縮,可以當他是在微笑。
其余人聽了也各自吃驚,看來“重啟南鷹行動”,才是今日會議真正的議題。
黃愷居然是會前就已知曉此事的人,十指交叉地靜默一會兒,抬起了頭,“火槍毒網的存在,是全世界警察的恥辱。這一恥辱我們背負了幾十年,是時候雪恥了。作為首次南鷹行動的中方總指揮,我非常贊同國際刑警組織的倡議,將行動常規化,由以軍隊為主導力量的單次作戰轉為刑偵戰,真正由各國警察承擔起消滅毒販的重任。”
沉默代表沒有異議,與會者均向攝像頭豎了豎大拇指。
石野沒吭聲,這里他的職級最低,資歷也最淺,他不應有任何表態。
黃愷卻說:“長江后浪推前浪,中國的刑偵界,從來不乏后起之秀。我年紀大了,繼續擔任南鷹行動中國方面的指揮官已經不太合適,所以我向各位推薦一位年輕人來承擔這一重大責任,他就是,石野。”
“……我?”石野以為聽錯了,耳廓通紅,不知是使勁搓紅的還是臊紅的。
兩位老領導穩坐如山,很明顯,黃愷事先也和他們通過了氣!
第一次南鷹行動直接打擊了越南的販毒勢力,阮則強對國際間的通力協作存感激之心,到現在也是如此,所以再次加入聯盟,他干勁十足,積極問皮蓬:“既然找我們來,就一定有具體事務交代,我洗耳恭聽。國際刑警組織的協調能力我一直都很信服,這次應該也不會失望的。”
皮蓬說:“既然中方推薦石野先生為行動指揮官,一定經過了深思熟慮,并且以石野現在獲得挪威比特修特訓營結業證的資格論,我也對他相當有信心。那么中方聯絡與負責的人,我將更名為石野。”
石野坐的皮椅像塌了,他在一直往看不見的水潭里掉,屁股涼颼颼坐不住,想沖出去曬太陽。
怎么感覺一“出獄”,就被老領導們擺了一杠子呢?他們不讓他一級一級往上爬,是要逼他一步登天!“天”,是“我的天”那個“天”字。
石野依然沒表態,剛才是謙虛謹慎,現在是目瞪口呆。
皮蓬說:“除去現場任命的南鷹行動中方指揮官,石野警長還是一名值得我們尊敬的臥底警探。他將承擔起接近阮凝薌的任務。”
這次石野有話要說,他咬牙切齒地將一口怨氣吞回肚子里,咧嘴笑著,“皮蓬警官,這事兒咱們是不是得從長計議?話說阮凝薌人現在在哪兒都不知道,總得先給我一個大致方向吧?再說,你們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犯罪證據也確鑿,直接逮了她往監獄里一送不就結了?整那么多麻煩干嘛?”
他寬嗤笑出一口黃牙:“怕的話現在趕緊說,等會議結束,你想反悔也不批準了。”
森隆多事地跑來表示支持,細細的手指指著石野說:“我相信你。”
石野:……
皮蓬:“如果抓個人就能了事,國家和政府為什么要對我們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家伙寄予厚望?”
石野暗自嘀咕:“我也想知道。”話沒敢往外說。
皮蓬:“阮凝薌沒有死,聽起來是個不好的消息,但實際上,對我們而言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方法得當,我們的臥底警員就能很容易地借她打入火槍毒網內部。或許石警長又會問,這么多年過去,難道沒有國家派過臥底嗎?有,當然有,可那些臥底人員無法接近毒梟高層,所以每次行動都只能造成局部打擊,不僅動不了火槍的根基,相反還打草驚蛇,給了毒販與警方玩貓和老鼠游戲的經驗。”
好酸溜溜的陳述,與皮蓬的性格相符,在座的人都覺得臉被打得啪啪響,臉頰有些刺痛。
石野明白了,作為臥底,他的任務是充當漁夫,放長線釣大魚,釣的不是阮凝薌,而是整個火槍毒網。
皮蓬又說:“今日會議,相當于正式向你們四國的最高警察機構發出以口頭形式為傳遞方式的通告:石野先生將成為我們本次南鷹行動的核心人物,代號白猿。今后白猿如果在貴國境內行動,請予以協助或放行,這是最高的申請協助通令。鑒于行動的機密性,不會有書面通告下發,請各位以機密方式予以記錄。”
挪威秘密集訓三年,期間偶爾回國,回國就直接貓進監獄裝囚犯,哪兒也不能去,石野覺得他是給關在閨閣里的大姑娘,沒聽著一點兒風的就叫媒婆說給了隔壁老王……
不過對于這樁“婚事”,石野樂于接受。所以他唯一的反應,就是沖葛勇做了個翻眼皮吐舌頭要死人了的鬼臉說“感謝領導不殺之恩,看來我沒失業。”
葛勇:……
核心內容討論完畢。雖然整場會議基本是皮蓬這主持人在侃侃而談,也看得出與會者對會上決議的支持。
森隆不必說,恨不得脫了鞋子把腳也舉起來歡呼,98 年的行動一直是插在他心上的一根刺,他希望死之前能把刺拔掉。
杜芝敏慈母般的微笑不減,幸虧隔著屏,不然石野能給她當成兒子摸頭。
阮則強一再地表示擁護,只有他寬用食指對著石野指了指,又將手握成拳揚一揚,意思是,“就等著看你表現咯!”
就要散會,石野卻不拉耳機,直接用流利的英語問了個問題:“皮蓬警官,云南的漁舟女尸一案,女尸最后葬在了哪里?”
皮蓬一怔,其他人本來要關攝像頭,手也都停了下來。事實是,之前誰也沒有關心過這個“小”問題,經石野提醒,才想到了其實他們也應該知道。
女尸是出現在中國境內,照理石野應該問黃愷,但他偏要問皮蓬,凸顯了案件的跨國性質。這種詢問方式,令黃愷在心里為他點了個贊。
皮蓬:“鑒于事件的機密性,以及對逝者家屬保護的考慮,我們將遺體火化之后,骨灰送去給了她母親,同時對那位苗淼女士進行了一定金額的撫恤。”
“是林千意的母親安葬了她。”石野心頭泛起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女孩失蹤時她媽媽的做法,始終是個謎壓著他,謎題不解,他就總有不好的感覺。
皮蓬又說:“逝者是一個了不起的女孩,我們應該向她非凡的勇氣表達深深的敬意。經過法醫檢驗,她背部的紋身是剛刺上去的,并且是在她還活著的時候。針眼具有生活反應,證明那是生前傷,也就是說,她是強忍疼痛,讓別人一針一針將地圖用刺青的方法畫上她的后背的。”
“林千意,你的生活中究竟發生了多么不尋常的大事,才迫使年僅十六歲的你,拿出了連男人也沒有的勇氣,去向警方揭露西屏村的罪惡?巫順,又究竟對你做過什么?我一定要將這些事查一個水落石出,不然我就愧對我警察的身份!”
石野狠狠咬牙,等抬頭看時,所有與會者都已經離席,只剩了屏幕上閃爍的白噪音,以及兩位老領導圍坐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