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在月光里發酵，與月光一起匯聚成苦澀的海洋，謝慕寧數著心電監護儀，聽著它第127次發出警報。

    二十六層病房的玻璃倒映著扭曲的霓虹，像極了床邊小說《問仙劫》里魔宗禁地那些游蕩的磷火。謝慕寧摩挲著書封上被翻卷的頁角，略顯舊的書頁昭示著閱讀者曾多次閱讀這本書，而翻卷的書角則映射出書主人內心的不平靜。

    謝慕寧的視角定格在書的某一頁中，書中水墨暈染的深淵中，紅衣女子墜落的身姿永遠定格在這里。

    "叮——"

    手機在掌心震動，新彈出的書評永遠彰顯著讀者們對主角們無邊的偏愛，與之一起的，便是對配角對反派無止的謾罵。

    「建議作者給謝慕寧安排五馬分尸套餐」「這種惡毒女配也配洗白？」。

    謝慕寧蜷縮在床的一角，劇烈的咳嗽著，咳出的鮮血在黑夜中格外明顯，喉間依舊充斥著鐵銹味，恍惚間似乎能夠看見化療時滴落的藥液與書中誅仙柱滲下的血珠重疊。

    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蜂鳴，謝慕寧用最后力氣在評論區按下顫抖的指尖。玻璃窗倒映的瘦削身影正在消散，像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素描：【或許女配的視角不一樣呢……】

    黑暗吞噬意識的剎那，她聽見鎖鏈碰撞的脆響。十歲那年養母鎖住閣樓的銅鎖，十八歲生日宴上真千金腕間叮當作響的鉆石手鏈，此刻都化作穿透肋骨的玄鐵鏈，在記憶深處發出宿命的回響。

    "你的怨恨是上好的引魂香呢。"

    清泉般的少年音刺破混沌，謝慕寧睜開眼時，億萬星辰正從純白穹頂傾瀉而下。緊隨其后的毛絨團子蹦跳著濺起星屑，每根絨毛都流轉著銀河的光暈："被命運嚼碎的靈魂會發出特殊頻率的哭聲——而你是三百年來最完美的共鳴者。"

    "嚼碎的靈魂？比如《問仙劫》里那個被千夫所指的魔宗圣女蘇瑤嗎？明明從不同的視角來說，每個人都是對的，卻只是因為不公正的主角光環而被迫走向衰亡。"謝慕寧伸手接住飄落的星塵，溫暖的光斑滲入蒼白肌膚，似乎還能感受到一絲溫暖。

    "你這樣理解也沒錯，但準確來說，是三千小世界里所有被篡改命簿的'反派'。"團子幻化成青銅羅盤，朱砂繪制的"隕落"卦象正滲出鮮血，"看看這個——"

    記憶如鏡面碎裂，每一幕均勻的鋪展在謝慕寧的面前。

    十歲的蘇瑤被吊在誅仙柱上，滿身鮮血，而所謂的正道修士正用劍尖挑起她染血的衣襟：他們一人一口唾沫，一人一句謾罵，"魔種就該剜去靈根"“殺死她”的話語持續從不同方位傳出；

    十五歲生辰那夜，蘇瑤在雷劫中張開雙臂為族人抵擋天罰，試圖與天雷抗衡，可結果呢？換來的卻是她所轟轟烈烈愛的人，正道之子云逸塵貫穿心口的一劍；

    最終戰那日，三千修士的唾罵混著血雨砸在臉上："魔女死有余辜！"

    "這不公平。"謝慕寧攥住心口病號服，化療留下的淤青與記憶中的劍傷突然間產生了奇異共振，"我想要給她真正的結局。"

    星河突然開始逆流，團子化作銀鏈纏上她纖細的腳踝："檢測到宿主有強烈改變結局的欲望，綁定程序啟動，宿主謝慕寧，靈魂匹配度99.9%。"

    無數光斑在虛空凝結成契約書，殷紅如血的條款正在燃燒："每完成一個世界的救贖，你都能獲得該角色最珍貴的能力——在第一個世界，你將獲得魔宗圣女操控業火的天賦。"

    謝慕寧咬破指尖按在契約中央，，在血融入契約的那一刻，整個空間突然響起萬千冤魂的慟哭。她看見穿旗袍的少女在戰火中墜落，機甲碎片刺穿鮫人藍色的尾鰭，每個身影都朝她伸出求救的手。

    "當彼岸花開滿忘川……"

    團子的聲音被颶風吹散，謝慕寧感覺身體正在墜入旋渦。最后的意識里，她聽見機械音在腦海回蕩：【警告！檢測到世界01《問仙劫》出現劇情暴走，天道正在強制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