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藍聰回家了
作者：
遠音塵 更新：2016-04-16 16:20 字數：3246
張抗在吃晚飯，時間太晚了，餓壞了，狼吞虎咽的。藍小月坐在他對面：“我爸回來了。”張抗哦了一聲，旋即像被燙了一般，然后開心起來：“爸爸回來好呀。咱們回家看看。正好奶奶也有好久沒見了。把咱點點送去給太奶奶慣慣。”張抗掉頭就吩咐：“媽，收拾一下行李，明天隨我們去小月家。”藍小月埋怨著：“你這人，怎么聽到風就是雨呀。回家可以，不要讓媽跟著了吧。”張抗滿不在乎地：“點點一直是隨奶奶睡呀，奶奶當然得跟著，要不，夜里鬧了，你能搞定？”藍小月有些猶豫，遲疑了一下：“能！”張抗繼續吃：“算了，我們不要說到這些小問題就要吵個不停。你說點點才兩個月大，帶得一身刺，睡個覺跟打仗一樣。我就太熟悉你了。聽老公安排，乖。你也準備行李去。寶寶奶瓶，開水杯，熱奶器什么的，一樣不要落下。”藍小月正色地：“張抗，你有媽，我也有媽，我這里回我媽媽家。又不是去什么孤島，你把你媽帶著，這算什么。”張抗沒有生氣：“走親戚呀。寶貝，你哪來這么多講究，我媽只做事，一句話都不多的。這樣的人，帶到哪里不能帶？”藍小月不留余地：“這事沒有商量。我去跟奶奶說，正好放她假。她也要回家收拾收拾。”
劉文燕已經站到了跟前：“小月，媽媽替你們把東西收拾全，你們去呆幾天，陪陪爸爸媽媽。小抗也讓他請幾天假。媽媽正好要回家，一個老同學家女兒結婚，正愁走不掉呢。當年玩得特別好，不去可不好。你和小抗結婚時，人家都來的。”藍小月如釋重負：“嗯，媽，我先收拾，回頭有哪些不周全的，您再幫著補充。”
劉文燕按吃、穿、用、玩、 防五類，把點點的家當，分別歸置。一一貼上小標簽。張抗滿意得只差抱自己的老媽啃一口了，藍小月也在感嘆，自己和婆婆，細心程度上永遠無法企及的了。只是劉文燕居然把紅霉素軟膏也放進來了，藍小月心里就不舒服了。點點脖子上那點傷，直接成了張家老小拒絕岳玲的最好理由。劉文燕倒沒有想太多。點點脖子上的那點傷，藍小月不放心里，劉文燕的一顆心天天放在鹽缸里腌。每天幫點點洗，點點都會大哭，涂上藥膏，點點又不習慣，小脖子扭來扭去，劉文燕眼淚就嘩嘩下來了，要是會說，點點肯定會抗議，他什么也不懂，就會直著脖子叫。這陣子好了，劉文燕還不敢大意，軟膏一直放在手邊，以防再有哪里不對勁。她決定不怕惹藍小月反感了，直接指著標簽說：“小月，這個到家就指給媽媽，點點的衣服，不用洗衣機。要這種嬰兒專用皂。護臀霜這個每次清洗都要涂上的。”
藍小月已經事先招呼過家里人了。張抗時時不忘奶奶的吃的用的，又是大包尿不濕帶去了。一路上，張抗還是挺興奮的，這是他們一家三口第一次回岳母娘家。再回首，往事如昨，他張抗已經是一個爸爸了，心情瞎好。唯有藍小月心事重重。張抗有意逗引她：“寶貝，開心點呀。風吹著楊柳么刷啦啦，小河的水流么，嘩啦啦。我家的媳婦她走呀走得忙呀，原來她要回娘家。”藍小月臉上和了些，轉向車窗外：“抗，真心不看好他們，年紀一把了，過成什么樣。”張抗也心疼藍小月：“那是，尤其你那個爸，簡直不像個男人！”張抗對藍聰恨不起來，畢竟隔著一層。但看著藍小月難受，他恨得牙癢。藍小月淡淡地：“從前吧，piao個不停，消停下來了吧，又盡闖禍。”張抗不敢接話了。這個字眼，張抗一個大男人都不好開口的。小月卻說得順溜。“他們直接分了反倒好！”“這可說不好，我們做兒女的，也不必插手這個吧？”張抗有些猶豫。藍小月坐立不安起來：“他死在外面倒好！”張抗格登了一下，有好一會兒，他都很內疚，因為他確實希望，自己棘手的丈人丈母娘從此消失不見才好。
“誰要你們回來的？由著媽媽一個人能把他搞定，直接讓他滾蛋！”岳玲發的是短信。藍小月捧著頭，眼淚下來了：“他們鬧起來了！”
張抗的車子在小月家門口停了下來，藍聰第一個迎了上來，點點從嬰兒椅上被解了下來，藍聰大笑著接過：“姥爺看看，像不像姥爺！”岳玲劈手抱了過去：“現在知道回家搶勝利果實了，早在做夢的呀。”藍小月拿出大包小包：“真煩你們，真不該回來的。”岳玲和藍聰趕緊熄火，抱著點點一前一后進去了。
奶奶被接回來了。姑姑照顧，到底比護工好多了。奶奶已經可以簡單動作了，比如拉拉手，點點頭，表示認識呢。看到點點，頭點得像搗蔥，口水流了很長。藍小月一生的柔情都傾瀉在了此刻，抵著奶奶的頭發，不說話只是摩挲著，眼淚往下直流。
張抗摟著小月，摟著奶奶，小月在他懷里柔成了一汪泉，張抗幾乎喜極而泣，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以為他和小月就這么一直僵下去，他的小月最終帶著他，一同沉向冰窖，很多時候，他都怕自己不敵寒氣，最終和藍小月各變一座冰山，雙峰并峙。僅僅是這一刻，張抗又像一輛加足了油的車，又可以信心十足地往下奔行了。
晚飯還算好，飯后就進入了兩重天。藍聰大致告訴了小月這幾個月的情形。那個人卷款之后，他們三個人覺得不服氣，一直追到他老家，然后又到了幾個覺得有可能的地方，結果當然是無功而返。那兩個人留在了外面打工，藍聰因為有老媽媽，回來算報個平安，過陣子也出去打工。這筆錢總要做起來還清的。張抗的意思是，只要放下身段打工，在家里還有個照應。就用不著去那么遠了。岳玲開始哭鬧了：“你倒好，一個人出去逍遙！今天，當著孩子的面，把話說清楚，我和你，路歸路，橋歸橋。明天就把離婚證領了！我們沒有財產糾紛，你自己欠的款自己還！明天就能拿自己的東西走人了！贖房子的17萬打個欠條給我，限你五年內還上，利息照銀行的付！”藍聰明顯不想吵架：“今天不提這件事，孩子們難得回來，說些開心的事。”岳玲也算有節制，開始鋪藍小月他們床。藍小月想著把那些標簽交代給岳玲的，想想閉上了嘴巴。
岳玲抱著點點，用力啃著：“咱家的大孫子！看這腿！看這胳膊！”岳玲下巴抵在點點胸前，點點拼命格格笑著。晚上，岳玲和藍聰把點點帶過去睡了。張抗和藍小月倒是有了個意外的二人時光，張抗差點以為，他們從前的最美時光又回來了。睡到后半夜，突然聽到點點哇一聲大哭，張抗赤著腳就往岳玲房間奔去。點點不知道什么原因，拼命大哭。岳玲已經哄了好一會兒了，奶粉泡了幾回了，張抗接了過來，點點緊閉著眼，大張著嘴，只是拼命哭，找不到原因。藍小月也過來了，抱過點點，走來走去，晃著拍著，點點就是不住嘴。
張抗又想起老招了，脫下他的全身，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四個大人對著一個十來斤的小東西，束手無措。岳玲問：“在家跟誰睡呀？”“跟奶奶，這個點兒一般就抱到媽媽這里喝奶了。”岳玲提示著：“是不是要奶奶了？”張抗覺得也有些像，撥通了劉文燕電話，劉文燕第一時間就接上了：“是不是點點在哭？”
神奇得很，張抗晃著寶寶，劉文燕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點點開始沉沉入睡。岳玲不甘示弱：“要是一直讓我帶，寶寶也會親我。”張抗拍著點點，假裝沒有聽到。
藍聰覺得女兒已經成家了，應該對人生對婚姻有所領悟了，對于父母的婚姻，也會多一些包容，于是私下找藍小月交流，希望藍小月可以幫助爸媽渡過這次的難關，可以替爸爸美言幾句。藍小月并不通融：“一個人的現在總是由無數個從前累積而來的，你和媽媽走到今天，是你們自己種下的。你們自己解決，離了你們誰，我都能過。”
藍聰有些難過。和岳玲的婚姻，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溫暖。女兒，他是當眼珠一樣疼的，父母能力有大小，但愛從來不會少一分。這次栽這么大的跟頭，他知道，每一個親人，都受到了牽連，可他藍聰，不也是想把日子過好的嗎？他愿意被騙？這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別人在他身上踩一腳踢兩下子，他都能理解，怎么自己的女兒對他也只有怨恨？
藍小月抱著點點，寒意一絲絲地席卷著她。她有那么多閨蜜朋友，人家過得幸福甜蜜，她也知道。現在的家庭，都是四個老人，帶兩個孩子，然后再帶一個更小的寶貝。唯在她藍小月，有爸媽，也等于沒有。每次，張抗父母為他們這個小家付出的時候，都是她藍小月最最自卑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愿意天生坐等別人施舍。她藍小月和張抗，只是披著愛情和婚姻的外衣，很多時候，等同于施舍。但凡藍聰和岳玲，對藍小月的小家都可以伸出一雙援助的手，藍小月接受張天寶和劉文燕的資助，都會心安理得得多。偏偏藍聰還在一味地給她制造麻煩。
藍小月望著自己的爸爸：“你不如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