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抗回家了。買了一堆點點的玩具衣服鞋帽。點點快樂地打開了門，撲進張抗懷里就叫：“姑爸爸！”張抗愣住了，哈哈大笑：“這什么稱呼呀！”劉文燕迎了上來：“叫可可家大壯呢。天天跟他們混一塊兒。點點，叫爸爸！”劉文燕突然愣住了。張抗后面還有一個小女人，笑吟吟地站著，見劉文燕輕聲喚著：“阿姨好！”劉文燕有些措手不及，藍小月初次上門的場景猶在眼前。這會兒又有一個輕柔的聲音，喚著阿姨了。張抗介紹著：“媽，這是陳子沁。子沁，這是我媽。這是我爸，這是，我的大胖兒子！”張抗一把舉起點點，在點點臉上狠狠親了一口，點點摟住張抗的頭，在張抗的頭發上親個不停：“爸爸，我是點點。叫我點點！”

    張抗樂得不行：“這都說些什么呀。”

    張抗把子沁往屋里讓。點點看著陌生阿姨，往后縮著，劉文燕過來讓叫阿姨，點點不吱聲。張抗在子沁頭上揉了一把，把點點往子沁手里一塞：“點點，叫子沁媽媽。”劉文燕愣著不動。倒是張天寶，給了子沁最大的鼓勵：“對，點點，叫媽媽！”子沁拿出帶來的毛絨玩具，套在手上，朝著點點招手：“點點，來！看看這是什么？”子沁顯然備足了功課，并不強求點點，點點注意力迅速被轉移，跳起腳來歡呼著：“火烈鳥！”這下輪到張抗驚奇了，他的兒子長這么大了，居然可以認出火烈鳥了。點點急著要展示他的寶貝，拉著子沁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打開他的早教機。子沁樂了，真好！點點玩得很溜，點開的是一個小故事，《再也不發脾氣了》。點點很乖地鉆進子沁的懷里，坐在她的腿上，眼睛專注地看著，子沁抓著點點的小手，下巴在點點的頭發上不停地摩挲著。劉文燕又在擦眼淚了。張天寶一把拉開她，把她強行押進了廚房。

    劉文燕和張抗說話：“可可這個星期結婚，嫁那么遠，真舍不得！”張抗樂了：“媽，你這傷的什么心呀，人家是奔愛情而去。我知道她結婚，我和子沁特地把年假全休了，就是回來參加婚禮的。媽，我和子沁準備了一個大大的禮物，送他們倆，感謝他們替我倆愛點點！”張抗掏出一個手鏈，交給劉文燕：“款式是子沁挑的。里面都有購物憑據，不喜歡可以調換的！”劉文燕開心地收起：“替可可謝謝哥哥了！也不枉她替你疼兒子一遭！”張抗也樂：“我媽就是勢利。人家疼我家兒子也不為這個的。對了，可以讓可可來吃飯呀。”劉文燕說要得要得。

    劉文燕自己也沒有想到，一場家庭變故，自己反倒成了兒女雙全了。可可的仗義俠行反過來感染了劉文燕，年輕人的青春活力，給了劉文燕無窮的力量，劉文燕能跳出那段陰影，與劉可可的開朗豁達也不無關系。劉文燕悄悄發了個短信給劉可可：“可可，你哥帶了個女人回來，你和大壯來幫著長長眼？”

    劉可可來了。點點撲進劉可可懷里，大聲叫著姑姑！陳子沁站在一旁，笑了。這兩個人的見面方式太有趣了。劉可可一把抱過點點，在點點的脖子下方亂拱，點點格格笑著躲著讓著兩條腿亂踢一氣，繼續拱他，直到他大聲求饒。把點點站直，抱在手心，還沒有結束他們的見面禮：“點點，親姑姑！”點點乖乖地尖起小嘴，小心地親上一口，劉可可無恥地撇過臉去，手指戳著左臉：這里！點點響亮地親了一口。劉可可繼續指著右臉：這里！點點繼續啪一口。劉可可繼續指揮，鼻子，左眼，右眼，鼻毛，挨次親了個遍。張抗也發現了，聰明的劉可可已經用這種方式教會了點點認全了五官。張抗捅著子沁：“看到沒有。人家是高手。”子沁笑，謙虛地應著：“向姑姑學習！”劉可可得瑟了：“那是，哥，我跟你說。嫂子對我家點點好，就給你們帶走。要是不好，姑姑可饒不了你們！”子沁開心地接過話茬：“那是！你哪里是姑姑，分明是姑奶奶！”這下，所有的人都樂了。

    劉可可和劉文燕對陳子沁有著分明的戒意。她們并不相信，一個陌生的女子，就因為愛著張抗，可以把點點全然接手過去。劉可可把張抗叫到一邊：“這個女人看起來靠譜。”張抗倒很誠懇：“可可，這次我們在家呆一段時間，如果點點可以適應，我和子沁就把點點接走了。”劉可可點頭：“我同意。寶寶還是應該和爸爸媽媽在一塊兒。”劉可可突然聲音大了起來：“哥，你馬子懷孕啦？”聲音足夠大，張抗嚇了一跳，想要制止，已經來不及了。陳子沁的臉通紅。劉文燕在陳子沁的進門的剎那，就看出來了。可是她不便開口，她在等她的抗兒跟她說呢。劉文燕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她覺得太突然。倒是張天寶做出了大大的響應：“好！這是老張家的大喜事！抗兒，大壯，今天咱們爺兒仨大干一場，不醉不歸！”劉文燕嗔怪著：“就你，喝不死！”

    子沁已經抱過點點，過去洗手準備吃飯了，劉文燕看子沁握著點點的小手，細心又溫柔，剛才的不快緩釋了很多。藍小月也很少替點點做這些的。劉可可也很少做，或者說風格不同，每次劉可可跟點點洗過手之后，洗臉臺前都汪著一大攤水的。劉可可是調皮，半是教導半是玩伴，陳子沁要穩重得多。

    吃完飯，張天寶和大壯下象棋，張抗在一旁看著。劉文燕忙她的一堆家務，劉可可和陳子沁帶著點點上街了。張抗沒有跟路，他知道劉可可的鬼心思，也有意讓劉可可替他把關。如果真能過了劉可可這一關，陳子沁基本也算是正確人選了。

    點點因為新鮮，一路纏著陳子沁抱。劉可可并不阻止，由著陳子沁抱。點點個子高，陳子沁不一會兒就出汗了。劉可可還是沒有插手幫她。

    到了超市比較好辦，直接塞進購物車，陳子沁推著點點七轉八轉，一路教點點認很多東西。點點開始不耐煩了，不肯再進購物車，下地四下奔跑，劉可可在前面一路領跑。那些吃的，對點點太有誘惑了！劉可可從來都是慫恿縱容型的，點點要什么就拿什么。通常都是付款時，劉文燕悄悄把孩子不適合吃的，放回架子上。這次又是。點點抱了滿懷，什么都要。購物車里拾得滿滿的。就見陳子沁仔細地扒著保質期在看，扒著說明文字在看。然后把一些不適合的，悄悄塞回。

    劉可可哈哈大笑，她和點點就是那個下山的猴子，見到什么要什么。也不用擔心，用得著的，陳子沁會幫著收起來，用不著的，全部塞回了架子上。點點突然變了個姿勢，劉可可大叫：別忙！陳子沁愣了一下，旋即知道，點點要尿尿了，兩個女人拎著點點四下找廁所，可是來不及了，點點已經開始尿了，直接在墻角開始把尿。劉可可突然為難了：這個家伙來大的了！

    其實劉可可根本就沒有全程帶過點點，正常尿尿拉臭臭都是奶奶處理的。陳子沁倒沒有太慌，從包里拿出面紙，又把可可包里的也湊了出來，面紙直接攤在地上，點點來不及地全數清空。劉可可哈哈大笑，點點也哈哈大笑。陳子沁拿出濕紙巾幫點點擦了屁屁，把面紙包了起來，把點點的臭臭交給了超市清潔工。劉可可看到陳子沁用普通話在跟人家說明情況，眼睛濕了。劉可可終于可以放心地把點點交給陳子沁了。回家的時候，劉可可主動一路抱著點點。

    劉可可罵著，張點點你就是個白眼狼！果真，張點點生怕爸爸再次離家，一刻不轉地轉著張抗轉，張抗一不在眼前，點點就會問，爸爸呢？然后是他的子沁媽媽，他已經可以和她很鐵了，從前書都是拿到劉可可跟前：“姑姑讀書！”現在變了，直接拐了個彎，到陳子沁面前：“媽媽讀書！”劉可可過來踢張點點：“你個忘恩負義的家伙！”家里人看她們倆鬧成一團，哈哈大笑。劉可可終于可以放心地嫁了。

    藍小月又來短信要求探視了。這次張天寶沒有阻攔，很爽快地答應了。是張抗和陳子沁送點點過去的，到了約定的地點，張抗放點點下來，跟點點說好時間，到點來接他。點點開始不明白干嘛，到了那里發現爸爸媽媽要單獨留下來，不干了，抱著陳子沁拼命賴著不肯下車。陳子沁拍著點點的后背：“乖，爸爸媽媽一會兒來接你，你現在要去見小月媽媽。”太復雜了，點點小腦袋瓜子一下子無法轉彎，哪里來的這么多媽媽，一急直接就哭了。陳子沁慌了，連忙安慰著：“點點乖，就去一會兒，爸爸媽媽肯定來接你！”藍小月站在一邊，看點點哭成那樣，喚點點：“點點，過來呀！還記得媽媽嗎？”“不要不要！”點點又哭了，無比傷心。藍小月試圖從陳子沁懷里接過點點，點點卻拼命縮著，鞋子又踢掉了。陳子沁抱歉地安慰著藍小月：“只怕是他一時想不起來，不好意思呀，待我們勸好他。”

    藍小月嘆了口氣：“我見過他了。他好，我就放心了。你們帶他走吧。”藍小月轉身接了身衣服，放到點點手里：“點點，乖，媽媽下次再來看你。你跟著爸爸要乖呀！”藍小月到底沒肯把陳子沁叫做點點的媽媽。

    藍小月拖著來時的行李箱走了。賓館的房間從此退了。估計很少再能用上了。一陣風吹來，藍小月壓住帽子，她的頭發還是掉得厲害，現在不戴帽子，不怎么能出門了。

    張天寶的短信進來了：“小藍，我們都希望點點可以融進他的新家。希望他健康快樂地長大。以后的探視次數盡量減少。你直接和點點爸媽聯系即可。我們是你的長輩，也祝愿你可以找一個合適的人一起過，到時點點愿意，也可以接過去和你們住一段時間的。暫時就懇請你不要打擾他們了。祝福你們每一位！”藍小月一字一字地看著，然后點了刪除鍵。秋風更緊，藍小月加快了步子，有落葉飄在她的肩上，順著肩，飄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