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卡瑪拉
作者:
陳琢瑾 更新:2016-05-25 21:35 字數:5908
我們朝著地圖上標識的方向前行了很多天,盡管已經走出那片沙漠,可眼前依然是一片荒原,不見人煙。
就在我打算換個方向尋找城鎮時,于前方出現了一條大河。無云的天空下,清澈的水面泛著粼粼的光影,仿若柔美的女子靈動的眼眸。
我感覺那不是海市蜃樓,于是把劍放在依倪耶的背上,干渴令我大步的向著河邊一路栽著跟頭滾了過去,直至一頭扎進清澈的河水中,一陣冰爽的透心涼,令我興奮得想唱歌。
它也垂下頭去,舌尖舔著水面,不停的飲水。
我取出水袋放進河中,就在我欣賞著袋口在水面頑皮的吐著水泡時,它忽然抬起頭來,直直的盯著水中。
我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是不解的側身看著它,“這個POSE不好看,乖,再擺一個。”
它依然只是盯著那水面,倒退了幾步。
這時我才意識到它的舉動也許是預示有危險,我于是匆匆的收起還沒來得及裝滿水的水袋,站起身,從依倪耶背上的鞘中抽出劍來。
不多時,原本平靜的河面忽然狂風大作,掀起層層巨浪,驚濤四起。頃刻間,那巨浪翻滾著,仿佛千軍萬馬一般奔騰而來。
我側身將劍橫向胸前,準備將劈面而來的水分開,卻被它咬住衣襟拖著向身后飛奔而去。
而那滾滾而來的巨浪凌空落地之處,土石四面飛濺開來,瞬間變成了一個大水塘。
我這才知道,它為何要拖著我一路狂奔,也不禁慶幸,沒有因為一時的愚蠢丟了命。
我被它拖住一路跑著,直至回頭已看不清那條河才停下來。
我喘得就像個得了哮喘的老頭,很久才平靜下來。從行囊中拿出水袋,喝了一口,然后就那樣仰躺著,像頭十足的死豬,一動也不想動。
從迷糊中醒來的時候,天邊的霞光已漸漸黯淡,藍黑的天空已有幾顆零星的光影在閃爍。
“醒了?”她的聲音。
“嗯!蔽易鹕恚瑢τ谒@樣變來變去,我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了,“什么時候變回來的?”
“黃昏的時候!彼f,“那時就見你睡著,還在笑,夢見什么了?”
“是個不怎么正經的夢。好像夢見你沒穿衣服,趴在我身上,亞美蝶、亞美蝶的叫!蔽页驳囊恍,“不如我們現在試試好嗎?”
“不好!彼f,“請你把迦羅卷軸先交給我。”
“這個?上面到底寫了些什么?”我解開胸甲的鎖扣,從里面掏出那個卷軸。
她從我的手里接過去,“這卷軸上不僅記載著戒霆與修熠的預言,還有……”
“就直說有什么是實用的吧!
“四大元素的至尊魔法!彼f,“不過,無論是其中哪一種魔法,都需要漫長的時間去修行。在土、風、水、火之中,你想先學什么呢?”
“火。”我想,至少學會這個,以后我就再也不用為了生一堆篝火而去到處找引火物了。
但依倪耶顯然對我的選擇不是很滿意,她把卷軸遞回我的手中,一臉無奈的說,“把卷軸打開。”
我打開卷軸,攤在地上,看著那些叫人眼花繚亂的符文與咒語,“哪個是火?”
“這里,封魔炎!彼f,“首先你必須把這些符文記下來!
“這個怎么記?就默記在心里?”
“嗯!彼c了點頭,“一定不能記錯,只要記錯一點,在釋放的時候就沒有辦法構成完整的符文陣。”
“知道了!蔽乙幻婵粗切┕懋嬏曳粯拥臇|西,一面說,“還有呢?”
“咒語!彼钢磔S,“封魔炎的咒語在這里,你仔細聽!彼f著,儼然唱詩一般吟誦起那些咒語。
“封魔炎呢?”她吟誦完咒語時,我看了一眼四周,又看著她,“一顆火星都沒見著!
“我只是吟誦咒語,并沒有冥想符文,所以是釋放不出封魔炎的。”她看著我不禁一笑,我猜她此時一定覺著我是個土包子。
“真夠麻煩的。比文科生預備高考還不容易啊!蔽艺f著,在卷軸邊仰面躺了下來。
“所以才需要時間去修行。”她說著,卷起地上的卷軸放在我的胸前,“我剛才說的還只是最基礎的修行。要真正的駕馭這魔法,還要了悟每一句咒語的奧義,這樣你才能控制自然界的元素以及各元素間相生的轉化。不止如此,縱然是封魔炎這一種魔法,就能隨著你的冥想在符文陣中呈現千萬種變化!
“我已經很暈了!彼@些話幾乎已經令我瀕臨崩潰。
她看了我一眼,有些不高興的轉過身去,不再理會我。
我看著她像是生氣的樣子,無奈的坐起身,拿起迦羅卷軸,看著“封魔炎”符文,“咒語是什么?我是文盲不識字。”
她這才又轉過身來,將那咒語又吟誦了一遍。而我跟著她細細的重復,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忽然從交錯的指間飛出一片隱隱的符文,只是瞬間就消失了。絲毫也沒有現出它的威力。
“你必須要集中精神去冥想那些符文,”依倪耶說,“咒語只是用以引導元素之間的轉換,讓他們化作符文的靈力,而最終這些靈力的釋放就取決于這些符文在你心中呈現的陣列與元素釋放時的形態!
我依照她說的,再次的嘗試,忽然隨著我的冥想,符文于咒語中隨著我的掌控浮現于空中,瞬間的燃起一片火焰。只是在封魔炎施放的瞬間,我感到一陣虛弱,無力的躺在地上,有點像**之后的感覺,幾乎不能動彈,耳鳴眼花。
她看著我不禁一笑,“你還沒有學會借助自然的元素!
“以后再慢慢學吧!蔽液鋈桓杏X胃里餓得一陣酸痛,“對了,我們沒有吃的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條河,結果也只裝了半壺水!
她因為我的話而忽然欣喜起來,“我想那應該是斯坦河!
“我不管那是什么河,我只知道那條河里不知有些什么鬼東西,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們必須度過那條河,如果能夠渡過斯坦河,就到達薩迦平原了。”
“我們可以繞過這條河去你說的薩迦平原嗎?”我站起身,朝著她說的斯坦河的方向望去。
“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么?”
“因為斯坦河極其婉言曲折,而且它流經整個大陸。我們沒有辦法繞過去。”
“那我們要怎么過去?河上連一條船都沒有,何況那河里還不知道有些什么鬼東西。”
“那條河中是被戒霆的咒印封住的水神卡瑪拉,我想也許是她阻止我們渡過斯坦河的……”
“又是神?”我再次打斷了她的話,“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制造混亂的究竟是魔靈還是神?”
這次她沒有理會我的牢騷,只是沉默的坐在一邊,默默的看著我。那眼神讓我覺得不自在,我閉上眼睛去回避她,結果我竟坐在那里睡著了。
翌日醒來,看見她依然在我身邊,沒有變成那只狐的樣子令我不禁有些慶幸。
“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么?”我起身,盤膝坐著,望著她。
“我們只有渡過斯坦河才能繼續前進。”她的語氣很堅定。
“你那么厲害,不如你替我殺了那個卡瑪拉,然后我們渡河!蔽覐纳磉叧断乱黄萑~含在口中,提起那支劍架在背上,立在蕭瑟的風中,忽然有種流浪武士的感覺,這感覺令此刻的心情十分美妙。
“我不能那樣做,你也不行。”
“我就要那么做,我現在就去魔界,殺光所有的魔靈,然后回到我的世界!蔽屹氣的說。
“殺戮與鮮血絕不是最終的目的,那只會讓災難延續!
“隨便會帶來什么災難,反正我也困在這個地方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凝冰凍”身后傳來她的聲音的一瞬,我的腳忽然被冰凍封在了原地,摔倒的瞬間,碎裂的冰晶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神經病啊!蔽野胩稍诘厣,生氣的朝她大聲說,“這樣腳會凍壞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不會的!彼谑强粗疑鷼獾臉幼有ζ饋,“我只是想讓你冷靜一下!彼f著,在我的面前蹲下來,將一只手放在我的小腿上,那些剩余黏附在小腿上的冰晶便漸漸的融化。
“你心理有問題,一定有虐待傾向。”我悻悻的站起身,跟在她的的后面,不時的彎腰摸著仍然有點麻木的小腿,朝著斯坦河走去。
那條斯坦河依然平靜的猶如柔婉的女子,靜靜的流淌著,仿佛誘捕動物的食人花一樣偽善。
在距離那河岸十米的地方,我將藍締之劍輕輕的插入土中?谥心剜湔Z,欲施展封魔炎,因為我就只會這個。
“你打算怎么做?”她問我。
“我不是學會封魔炎了嗎?”我被她打斷,極不耐煩的回答。
“你認為以現在的你可以用火系元素的魔法對抗水中的卡瑪拉嗎?”
“沒用你教我學那個干嘛?”我說,“不然你還有什么辦法?”
“我當然有辦法!彼f,“但是你必須聽我的,否則,我就用凝冰凍把你全封起來。”
“你**的啊?”我生氣的說,“想想怎么過河吧!
她于是也不再與我言語,只是面向斯坦河輕輕的蹲下身去,伸出一只纖柔的手,從她的咽喉發出天籟一般的歌唱,那深奧的咒語就這樣化作上古符文沿著她手指的地方彌漫開來。片刻之后,這片土地就仿佛被施了魔咒,失去了太陽與熔巖賜予的能量,一點點的凍結。這冰凍一直延伸至那條斯坦河,化作一個巨大的方形魔陣。只一瞬間,那河中的水就化作了一塊巨大的冰塊。
“那是什么?”我驚訝地問。
“我只是暫時的封住了這片土地對河流的供養。”她說著,拽住我的一只手,“來吧,我們要在冰封破碎前過去。”
“什么?”我一手拔出地上的劍,隨她跑著,至河邊時,那魔陣的符文正從冰封的河底漸漸的褪去。
“我們就從這上面過去?”我在那冰面上用力的踏了踏,雖然感覺很堅實,但我還是不相信這上面能過去。老天,我是南方人啊,這輩子也沒在冰面上走過。
她倒是一點也不體會我的感受,只是一點頭,說:“快。”
“說得倒輕巧,我在這么滑的冰面上走,摔死也到不了對岸,怎么快?”
“抓緊我的手!彼f著,一把抓住我的手,向河的對岸疾速的滑行,而我只是緊抓著她,一動不動的保持著一個傾斜的站立姿勢。
但一切似乎并非她所預料的幸運,剛行至河道的中間,我就忽然聽到異常的聲音,沒多久,遠處的水浪便破開冰面,奔涌而來,無數碎裂的冰晶飛濺滿空,就像從瓶中忽然紛飛的流螢。
“冰破了!蔽殷@恐的大喊,“見鬼,要死了!
“是卡瑪拉。”她倏然站定。
“我用封魔炎。”我于慌亂中,面朝那破冰而來的潮水,開始低吟咒語。
“不要!彼鋈怀医械。
而此時,我已然集中全部的精力釋放出封魔炎的符文,與之同時,一片烈焰符文從我的面前倏然展開,與浪濤交匯之處,彌漫一片濃霧,頃刻之間滿目迷蒙。
我什么也看不見,仿佛置身云層之中。我這才明白她為何叫我不要用封魔炎。而此時已經晚了,我甚至不知道要朝哪個方向才能到岸邊,只是用力的將劍插入冰面,手扶著劍柄立著。
我聽到那潮水的聲音越來越近,幾乎已精神失常的我甚至開始背誦六字大悲咒,一個勁的念道“哞嘛呢嘛呢轟”。見鬼,我想菩薩就算再閑,恐怕也不會坐上時空穿梭機來救我。
我寄希望于那支劍,但那支該死的劍在幫了我一次倒忙之后,就像個死鱉一樣沒有反應。
隨著驚濤的撲面而來,我身陷于翻滾著碎冰的浪濤卷起的漩渦中,就像一只被甩出海螺的寄居蟹,這要是被**下來,估計我的余生都要在人前戴著牛皮紙袋過活。
一時間,窒息、以及像要被壓碎的感覺,都在那一瞬間于我的思緒制造一片混亂。我感到死亡在向我逼近,只是恐懼已消失,仿佛在瀕臨沉睡的幻境。
光影,那藍色的,仿佛藍煙一樣的光影,在水中蔓延。不知是幻覺,還是其他,只是我的雙目一如鼻息緊閉著,而我卻清晰的看到那光影。
與此同時,我像在升起,迅速的上升,身邊的水流極力的沖刷我的軀體,仿佛意欲使靈魂與之脫離,直至一股突然的疾風令我感覺離開了水面。
當睜開眼睛,我已躺在夕陽下的斯坦河畔。迷霧已然散去,可以清晰的看見,那如憤怒者的思緒一般狂亂的驚濤肆虐于斯坦河上。
一個有著飛瀑一般藍色長發的女子從斯坦河中升起,身著碧色的紗裙,環繞銀白的飄帶。
從她的咒語聲中,那些綠色晶瑩的水珠閃耀著光暈,化作無數利箭,如驟雨一般刺向我的軀體。
就在這生死的瞬間,暗紅的天空忽然卷起一場暴風雪,在颶風中,那斯坦河中的水被撕裂,粉碎成滿空的雨霧,又凝固成無數的冰晶紛紛落下。
四周漸漸的安靜,安靜的仿佛能聽到世界的盡頭倦鳥的**。
我一個人就在那斯坦河邊站著,很久,不知是陷于猶存的驚恐,還是思緒已然凝滯,似乎天空已變得沉黑都不曾發覺。
雨霧漸漸散去,河水平靜的流淌,就像月光中安睡的女子。
我這才想起依倪耶來,大喊著她的名字,卻沒有任何的回音,只依稀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曠野漸漸的飄渺。
我忽然感覺孤獨,在如此的靜夜里,這感覺令我壓抑得無處釋懷。
“我在這里!彼穆曇簟
我不禁驚喜的循聲望去,她正從不遠的地方向我走來。
“我還以為你死了!蔽乙荒槕c幸的看著她。
“是在為我傷心?”她說著淺淺一笑,于我的面前側身蹲下,伸出她如夏夜的清風一般微涼的手,用那細薄的衣袖輕輕拭去我面上的水痕。
“有一點。”我第一次面對她沒有任何玩笑的心思,只是側過身去,卸下胸甲,背對著她躺下。
這時,一陣風滑過側臉,留下一滴水的清冷,如夜空的星光那般冰寒,狹長的一道,儼然偽裝的眼淚留下的痕跡。
“卡瑪拉?”這時身后忽然傳來依倪耶的聲音。
我緊張的翻過身去,緊握住那支劍,站起身來。
“我來此沒有敵意。”她在那聲音中迎面而來。她有著水晶般透明的琥珀色雙眸,有著飛泄的瀑布般靈動的長發,她的每一步都仿佛帶著海浪的濤聲,她的每一舉都逸出山泉的清音。
“鬼才會信你的話!蔽铱粗,對身旁的依倪耶說,“殺了她!
“依倪耶是不會殺我的。”她說著嫵媚的一笑,又看了一眼我的劍,“這就是藍締之劍?”
“卡瑪拉,”依倪耶站起身來,“我們天亮就會離開這里,所以請你回到斯坦河中去吧!
“你真的相信那些傳說和預言?”卡瑪拉說,“這世上有些真理的存在是因它光芒四射,而世人無法看見那光芒背后的黑暗!
“總不至于你是看破天機所以才被詛咒的吧!蔽抑皇沁@樣不屑的說了一句,卻不料卡瑪拉忽然轉過身來看著我。我被她那一雙如水的琥珀色眼眸看得掉了一地雞皮疙瘩,“你是被封印太久了,沒見過男人吧?”
“也許你真的就是那個人!笨ì斃f著,又轉過身去看著依倪耶,“我依然是卡瑪拉,而你已不是依倪耶。”
“這位姐姐,你裝神弄鬼的說了這么多廢話,有沒有個重點?”我看著她問,“到底是打還是不打,我到現在除了知道你對我傾慕有加之外,其他的一句也沒聽明白。”
但這位水中的女神姐姐卻并沒有理會我的話,依舊是神秘的說,“你以為我真的是被封印在斯坦河里的嗎?我只是在等一個人!
“你說的這些關我屁事啊。”我說,“你不會又要說,我也許真的就是什么人吧?”
“我等的人不是你!彼f,“既然你已出現,為何他還未到來?”
“誰。俊蔽也荒蜔┑恼f,“你不要在這里搞七捻三的好吧,要打就快打,不打就快走。”
“我想他一定已從別處離開了塔拉沙漠!笨ì斃哉Z間,面露幽怨,就在這時,她忽然一聲怒吼,“你終是不敢面對于我犯下的罪孽!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差點沒嚇得我摔在地上,我舉起劍來,面對著她,隨時準備著迎接這個顯然精神分裂的水神。
“親愛的。放下你的劍。”這時依倪耶卻叫住我,當她叫著我幾天前才給自己起的新名字時,我發現我的鼻血又亢奮的流了出來。而她走去卡瑪拉的面前,看著她說,“也許你能幫我找回神的記憶。”
“我幫不了你,我受到咒印的制約。如果有一天你也發現了曾經那獄神的秘密,你就會知道何以生為地之守護神的你如今卻唯有以獸形才能得到大地的供養!笨ì斃f著,又看著我,“而你,有一天也會發現,這藍締不是這世界的福音……”她說到此,忽然仿佛遭受極度的痛苦,她在那痛苦中發出撕裂的尖叫,那聲音儼然要刺破天穹的耳膜。一瞬間,從她的身上長出金色的藤蔓,那些藤蔓就像在以她的身體為食,在她的身上瘋長。她就這樣在痛苦中化作一股浪潮回到了斯坦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