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氣氛有些壓抑。葉素馨還在生顏西樓的氣。小五則擔心葉素馨發難，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臉，低了頭進食。

    顏西樓則心不在焉。

    和往日一樣，柳月夕并不和顏西樓等人同臺進食，理由很簡單，柳月夕需要照看許澄杏進食。

    往日，顏西樓以為柳月夕是為了避嫌才錯開用膳時間，畢竟，一個是年輕的義母，一個是年歲相當的義子，多少是要避嫌的。但自從鬼節那日柳月夕的面紗被不經意揭開，他才知道柳月夕的良苦用心。她不過是借著一方面紗，躲避著他和他們共有的過去—那清淺的，卻足夠銘記一輩子的過去。

    有多少人，可以輕易忘卻生平第一次心跳的聲音？

    許澄杏很頑皮，進食時東奔西走，讓柳月夕傷透了腦筋。

    “咯咯”的笑聲中，許澄杏猛地揭開柳月夕臉上的黑紗，調皮地大笑。

    顏西樓的眼角余光落在柳月夕挺秀的側臉上，昏黃的燈光下，肌膚透亮般白皙的右臉浮著一層淡淡的光暈，那被燈光勾勒出來的側影和當年荒野中托腮沉吟的哀愁少女清俏毫無二致。

    記憶被不經意勾起，顏西樓的心一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柳月夕的身上。

    柳月夕慌忙奪取許澄杏手里的黑紗，尷尬地轉身系上。

    窈窕的身軀在寬大的黑衣下顯得單薄，那和柳月夕的年齡極不相稱的發髻顫顫的，老氣橫秋。

    原本如花絢爛的年華，如玉一般潔柔的容貌，卻一輩子要淹沒在黑衣黑紗的黯淡之下，壓抑著悲喜，如木偶般行尸走肉般過一生。

    顏西樓心驚，眼前的柳月夕，比之當年彷徨無助，哀聲悲戚的少女更容易挑動他心弦。只是，今日，他愛莫能助，一切，都無能為力!

    命運兜轉，可笑可嘆，他和她，關系近了，人卻遠了。

    心如有人用力狠狠地捏了一把，乍然的疼痛讓人不自覺地擰緊了眉頭。

    “師哥……”對面而坐的葉素馨挑起兩道彎彎的柳眉，疑惑地用筷子敲了敲顏西樓手中的碗，“你怎么啦？”

    顏西樓恍然回神，目光狼狽地從葉素馨的臉上掃過。

    今夜的葉素馨身著緋紅的上裝，新修的兩道柳眉彎彎如月，彎月下的秋水跳躍著鮮活的情愫。

    柳月夕的身影隱在葉素馨的身后，一紅一黑，鮮活的紅益發凸顯晦暗的死寂。

    顏西樓再也無心下咽，放下手中的碗筷，轉頭問小五：“小五，給張伯的飯菜可準備好了沒有？我給他帶去！”

    小五瞄了一眼臉色乍然一沉的葉素馨：“已經裝好了，我一會給張伯帶過去吧！”

    顏西樓淡淡地起身：“不了，很晚了，張伯也該餓了，”提起一旁的食盒，顏西樓沉吟了半響，伸手輕彈長袍上實則不存在的灰塵，“義母，從明日起，你多準備一人的飯菜，從明晚起，隔壁的張伯會和我們一起吃飯！”

    葉素馨“啪”的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師哥，你是說，普濟堂從明日起要養一個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