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一事：“你對朝廷的禁煙法律倒是挺熟悉的。”

    曹語軒瞳孔一縮，光束一樣灼亮的目光橫過街道三三兩兩的行人，最后落在“曹氏來安堂”的金字招牌上，神色復雜。

    顏西樓嘆息：“鴉片流毒天下，君不聞那禁煙歌‘煙槍一只，打的妻離子散，未聞炮聲震地；錫紙半張，燒盡田地房梁，不見火光沖天。’因為吸食鴉片的緣故，眼下民不成民，兵不成兵，貪官污吏更是為了錢財不顧生靈，皇帝在去年已經頒布了《欽定嚴禁鴉片條例》，可惜成果不彰。但煙毒危及皇家統治怕是不爭的事情……”

    夜色下，曹語軒的臉色被月光照映得蒼白：“你是說……將來，朝廷怕是要大張旗鼓地禁煙了？”

    顏西樓卻笑：“我一個平頭小百姓怎么知道朝廷的大事？但愿這一天早點到來吧！你說呢？曹大夫？”

    曹語軒心不在焉地蹙眉點頭：“嗯，那是自然的，我走了，顏大夫……”

    顏西樓目送著曹語軒離開。

    聽著那紫檀木拐杖敲打在青石板上的清脆聲，入目是那月色披籠著的一瘸一拐的頎長纖瘦背影，顏西樓淡淡地笑。他曹語軒，雖然行事怪異，但也不失良善之心。

    曹語軒才邁開幾步，突然回頭，那目光，有些古怪，灼灼落在顏西樓的臉上，忽又展顏一笑。

    顏西樓被笑得莫名，一個轉身，幾步就到了自家的門前。

    抬頭看那門面上“普濟堂”三個字，和就算是在朦朧夜色下也自閃閃發光的“曹氏來安堂”相比，這“普濟堂”三字確實是暗淡無光的。

    伸手撫摸他親自書寫的對聯：“濟世良方祛邪扶正，妙手回春固本清源”那十數個大字，低聲細語：“原諒我，義父，等我忙完了你生前最掛心的事情，我自然會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普濟堂上來，那時，普濟堂一定會更勝從前，素馨師妹也不會再埋怨我，義父，你會明白的！你要相信，你期盼已久的那一天，應該是不遠了！不過，眼下，怕是比較艱難！”良

    顏西樓站在屋檐下沉吟良久，唇角的紋路因為端嚴的表情而越發顯得超乎年齡的深刻。

    一種悲涼和孤獨如夜風般貫穿過胸口，呼呼有聲。

    夜風中，一只用墨汁寫著“涼茶”兩個大字的葫蘆在微微晃動。

    門縫里，透出幾縷溫暖的火光。

    是小五還在忙活嗎？

    屋內傳出清晰的聲音：“師娘，你這是干什么？”

    是素馨的聲音，她還在生他的氣么？

    “你知道的，這人的記性總是有限的，總有左耳進右耳出的時候，我將這煎藥服藥要注意的事項都寫下來，貼在藥包上，這病患就不會弄錯了！”柳月夕一手秀麗的小楷在紙下延展，娟秀一如主人。

    素馨不以為然：“師娘，何必勞神這樣的小事？在抓藥的時候，伙計們都會有所交代的！”

    柳月夕笑：“將事情做得仔細一點總是沒有錯的，你知道，這醫館的前途命運啊，都在病患的口中呢，俗話說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啊！”

    葉素馨點點頭：“師娘說得有道理，只是，這普濟堂什么時候可以做得和對街的來安堂有名氣？師娘，你瞧師哥那不溫不火的樣子，我快急死了！”

    柳月夕聽葉素馨突然提起顏西樓，手下筆鋒一歪，一張紙寫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