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今晚阿謙和其他兩個人跟蹤一批剛從伶仃洋上來的鴉片煙，并潛入暗藏煙土的宅院，誰知道行藏被發現，阿謙被追殺，幸虧我去找阿謙商量一些事情，這才救回了阿謙。”阿謙就是那個陷入昏睡的青年男子。

    “那……有沒有人發現你的身份？”柳月夕咬著唇，唇色越發的蒼淡。

    顏西樓搖了搖頭：“夜色很暗，當時我和阿謙都蒙住了臉，”說著從身上取出蒙面布巾，“而且我們很快甩下了那煙販的打手，應該不會有人識破我的身份，你不用擔心。”

    “那……其他的兩個人呢？死了嗎？”柳月夕聲音發顫，無法平靜一對。

    顏西樓默默點了點頭，沉痛得說不出話來。

    “明知道危險，為什么你要參與？萬一……”柳月夕說不下去，微張的唇瓣在顫動，胸口梗塞，陣陣疼痛襲人。

    顏西樓淡淡地笑：“危險又怎么樣？不是因為胸中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宏愿，而是因為，我不能忍受天底下有更多女子因為男人吸食鴉片而被賣入妓院，不能忍受更多的孩子因為家破人亡而流離失所，我不容容忍我的悲劇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止境地延續下去。你應該明白的，我記得你說過，你的父親是因為被別人陷害販賣鴉片而獲罪，如果不是鴉片，你何至于顛沛流離？遭此大劫？”

    至此，往事如錢塘巨浪涌上心頭，幾乎讓人無法承受的暈眩讓柳月夕搖搖欲墜。“你……”

    話未出口，已經淚流滿面。

    這么久以來偽裝的平靜無法繼續，在夜色的掩映下，彼此敞開了內心的隱諱。

    顏西樓望著那灰白天色中流淚的眼眸，想起那青蔥般嬌嫩的 生命被命運折騰成一支枯草般的憔悴，如果，當年，她能狠心拋下他，她何至于從此流落青樓何至于枯萎至此?

    當命運兜轉，冥冥中誰在主宰乾坤？

    聲音發顫：“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柳月夕仰頭，淚流不止，在淚意中分明帶著笑意，“不……我一直在記著……你 是這些年來我唯一的安慰……”

    顏西樓心頭劇痛，這無助柔弱的女子！這些年，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

    情感沖垮了理智的約束，一瞬間，天地萬物似乎隱匿不見，一如當年的茫茫四野中，在燦爛的星空下，唯有他和她，一如當年的一場噩夢，讓他將她擁入了懷里。

    緩緩伸手，觸及那方濡濕的黑面紗，“對不起……”

    柳月夕沒有止住顏西樓的手，美丑在此刻無關要緊，她需要的是，僅僅是他的一點撫慰。

    這張臉，一半秀美無倫，一般疤痕縱橫，顏西樓喉頭一滯，啞了嗓音。

    “你……”粗糙的大手撫上那交錯的兩條傷疤，仔仔細細地撫摸，內心，沒有一絲一毫的厭惡，相反，一陣陣柔和的憐惜漫上他心頭的每一個角落，這樣的一個女人，讓人心酸、讓人憐惜、讓人欽佩更讓人……顏西樓狠狠咬牙，無法不承認，他……比記憶中更清晰地喜歡著她！然，如果當年，她狠下心拋下了他，自顧自地逃命，他何至于念念不忘苦尋多年？

    柳月夕仰著臉，閉上眼睛，那掌心傳來的陣陣熱力讓她如處三春的陽暖，那眷戀多年的，被呵護被憐惜的焦渴，讓她根本不愿意拒絕眼前渴望了多年的男人的撫慰。

    那顫顫的唇，淡淡的血色，那低垂的長睫，微微輕顫，上面還帶著一滴淚珠，如花蕊上，清晨的一點瑩白。

    顏西樓內心隱埋多年的情愫被狠狠勾起，一伸臂，將眼前的女子大力圈入懷中。

    徹骨的疼痛讓昏睡中的阿謙蘇醒過來，透過半卷的布簾，看見一對忘情相擁的男女，不由得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