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作者:
胡悅之 更新:2016-06-03 20:08 字數:3536
2
小米攔下一輛出租車,送他回家。他卻將她往車里塞:“笑話!你以為我,我醉酒?我送,送你回去。回、回去。這點酒、算他、他媽巴格拉子的什么東西?”
但要真的送他回去,反讓她為難了。她不知道他家在哪!
費她不少耐心,才從他嘴里掏出他家的位置。他說是要自個回去。但怎能讓她放心呢?
也幸好他家是海口一家大醫(yī)院的宿舍。又在已成了鬧市區(qū)的馬路邊,好找。她一直送他到他家樓下。他偏要送她回去。推搡再三,他才下車。這時溫暖看見三樓一個窗口還亮著燈光。像是聽到啦叭聲,窗口探出一個女人的身影。一種直覺,她可能就是令他不敢跨越雷池的妻子。幸好她不下車。看他飄浮著似的走進樓梯口,她才乘車離去。
他還真像是飄浮著、游離于太空的宇航員,足不著地似的搖晃著挨到了家。
推開門的那一刻,他怔住了。妻子還坐在燈下,正默默守著滿桌子酒菜,插著小臘燭的蛋糕。兀地一驚,半醉的酒已醒。心中暗暗生苦——這回可糟了!
讓他很尷尬,這才想起,今天是他生日!
“你還沒吃飯呀?”他小心翼翼地。不敢此時提起自己被忘記了生日。
“我早氣飽了!”妻子冷冰冰地,“我猜想得到,你終有一天,你不會再回這個家。這個家已容不下你!”她被他那滿身濃烈地熏人的酒氣只感到心里發(fā)堵。看自己還在耐心地待他,他卻這般模樣回來!不禁滿心無處陳述的委屈,禁不住的酸楚,頓時淚光閃爍。
“你你這……”他這七尺漢子,見過鐵血兵燹,卻看不得女人那點點滴滴晶瑩淚光!第一次看妻子竟為他如此無助地哀怨的淚眼,真讓他亂了陣腳。他的心,猶如被綁住巨石沉湖的無辜,直往下跌。這時他的酒意全消,擱心自問,他并非有意;設身處置,只身南下闖海那兩年,留與他心痕實在是太深了,又怎好要有背于妻子呢?異地他鄉(xiāng),除了妻子,他還有什么?
“你還跟那女孩喝酒去了?”妻子很細心地敏感,捕風捉影著尋問。
“你說什、什、什么呀?”他裝腔作勢,信誓旦旦,蒙受莫大委屈似的。
他還是只好又給她撤了一個彌天大謊。四川的那位性張的男孩子,不是回家結婚,娶了妻子?本來說是要帶著妻子過來,但妻子不過來,他過來了,還帶了些土特產,特別是川味太濃的那種煙熏的臘肉。非要我嘗嘗,男人在一塊,還能有多在作為?還不是免不了,要去買來酒,就為買一醉,為酒而要叱喝幾聲!那一叱喝著,可不將正事也給叱喝迷了方向!這可不?被他拉著去喝了酒。所以,也真的把什么都忘了!真是飲酒誤事。
“算了,你別再糊涂人了。你回也罷不回也罷。遇上了也沒法子!”妻子她,真有點是失意的樣子。
“是的,這些天來,我是有事隱瞞著你。”高梁這時酒已醉了幾分。為了緩和像是箭在弦上的窘迫,他只好在她面前著意放下一個讓倆人好過的臺階似的。
“我早就看出來了!”她更是顯出不出所料的落意。
“但又并不是你所想象的。是我們公司的事。”高梁深深嗟一口氣。“市場不景氣,前途不樂觀。面臨著要轉型的尷尬。正巧那四川小子過來,想借住我們公司那已簡直是空下的房子,我們幾位也就正好借此一樂。但愿能樂以忘蜀!海口看來,那跳蚤市場是待難住,我們準備向下縣發(fā)展試試。過些日子,想到四周市縣看看!而不是你所自以為的,跟那溫暖的事。溫暖就是那個女孩子。她正在此獨身一人,身世不幸,一出生就沒了父親,是當教師的母親一手帶大,直到大學。而正當她將畢業(yè)那一年,母親因為車禍過早故去!她又沒有父親,這世上也沒了親友,但那是位好女孩,很頑強。異地他鄉(xiāng),很不容易的。要不,明天這將她帶回家來讓你考察考察?!”
“我沒興趣!”她再也忍不住憤恨地斥責著。但也已沒了當初的脾氣,只在提醒他似的說:“這是一艘破船,擠不上陌生客!你可千萬別……”
“你這是……”他不想妻子再往下說那些捕風捉影的猜想的話,著意將話題扯開,看著桌子上那些菜肴和插上了臘燭的蛋糕。看她什么都擺好的,還意外地,桌面上還擺著一瓶酒!兩只晶瑩透亮的酒杯。就像在默默地待著它今晚遲歸的男主人。“哦——我想起來了!今天是我生日?!”
“虧你還有點記性。”妻子滿腹的不興,卻已不再像剛才。回身想將冷了的菜再熱一下,被高梁制止了。
“啊——真是的。你看我。真有點老不中用了。終日無所事事,竟然連自己的生日也晃悠著晃丟了!”高梁是真誠地愧疚。“也難怪,在外這多年,回處飄泊著,怎還顧得上什么生日?我都好多年不過生日了!真難得我這娘子您了,有愧郎君我,在此謝謝娘子了!”
他真誠地客客氣氣朝她打了一個輯!
“你別又來那一套,好不讓人,渾身發(fā)麻!”妻子也為他不好意思。也被他的那般認真的樣子感到滑稽,而又備感一縷欣慰。借故重重地打了丈夫那壯實的脊背。卻是充滿溫馨和疼愛!
惠如重新將冷落的場面排比好,高梁也開始為自己,點上了早已插好的臘燭。
“我知道因為我,讓你委屈了。這世上除了你,和我母親,沒人會想起我的生日。我真的感謝你了!”他不惜屈尊地朝她好好地一再給她鞠了一個規(guī)規(guī)紀紀的躬。“啊,都怪我。只貪別人一杯濁酒,反而無意間將妻子著意為我準備好的生日的盛宴!真對不起了!我……向你道歉了好不好?”
看妻子不再那般地挑剔的樣子,他也就剩機舒開懷。
“不就是過個生日嗎?”他不介回事地,另有一番見地:“實際上這生日,該是母親過。因為這一天,不是說是母親的受難日嗎?”
他親親熱熱地擁著妻子,深深地吻著,吻著豐姿的腮,吮去垂掛于腮上的淚:“真的很抱歉,我已有好幾年不過生日了,也就,嗨,真的把那回事,啊,真的給,給忘了。根本就……難得你了!我的最愛。自從把你迎娶進我那寒門的那一刻,我就已珍愛此輩子。你已是我的唯一。這世上還能有什么能代替妻子兒女呢?除了妻子兒女,我還有什么呢?我已沒有理由不珍愛這一切!不就過生日嗎?現在不還正好?三十幾年前,我正好就是這時降生這個亂糟糟的世間的。這不是正好!我們重新再來!咱倆喝杯交杯酒!我的生日,我們過。從現在開始,我們重新再來!”
他倆合著將那臘燭一口吹過。高梁情不自禁地再次緊緊擁著妻子,真真實實地吻著妻子那嬌艷的臉腮。隨便之將那酒打開:“來!你我夫妻倆喝杯**酒。好好慶祝一下自己!”
但酒還末斟,他一失神,酒瓶已被他失手弄跌墜地。一聲清脆的爆響,猶如天崩地裂,愕得倆人一跳。而破碎的酒瓶卻將濃郁的紅酒四濺,滿屋酒香。而倆人呆呆地面面相覷,整個世界仿佛都跌進了無聲的時間墜道里了。
仿佛這是不祥之兆!
“看你醉成這樣!”陳惠如無奈地,搖搖頭。
他木然于一旁看著妻子為他無意失手的杰作而小心地收拾那不堪的場面,內心暗地自斥不已。本是一場多美地浪漫的生日,被自己弄成這樣,特別是那一瓶美酒!本該讓夫妻倆人此時共渡愛河潮,卻被他倒?jié)娨坏乩羌?br />
此時高梁他,酒已全醒。本已將肚子撐飽了,但為不讓妻子再為之失意,還是勉強吃點,算也是陪妻子將本該是完美的浪漫晚餐不至于太冷落。裝腔作勢地扒了幾口飯,找個個誰都不感興趣的題外題,泛泛無味地。妻子其實也是看出來了,也不想勉強他,讓他將碗放下。高梁趁機也就知趣地躲進了洗澡間里去了。
這是她從未遇見過他如此一幅落魂的模樣。好不讓她,默默地、寒心!看來該不會,真的是……她不敢無惴地去猜想,也不愿接受,什么對與錯。倆人之間,誰是對?誰是錯?只能是、啊,湊合著。但看他如此不爭氣地自甘**地萎菲的一副模樣,借酒消愁?
人生于她倆,還有一大一截呢!
他這該不會只是開始?但愿不是!
而愿望又算什么?
“你是車呢?”他剛從洗澡間出來,妻子她像是突然想起,問。
“哦?對了,我的車!”他頓時醒悟,環(huán)顧四周,突然想起:“那是丟在酒店了。你看我……明天我再去騎它回來。丟不了!”
他已完全的清醒了。但明天是否真的能騎回來,也不敢說。盡管他是說了!要真是丟了,也不是頭一回。第一輛是剛下海南時,是一輛新車。不出二個月,他騎到海府那邊與朋友喝咖啡,喝咖啡出來時,他的車,不見了!接著他只能買輛半舊的車。但還是留它不住。這次再丟,他都不知該怎么是好。幸好也是他跳蚤市場的順手貨。并不是因此而不心疼。丟了也是沒法子的。“就是丟了,也不過是輛破車!”
其實,她并不是為丟了那舊車而心疼。
“看來還不至于是暈頭轉向。知道是丟在哪了!幸好,還不至于將你的魂弄丟了。還知道回來。”惠如卻忍俊不禁地笑了。苦澀而無奈。被丈夫這一幅憨直的單純逗著了。
“你該不會是要說,不該回來?”高梁像也從話中聽出了話來!
“我是怕,有一天真的,你要將自己也弄丟了,回不來了!”她再不想與他磨嘴皮,沒用。折身回她的房間去了。
高梁下意識地緊緊尾隨著妻子過去。孰料,妻子隨手將門反關上!關上差點叩著了他的頭。
他呆呆地站在門口,片刻,想推門進去,又愣在那。只好推開另一道門。他到了本該是他的,冷落多時的小房間里去了。
他簡直是在床上輾轉反側好半夜,而未眠。
他偷自審視自己,確實不爭氣。為什么自己老是這般,在與幸運之神背著跑,失之交臂?但自己捫心不愧于妻子,沒什么對不起她的點滴。
上帝在上。你怎不與我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