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漂泊的心3
作者:
胡悅之 更新:2016-04-30 08:29 字數:3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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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多惹人的花!”又是一聲由衷的贊嘆,當他正要回身離去的當兒,有位女人被那束可人的玫瑰而贊嘆不已。讓他不禁一愕。是那位打雜的中年女人,本地人,四五十歲的樣子了,他只知道她性黃。黃大姐一眼看到了那真的很惹人的玫瑰,偏也幾分婉惜地說:“怎不帶回家?送給你那漂亮的愛人,不正合適!年輕人,總愛一點浪漫的。現在不也都在講情調什么的?說不好、真的要讓她獲得一份意外的驚喜呢!”
那位大姐說得開誠而坦率,她認識他的妻子。因為她孫子的病,他介紹過她帶著孫子去找自己的妻子,妻子是位不錯的兒科大夫。大姐這一言,卻也不禁重掀起他心底那、正中下懷的蠱惑。女人的心思大不了一樣地隱晦著期待的浪漫。
黃大姐是純粹的海南人,她那帶著濃重土音的普通話,乍聽有點、澀嘴硌牙。剛下來的時候,對那海南口音的國話(海南人將普通話說是國話)很是讓人迷惑不解,像是墮入了異國!而海南人有個好性格,熱情誠懇,對大陸人很開誠的,主動會與人拉扯,不像廣州人。要是一比一,還好點,開始似懂非懂中還可連猜帶聽還能理會多少,要再加上一個本地人,那就讓你,不可適從,本來還能猜出二一,初有頭緒的東西反被攪得一團亂麻。后來漸漸的習慣了,現在還好,因為他那合伙人就是純粹的本地人,他的國話也并不能讓他恭維。但相處時間一長,倒也能聽得清了。所以現在對海南國話,他感到好多了。還模仿著學了幾句蹩腳的海南話——吃飯,放屎(拉屎),睡眼(他們將睡覺說是睡眼)。但講起來,這回該是他要詰屈聱牙了!現在早聽習慣了,也就、反而頗有意思。
看來黃大姐她還頗有程度的。不像那些粗俗的本地人。呵,這時勢,下崗的,待業的,隨地可遇。或許她也是其中一員吧!但他不好意思尋問她,或許這于她也是諱莫如深吧。
真是的、只由于這花太惹人,只因為這花太美了,無法拋棄!除非要他暴殄天物?!看她奔放的殷紅里、蘊含著熱烈地多情的生命,寄寓有別樣的鐘情與祝福。看她那朵朵都像在炫耀著生命那高貴地熱誠的征服力,在耀眼的生命底蘊里淺顯出懾人的神韻!多可愛。
說真的,他從未收到、見過這么妖嬈嬌艷的花,但他和道她就是浪漫的玫瑰花!他也從未送過妻子這么嬌艷的玫瑰。看她像是在為愛情而忠守的信物。在它面前他感到萬分愧疚。
——然而我,又為什么不能借花獻佛呢?
妻子是他的唯一,唯一的愛。這種愛、簡直成了他的宗教,她即是他的佛!
但其實他、實在不忍心隨手將她隨手遺棄,怎忍傷害奔放的燦爛?!看這灼熱如火般殷紅的玫瑰,正是多情地綻開的生命,像是在向他預示著什么。
——是呵,借花獻佛?又有何不可!?
如此一念,也就讓他、再也無忍將這嫣然的玫瑰放下!心想,妻子她、可能,也不會拒絕這鮮艷熱烈盛開的玫瑰罷?這燦爛的玫瑰也能在妻子面前一樣的率真、熱誠。
看她如此不顧一切似的燦爛待你,她那盡情綻開的,分明就是她璀璨的生命!此生僅有的一次。仿佛在向世人展示著:我即是世界上最后的妖嬈!你真能忍心暴殄天物?
他真的是、虧欠著妻子的某種不便于直言的東西,就是由于面子上的一時放不下,何不借此時向妻子表示誠心的懺悔呢?!這些年來,都簡直只是為了自己而疏忽了某種情緒的表白,其實不只生活而奔命,分明就是疏忽了什么;是婚姻之外的,他就怕是、一錯再錯。辜負了妻子那為了他所付出的犧牲,看這像是上帝厚賜與他們的真誠,猶如那一團火般地熱烈開朗,怎能辜負了、這世間真誠生命的敬畏?珍愛這、猶如是奔放熱誠地燃燒著的青春!諒必妻子也不至于要將這無辜地燦爛的玫瑰踐蹋才是。
他也還是不顧后果地將她一一帶回家!
時下正是冬去春來,東北此時正是風雪飄飛,冰天雪地,狂虐的西北風簡直要剝人一層皮似的如刀凜冽。而海口此時卻是暖透心扉的暖暖的早春。暖得有點熱意!盡管此時已是夜深,但柔軟的東風攜帶著南太平洋的熱意,讓海口這臨海都市,沉浸于溫情的風景中。街面上,夜色中,沒幾個身著冬裝的,秋衣也少。那些少年還短袖夏衫!
此時正已是夜倘亦未深時,行人依然如魚貫,那玫瑰默默地伴著他招搖過市,實在也是太惹人地顯人現眼的。一路上,特別是那些成對漫游于燈影柵闌里的大男少女,無不被他車前那籃兜里的那一束狂情奔放著的玫瑰招惹路人側目而視,讓他不禁幾分自得之情,看她靜靜地擱在墨綠色絲絨質地樂器盒子上面的玫瑰花,像在與人在抒說什么隱情!
在海口,沒人見過有什么花。況且是如此嬌艷的玫瑰花。所以,他單車前兜中靜放的那一束妖嬈地鮮活地艷紅的花,成了惹人的風景。他不禁心底有種欣慰似的。但愿妻子并不為此心生猜忌。
這是座沒有鮮花的城市。這花、成了招惹人眼眸的尤物。像是這花也在惹事生非!所以一路上,他受到了太多驚詫和猜疑的目光。
在萬家燈火中,他在找,找那一盞是屬于你的,耐心等待著遲歸的你,真猶如一片飄零異鄉的殘葉!
回到家門口,他像是才突然發覺自己,還真的天真得頗有幾滑稽擬的自侃:
“我還真的……要將她帶回家?!”
回到門口,他還不禁猶豫著,面對如此嬌艷妖嬈地鮮艷誘人的尤物,你要讓他、放在哪兒?帶都帶回來了,但愿妻子不會斥責他。這么可愛的花,有誰見不愛?
況且,我帶回來的、只是花。又不是送花的女孩子!
她哪會輕易與你隨便回來呢?
到家時,妻子已睡去。虛掩著的房門,從內面卻漏出一縷淡淡的燈光!他不覺一喜,她還真的正在耐心在等待著遲歸的夜游者?!
他輕輕推開妻子的房門。
他走近一看,原來她還真的是睡著了。唯留下那一棧淡雅的燈光,是在孤單單地為他亮著。他靜靜地站在床前,默默地看著妻子她、抱著一身倦憊,此時實在不忍將她擾醒,悄悄退到客廳里來。
輕輕擰開茶幾邊那棧自跳蚤市場上拿回來的、舊式的簡陋的落地臺燈。柔和的白熾燈光,靜如秋水、柔和地灑瀉一地,猶如秋夜里的那一縷清涼的月光。真的要令人不禁想起那床前明月光的詩。看那清淡燈光下的那一束火樣熱情奔放的玫瑰,在慷慨地給這頗有幾分冷落的客廳獎賜一縷溫熱的暖色!分明也顯示出不甘寂寞地溫情,讓這冷落的客廳頗獎賜了一縷溫馨的氣息。
他一時還真不知該將她擱在何處,只隨手輕放在這茶幾上。他真想給妻子個驚喜。但此時、豈不只是將她驚醒?或許她也只是剛剛入睡,她天生最易失眠,假如將她擾醒,可能會將她正酣的美夢給毀了!
他這時反而毫無倦意,獨自一人斟了一杯葡萄酒,與燈光下的玫瑰把棧對飲起來。默默地與這清靜得有點冷漠的夜色相向,環顧這簡陋得簡直就是寒磣的所謂家,這卻也是來之不易的棲身之所,還是妻子單位的舊宿舍。不久也將被拆除。聽說要在原址上建一座星級酒店。現在可說是全民偕商,幾乎每個單位都在找方便與港商相攜。你不看連原來偏遠的工業學校也將臨街的圍墻給拆了,沿街建了好多簡陋房子出租,從中收取意外之財。這兒也不例外,據說憑這可貴的地段要與某家港商聯營,要在這建座時下最熱話題的星級酒店。看來他們也只是臨時住客。
這房子是七十年代初的產品。原也是一位付院科級干部才能入住的套間。前二年建省,這原先的主人也早已趁機乘上了改革開放的第一班快車,成了第一批得益者,成了新建制的獲利者,住進更為開闊趟亮的新居去了。匆匆丟下這舊房,那些舊家俱也是前主人丟下的。這成了妻子她、得以借“引鳳的巢”的窩。他成了沾著“筑巢引鳳”的光!妻子正是借東風的那只“鳳”,所以,成了這的主人。本來還有另一位,是男的,因為他妻子不愿過來,所以只好打道回府、重歸舊廟了。所以他們成了唯一的主人!
高梁他本就也并不打算要在這異地他鄉待此輩子!只是此時讓他重歸故里,心里分明也在暗自壓抑著隱隱的不甘心。當年出走下海,就許下豪情,不撈上一把不回東江。哪怕是從海深處拖回一條大魚的殘骸!而此時您不看此風景,怎地叫他……
但他要何去何從,他還真是舉棋不定。最后他是否能成為此地居民,他心里也沒底。但據說,妻子下半年是可以分得單位的房改房。可能這也是福利分房的最后一班船了,此次若是錯過,也就恐怕不再。所以妻子很在意,也非要為那賣力。但是他,不敢否定,也并不支持,心里默默地,實在叫他猶豫、難決。
坐在這家中唯一的、舊主丟下的舊藤椅上,對著茶幾上那無處擱置的玫瑰花,他滿臉的迷惘、惆悵、茫然、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