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停住了，良久才幽幽說道:“我雖然只有一只眼睛，卻看得很清楚。你每次看到太子，也是我看到你最美麗的時候。那個時候，你的笑容就象漫天的星斗，就象汪汪的清泉，就象踩在荷花叢中的飛天仙子。我曾經(jīng)愚蠢地認為，我還有很多的優(yōu)點，是別人沒有的。而你，總有一天會你會對我一往情深。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最終是錯了，錯得不可救藥了，原來我在你心里真的只是個殘廢，一無是處……”

    我有些眩暈，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沒有……沒有……”我拼命地想辯白，卻被他堵了回去。

    “不要解釋，你的神情早就泄露了你心里的秘密。”他冷冷地轉(zhuǎn)身，又給我留了一個冰冷的后背。

    我最害怕看到他的背影，這背影讓我渾身發(fā)顫。

    “你太清高了，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累，真的很累。我畫了一張你的畫像，你卻認為她是袁蘭芝。難道你不知道，她是晉安王未來的妃子？”

    畫的是我？我再一次呆住了。

    “那胸襟前邊是一朵盛開的百子蓮……”他喃喃自語，卻最終凄厲地又一陣冷笑。“我做的這一切，你都視而不見……”

    “你……我……”我微啟珠唇，話未曾說出口，卻嘗到了淚水的苦澀。

    我只想說，蕭繹，只有你才是我心里的唯一。而太子，在我的情感世界里，最多的只有深深地敬意。

    可是，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向外走去。那步子邁的是那樣的果斷，沒有一絲猶豫。

    我驚異地發(fā)現(xiàn)，他今天一改過去嚴謹?shù)娘L(fēng)范，穿著一件士大夫們最喜歡的便服，長長的袍子，寬大的袖子，腳上是一雙木屐。

    他的身影再一次從我的視線漸漸消失，衣袖隨風(fēng)舞動，留下的只有“咯吱咯吱”的木屐磕地的聲音。

    我忽然間抱住了冰兒，嚎啕大哭。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小姐。冰兒會一直陪著你。”在淚眼朦朧中，我依稀看到了冰兒那張慘白的臉。

    我的淚水象咆哮著的冰雹，砸到了冰兒。她抱著我也是一陣悲慟。

    我這一哭，就哭得天昏地暗，透體發(fā)涼。

    瑟瑟的秋風(fēng)無情地掃著滿地的落葉，那枯黃的落葉漫天的飛舞，枝椏仿佛一夜之間全禿了，留下的弘枝和深埋在地下的根一樣消瘦和慘淡，沒有了往日的馥郁和翠碧。

    荷塘里的荷葉帶著殘黃的遺憾，微微地卷曲著，酸楚地等待著嚴冬的覆蓋。

    樹下，有個身影正在寒風(fēng)中掙扎著，在打掃著滿庭的殘葉。那是田丁，風(fēng)卷殘葉，驟高驟低，何時才能掃盡滿目的寒秋？那有只跛足的可憐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

    “知足長樂，能忍自安……昭佩……”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恍惚間抬首，是皇姐永康公主，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她了。

    “皇姐……”慌亂中我急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和碎發(fā)。“這個明珠，也不早些來通報一聲……”我嗔怪地說。

    “本宮來得不是時候呀，聽說正趕上你們小兩口鬧別扭……”永康公主一陣輕笑。

    我自知自己腫脹的雙眼恐怕不能掩蓋那段風(fēng)波，遂說到：“原本沒什么事？皇姐多心了。”

    “本宮多心了？”永康公主大笑，“七符那張黑臉，難道是本宮惹出來的？”

    “這……”我頓時無語。

    “小夫妻吵兩句也沒有什么，只是千萬不要往心里去。”永康公主這許多日子不見，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些變了，似乎更低調(diào)了些，不似當(dāng)初我新婚時那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樣子了。

    “唉，本宮也想通了，凡事得過且過吧！不然，恐怕就會郁悶成疾。至于七符，他也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公主拿出一張紙箋。

    “昭佩，你看看，若是你，會怎樣？”

    我用絲娟擦了擦眼角的淚痕，仔細一看。

    白紙黑字，赫然醒目寫著一首詩——《戲湘東王詩》，詩云：“湘東有一病，非啞復(fù)非聾。相思下只淚，望只有全功。”

    落款是蕭綸。

    “這……太過份了……”我有些惱怒了，但當(dāng)著公主的面，卻不好發(fā)作。

    “是呀，這兄弟之間開玩笑也沒個分寸。本宮素來疼愛這個弟弟，不是可憐他身殘，而是喜歡他的聰慧和才氣呀！可惜，七符對此事太在意了。所以他內(nèi)心必然有些自卑，只是他不愿意說出來罷了。”

    公主說著,輕輕拿過那張紙箋，緩緩地撕碎，拋向一邊。“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