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jié)在這一時期，忽然急速地向前推進，似乎要彌補此前時光的緩慢流逝，冬天緊跟著秋天幾乎撲面涌到。

    我開始學(xué)著織圍巾。

    織圍巾的那些日子，下了一場來自世界彼方的大雨。它是那樣大而猛烈，反復(fù)地停停下下，雨點似箭，又是冬天，因而顯得凄神寒骨，隨后幾乎毫不停歇地綿綿持續(xù)，這使得樹葉在枯黃前就已腐爛。

    當(dāng)這樣的大雨停止，預(yù)示著冬天真正的來到。冬至日的兩天后，就是圣誕節(jié)了。

    我的第一條圍巾也快織好了。

    “第一條圍巾要送給喜歡的人。”我會送給誰呢？Z嗎。

    然而我送給了L。

    “圣誕節(jié)一起去玩雪花吧！”“雪花？這么幼稚？”“哪里會幼稚，很好玩啊！”“好吧好吧，哪里見？”“T區(qū)吧。”

    L真是一個隨叫隨到的人哪。無論我想去哪里玩，他都會答應(yīng)。這樣一來，我是不是也應(yīng)該為他織條圍巾來感謝他呢。我織完最后一針，打結(jié)，剪線。一條黑色的暖和的圍巾呈現(xiàn)在面前，畢竟是第一條，還有些織空的地方，略顯得不太好看。

    啊，但這是我的心意啊。

    我自己也有一條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圍巾，藏藍色。突然意識到什么一樣……情侶圍巾啊！

    仔細(xì)想來，我是有意的吧。

    圣誕夜。穿上校服帶上圍巾，在手心里呵著暖氣，口中冒出的水霧和熱量在冷風(fēng)中很快彌散不見。見到L，我把從家里一直抱著帶出來的黑色圍巾遞給L，他接過圍巾，臉上寫滿驚訝，雙手不知道怎么擺放才好。唉對呀，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我會織圍巾給他作為圣誕禮物。路上我們開著玩笑，到了約定地點T區(qū)。

    我還叫了死黨K和另外一些初中朋友一起玩，和L一起來的，還有那些上次去我生日的小學(xué)同學(xué)們。

    K遲遲沒有出現(xiàn)，在T區(qū)等候了半個小時，一些小學(xué)同學(xué)等得不耐煩，上網(wǎng)吧去了，L似乎也要走了的樣子。我急切說著：“再等一會，再等一會就好……”但仍不能阻止一些人走掉。真不像樣……真不像樣啊我，明明大家約好一起玩雪花，現(xiàn)在卻……眼底深處傳來灼熱的潮濕。不對……不是這樣的。

    肩膀上受到輕微的力，是L的聲音：“咦？是她嗎？”他示意我往后看。

    眼淚就快要掉下來的時候，我轉(zhuǎn)身看到了滿臉歉意的K，我立刻撲上去擁抱她，眼淚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蒸發(fā)掉吧。

    “喂，下次不要再遲到了啊。”

    買好十幾罐雪花，我察覺L戴上了我給他的圍巾。注意到我盯著他看的眼睛，他與我對視，向我做出疑問的樣子。

    “哈哈，你戴圍巾的樣子傻傻的。”

    K笑起來附和我：“就是咯！圍巾的下擺都沒有了，誰叫你脖子那么粗！你看鳴子，同樣也是繞了兩圈下擺還是那么長呢！”

    “嗚啊，我的圍巾本來就比他的長啦。”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啦。”

    L欲哭無淚地笑著，解下圍巾繞了一圈重新戴好：“這樣？”

    “還是太蠢！”我仰視他的臉，笑著踮起腳尖將圍巾從他的脖子后面繞過來（身高差！），繞成一個好看的樣子。我們倆當(dāng)時都一動不動，甚至于屏住呼吸——因為這樣就像是環(huán)抱的動作一樣，稍不小心我大概就會被他攬入懷里。兩人都有點尷尬。

    我對L，產(chǎn)生了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呢？

    “好啦。這樣好看多了。”

    L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柔軟的毛線，很溫暖吧？我想著，一點點的暖意，作為感謝送給他。希望他能理解我的意思呀。

    “嗞——”雪花從雪花罐子里噴出來的聲音。啊哈？開戰(zhàn)啦？看見K的大衣背后上沾滿了雪花泡沫，她咬牙切齒地沖我喊道：“鳴子，幫我報仇啊！”我刷地拿起兩罐雪花，像個“雙槍老太婆”一樣，和K一起去“夾擊”那個噴她的男生去了。在這樣的攻勢下，男生很快敗下陣來——頭發(fā)上，臉上，衣領(lǐng)里，胸前背后，全是泡沫，狼狽的樣子十分滑稽。我和K哈哈大笑起來。

    正在我得意的時候，我的脖子后面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呀——”K尖叫著逃走了。啊！竟然趁我不注意襲擊我的脖子。我不看來者是誰，舉起罐子就一頓狂噴。

    過后變成一個雪人的L直愣愣站在那兒，圍巾上都是泡沫。“啊呀！是你啊哈哈哈。”我跳起來，跑向K。“簡直跟洗澡一樣。”L嘟嚷著，追了上來。

    一群人，追著，叫著，鬧成一片。旁邊賣衣服的大媽不滿道：“哎呀一群瘋小孩，去別的地方玩啦，全部都弄到我衣服上了……啊喂喂都說了不要噴了啦！”

    我們直接無視大媽，繼續(xù)互相“攻擊”。

    “嗞——嗞——”

    一片不明物體撲來，我立刻閉上了雙眼，眼前登時全黑，隱約感覺到頭發(fā)上、臉上全都沾滿了粘稠的輕薄的固態(tài)液體。

    “啊啊啊啊！”夜空中爆發(fā)般傳出我的尖叫。

    發(fā)絲都黏在了一起，慢慢用手把眼瞼和眼皮上的泡沫弄掉，小心翼翼睜開雙眼，K和另外一些人追打到別的地方去了，只有L一個人正站在我的面前：“沒，沒事吧……”

    “你說呢！”我狠狠地瞪他一眼，一定是滿滿的怨念，“報復(fù)心理可真夠重的！”

    “……對不起啦。啊，圍巾上都有呢。”說著L伸出手，輕輕在我的圍巾上抹了抹，再仔細(xì)地將泡沫彈掉。我的身體隔著圍巾感受到他輕微的力。我呆呆地站著，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這樣的動作。

    “好啦，干凈了。你的頭發(fā)回去也得洗了呢……”他又站在我的背后，用手替我輕輕分開梳理打結(jié)的濕漉漉的頭發(fā)，而手法略顯笨拙，“嗚，沒辦法整理好了。”

    “哼！都怪你。”我不滿地嘟起嘴，心底卻綻開了一個柔軟的笑容——

    謝謝你。

    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像初二時所重新認(rèn)識的他一樣，面前的少年，離我那么近。夜色里我看見他的眼中的自由。然而，他又是這樣細(xì)心體貼的一個人……

    這樣的動作，完全不像他平日的感覺，但是，與我喜歡的那種溫柔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