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山奈、水貓和我我們就那樣面對著永安河站立不動眺望很久。永安河水溫柔馴服溫文爾雅地舔著肅穆靜立雍容大度的河岸,發出微弱細密潤澤稀小的聲響。而紅項圈則如遇大敵如臨深淵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遠忽近地圍繞著我們的靜寂無語佇立不前鳥不停翼飛不知止地在那兒盤旋飛翔起舞翻飛,把那個下午整個兒地飛翔翻飛得充滿著誘惑充滿著報復性。
這時,山奈拿起手中的鐵勺端詳端詳,水貓拿起手中的鍋鏟端詳端詳,我也拿起手中的菜刀端詳端詳。山奈、水貓和我我們又一起將目光聚焦凝結匯集彌漫在永安河面上,似乎我們在舉行一項莊嚴肅穆無以倫比的盛大儀式,而我則是這項儀式的當之無愧舍我其誰的主持人。最后,山奈、水貓他們又一起將目光集中投向我,仿佛在等待著我的號令如山命令如海。然而,就在這時,我又一次極不冷靜怨氣不散地想起了那天我們仨赤身裸體一絲不掛地穿過村中的情景,一股怒火便再也抑制不住控制不伏地從腳底油然而生飄然而起。于是,我將手中的菜刀高高舉起用力一揮,山奈第一個迅速響應遵命而行地站出行列,弓腰曲背馬步蹲襠地一甩右手,鐵勺便“呼”的一聲從他的手中迅疾如飛風馳電掣地飛了出去,在永安河河面上打出了一串長長直直優美瀟灑的鐵水漂。接著,我再一揮手中的菜刀,水貓也同樣機械僵化照本宣科地拿起鍋鏟出擊了,又是一串長長直直優美瀟灑的鐵水漂出現在永安河河面上。紅項圈更是不失時機翅疾眼快地參與進來,一展它起舞翻飛嫻熟高雅的飛翔技藝。起先,它緊隨著山奈鐵勺濺起的鐵水漂一起一落地起舞翻飛,間或著它還從鐵勺飛起的弧線里穿越而過,直到鐵水漂結束鐵勺沉入水底它才返回原地;然后,它又隨著水貓鍋鏟濺起的鐵水漂一起一落地起舞翻飛,間或著它仍從鍋鏟飛起的弧線穿越而過,直到鐵水漂結束鍋鏟沉入水底它才再次返回原地,其表演嬉戲玩耍取鬧的勁頭顯得尤其津津有味樂此不疲。
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儀式了。
我再次拿起手中的菜刀仔仔細細反反復復地端詳一番,似乎所有的深惡痛絕耿耿于懷都集中于這把銹跡斑斑傷痕累累的菜刀之上,以至于我不得不用它去發泄心中的憤恨不平義憤填膺,大有不發泄出來不快的感覺。于是,我惡狠狠兇巴巴地緊握手中的菜刀,仇恨不滿冤深似海地盯視著它好長一段時間。結果出乎其外入乎其內地發現:菜刀上面除了刀刃有些卷曲豁口之外,其余的地方基本上完好無缺大致規整,只不過的是刀體上已經變得銹跡斑斑傷痕累累。即使是這樣,發現了此情此景此狀此況,我也沒有表現出一點心慈手軟刀下留情的遲疑。相反,我還更加毫不猶豫不假思索地彎下腰去,蹲在地上不問青紅皂白不分子丑寅卯地操起手中的菜刀,仿佛就像前世有仇后世有怨似地全神貫注全力以赴地揮舞著菜刀在河堤的草叢濕地上擦拭著它表面的銹跡斑斑傷痕累累。然而,菜刀上的銹跡斑斑傷痕累累似乎長在上面,顯得如此根深蒂固牢不可摧,以至于我擦無可擦拭無可拭,惹得我惱羞成怒怒不可遏地在菜刀上一連串“噗噗噗”地吐著痰液發著淫威。然后,我便竭盡全力不遺余力地拉開比山奈、水貓他們更大的架勢,“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似地在菜刀上迅猛發力勁爆巨威,并以勢壓群芳技超眾人般的宏偉氣勢恢宏氣魄將其一舉拋擲出去,大有一股氣慨非凡氣吞山河如虎之勢似地不將永安河河面一刀切開決不罷休般的倔犟精神,要在永安河河面上迅速有力擲河有聲地打出一線到底一河無余的鐵水漂來。
然而,我的竭盡全力拼搏努力最終遭受到了空前絕后前所未有的失敗。當菜刀從我的手中飛出之后,它便令我沮喪失望痛不欲生地一頭栽入水底,擊起的一片水花浪濤在夕陽西下的陽光照射下雖然也是浪花四射噴灑飛濺;但是,最終我還是未能打出一線到底一河無余的鐵水漂的場景來,甚至是未能打出一個完整無缺堪稱水漂的鐵水漂來,而以失敗為結局徹底地結束告終了。為此,也驚嚇得紅項圈神魂不定落荒而飛且垂直而起箭射而逃,再也不敢接近永安河河面起舞翻飛歡騰雀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