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搜查
作者：
濮穎 更新：2016-01-25 10:25 字數：3161
驟雪初霽。督軍府的屋檐下掛著一排排的冰凌，亮閃閃，明晃晃，像一支支短劍。西北風呼呼地吼，院外的樹木上粘滿霜雪，像一根根銀條懸掛著，地面凍裂了縫，值班的衛士縮著腦袋，將手蜷在袖洞里，呼吸化作一股股白煙。
“這天，是要凍死人了。”其中一個抱怨道。
“好多年沒有遇到這極寒的天氣了。”另一個跺著腳下硬邦邦的地面。
“媽的，都到了換崗的時間了，怎么還不見人影？”一個伸長脖子向遠處張望著。
“甭急，天氣不好，冰凍路滑的，不好走，再等會。”
“也是，等換了崗，咱哥倆先去南石橋的董記牛肉喝一杯，去去寒氣。”
“那是，喝杯酒，再來一碗牛肉湯，身子暖暖地回去睡個好覺。”
正在他們等著換崗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踏踏的腳步聲。
“來啦！！”兩個人都興奮起來。再一看，他們蒙住了，向著他們走來的并不是來換崗的兄弟，而是一群穿戴整齊，荷槍實彈的警察。
這幫警察嘩啦啦地走到督軍府的大門前，呼啦一下排成兩列，其中一個年輕的警長從列隊中走了出來。
“把門打開！”警長的臉上沒有表情，
“你們是誰？干什么的？”值班的守衛一臉疑慮。看到這樣的陣勢也有一絲膽怯。
“金陵警察署。”警長說著從右側的口袋里掏出證件在衛士的眼前晃了晃。
“你們不知道這是督軍府？”其中一個問道。
“對不起，我們要查的就是督軍府，開門！”警長明顯不耐煩。
“沒有督軍的命令，誰都不可以進來！”值班的衛士提高嗓音，并一下子攔住大門。
警長看了他一眼，迅速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勃朗寧，一下子抵在衛士的太陽穴上。
見此情景，另一個衛士立即從肩上拿下他的長步槍，一把頂住警長的后背。警長回頭看了看，一臉的輕蔑，兩排警察隨即齊刷刷地舉起槍支，黑洞洞的槍口一起對準這兩個值班的衛士。
警長歪著腦袋，看著眼前兩個早已嚇白臉的衛士，被勃朗寧頂著太陽穴的衛士立即說到；“開門！開門！”
督軍府的大門嘩啦一聲被打開，兩排警察潮水一樣涌進督軍府深深的庭院。
蔣千年正在中庭的花廳里打太極，花廳是三面玻璃墻面，關上門，不透一絲風，冬天里尤為溫暖，一到冬日，蔣千年便從前庭的長廊轉到中庭的花廳里來打太極。蔣千年打太極的時候，誰都不能來打擾，再重要的事情也不行。
蔣千年穿著一套米褐色太極功服，一個高探馬，再一個右蹬腳，雙峰貫耳，下勢獨立，氣定神閑，一絲不茍。正在這時，貼身警衛孔吉行色匆匆，面色慌張地走進花廳；“蔣大人，不好了！”
蔣千年蹙了一下眉頭，依舊不緊不慢地左右穿梭，如封似閉。孔吉只得站在一邊，著急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蔣千年看出了孔吉的不安，稍稍加快了速度，不一會便收勢結束。“什么事？”
“警察局來府上搜查！”孔吉一臉焦急。
“警察局來搜查？”蔣千年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是的，金陵警署帶人來查。”
“哦……”蔣千年沉思了一下，立即拿起邊上的衣服，“別急，你先過去，我就來。”
蔣千年來到前廳的時候，大廳的門前聚滿了警察。他的心里一沉，卻實在想象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祁隊長！”蔣千年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警長，高聲招呼道。
“蔣督軍！”祁隊長抱拳。
“祁隊長，你這是什么意思？”蔣千年環視了一圈。
“蔣督軍，卑職正在執行公務，見諒！”祁隊長不卑不亢。
“哈哈，不知道祁隊長執行的是什么公務？這大清早，招呼沒有一聲，便闖進我的督軍府？”蔣千年笑聲中透著威嚴。
“有人舉報督軍府私藏煙土，卑職奉命來查！”祁隊長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蔣千年。
“私藏煙土？！蔣千年哈哈大笑起來。“笑話！”
“請蔣督軍配合。”祁隊長說著便向兩旁的點頭警察示意，警察得到命令，準備立即行動。
“誰敢？！”正在此時，后面傳來一聲吼叫，孔吉帶著衛士從門外進來，將警察團團圍住。
“蔣督軍，這是何必？不過是例行檢查，有與沒有，查完了，自會還你清白。”祁隊長笑里藏刀。
“你？查我的府邸，還不夠資格！”蔣千年瞪大眼睛，怒視祁隊長。
“蔣督軍，不要再翻你的老黃歷了。現在是新政府，新政府禁令的第一條便是禁煙土，誰被舉報都一樣要查證。你這樣攔著不讓，是不是心中有鬼？”祁隊長的語氣里明顯帶著挑釁。
“放肆！”蔣千年惱羞成怒，“看誰敢踏進我的府邸半步！”話音剛落，只聽得嘎啦啦一陣手槍上膛的聲音。幾乎同時，警察的槍支也紛紛上膛，一時間，兩軍對壘，空氣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蔣兄！你這是何必？”正在這時，從門外走進金陵市的市長袁玉林。看到袁玉林進門，蔣千年的后鬧勺一緊，他想起了蔣英跟他說過袁玉林與日本人川島私下販賣煙土的事情，蔣英幾天前已經離開青城，去金陵與長沙查證此事。蔣英前腳剛走，袁玉林后腳便到，而且是為查煙土而來，想到此處，蔣千年意識到，此事非同尋常。
“袁市長！怎么？勞動市長大人親自出馬，看來事情絕非簡單啊！”蔣千年不動聲色地說道 。
“蔣兄，哪里，實在不好意思，有人舉報督軍府私藏煙土，袁某也是不得已奉命行事，也是想通過檢查還督軍府一個公道。”袁玉林訕笑。
“我若是不讓你查呢？”蔣千年拿過手套，慢悠悠地地套上。
“蔣兄，何必呢？不過就是一次例行檢查，干嘛搞得這個樣子嘛！你看看，你看看，都是自家兄弟嘛。”袁玉林看看兩邊的陣勢，滿臉堆笑。
就在袁玉林說話間，督軍府的衛士們端著槍支上前了一步。
“我看誰敢阻擾警察執行公務？！”突然間，袁玉林一改溫和，他豎起胳膊，一指沖天。衛士們見狀向后退了一步，警察就勢向前。
“老爺！老爺！”說話間蔣夫人被丫頭攙扶著，從后院趕到。蔣千年看到滿臉驚恐的夫人，立即叫道；“誰將此事告訴夫人的？”
“老爺！大清早上鬧這么大的動靜還要誰來匯報？”蔣夫人淚水漣漣。
“還不將夫人扶下去？！”蔣千年怒斥丫頭。
“不，我不回去！老爺，大少爺新婚，新娘失蹤，至今未有下落，今天又有人誣陷府上私藏煙土，俗話說，盛極必衰，這是命啊！”將夫人仰天呼號。
“夫人！”將千年叫住太太。
“老爺，你叫他們查啊！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將夫人哀求道。
“夫人，就這樣被人搜查，我督軍府顏面何在？”蔣千年低聲道。
“顏面？要什么顏面？老爺，你看看，這槍口都黑壓壓地對著呢。你不能只為呈一時之氣，眼看督軍府遭遇血光之災！英兒還在外，你也要為他想想啊！”蔣夫人哭訴著。
“夫人……”
“老爺，你就讓他們查吧，清者自清，忍一時，退一步，不能動干戈啊。”將夫人望這眼前的情景，心下恐慌。
“蔣兄，還是夫人高見，不就是查一查嗎？查完立即撤人。”袁玉林見縫插針。
“父親！”蔣玲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到了前廳，看到此情此景，一臉驚恐，她一把捉住蔣千年的胳膊，把頭埋進父親的臂彎里。
蔣千年看著妻女，憤憤地對袁玉林說道：“好，看在我妻兒的面子上，姑且讓你去查。如果所查有誤，我要告舉報之人誣陷之罪！”
“那是，一定！”袁玉對著蔣千年抱拳道。
蔣千年看了一眼孔吉，孔吉一擺手，衛士們立即閃退兩旁，讓出一條通道。袁玉林也看了祁隊長一眼，祁隊長一揮手，警察便蜂一般進了蔣家的屋子。
蔣千年看了看這陣勢，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他扶起妻女的肩膀安慰道；“你們先回各自的屋里去。只要半個時辰，他們便會撤回。”
蔣夫人與蔣玲相互看了一眼，半信半疑。
“蔣平，我的茶。”蔣千年伸手對一直立在一旁的管家蔣平說道，蔣平答應了一聲，立即從屋里拿出一只茶碗，給蔣千年斟了七分滿的大紅袍，遞給屋外的蔣千年。蔣千年接過茶碗，揭開茶蓋，深深地呷了一口。袁玉林站在屋檐下，緊緊盯著與他對面而立的蔣千年，眼底漾起一絲笑意。
“袁市長！”“祁隊長！”一陣咣咣當當的搜查以后，個警察氣喘吁吁地從后面趕來，袁玉一見，精神一振，眼里閃過一絲光亮，蔣千年見狀，手中的茶碗一抖，眼里透過一絲不安。
“不要慌張，發現了什么？”袁玉林鎮靜地問道。
“在，在，在督軍府的后院地窖里發現了大量的煙土！”來報的警察有點語無倫次。
“地窖里發現煙土？”袁玉林慢慢地重復著，他轉眼看了看蔣千年，嘴角浮起一層冷笑，蔣千年聽聞此言，一下子立住，半天沒動。
“蔣兄，蔣督軍。”袁玉林低聲叫著呆立的蔣千年，蔣千年的身子嗦嗦抖動，一下子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