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南聽胡剛說許父出院,借了三輪急匆匆地往醫院趕,走近醫院圍墻時一個小販小聲說:“熱包子,剛出鍋,白菜的、茴香的、豬肉大蔥的。”鐘南正好沒來得及吃早飯就問:“茴香的有肉嗎?”小販說:“不擱肉那還叫茴香包子嗎?要幾個?麻利點,警察會來抄呢。”鐘南問:“那你干嗎還出來賣?”小販說:“下鄉剛返城。不賺點吃什么?”
鐘南要了10個包子,拿出一個先咬了一口,問:“你一天能賣多少錢?”小販說:“二十多塊錢沒問題。基本上全是回頭客。”
鐘南停好車,捧著包子一溜小跑進了病房。“熱包子,茴香餡,還燙手呢。”他說著先扔給許婧一個。胡剛頓時來了精神,說:“有日子不吃茴香了!”他咬了一口包子說,“哎,地道!我奶奶蒸的就這味兒,熟而不爛,帶股子清香。鐘南你記得嗎?那時候你一到我奶奶家就鬧著要吃茴香包子。”鐘南拍拍胡剛說:“哥們,賣包子吧,比撮垃圾強。這包子就是在醫院門口買的。那哥們也是剛返城的知青。你知道,他在醫院圍墻邊上一蹲,一天能賣二十多塊錢呢!”胡剛一擺手說:“你知道冒多大風險哪?逮著了不夠罰款的。”說著搖搖頭說,“再說我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這不是瞎扯嗎?”
三人吃了包子后一同把許父從醫院接回了許家小院。
近二十年光陰流逝,鐘南再一次踏進小院,有一種世事變遷的滄桑感,于是,一個人在院子里踱著步。最讓他糾結的是許婧不幸的婚姻和胡剛落泊的現狀。最現實的問題是許婧能否獨自照顧兩位老人?胡剛如何有個安身之地?雨季來了那樓頂的紙箱如何能擋風避雨?正想著,許婧從北屋出來說:“鐘南,進屋喝點茶吧,我媽剛沏的。”說著來到鐘南身邊,問:“你看什么哪?”鐘南指了指西墻說:“許婧,你家這地方都沒利用起來。”許婧一愣:“這墻有什么用啊?”
“許婧,我跟你說啊,你一個人管著兩個老人總有搭不上手的時候。現在胡剛還沒個安身的地方。如果,在這西墻幫你壘個小屋子做做飯,再壘一間,暫時解決一下胡剛住的問題,不是挺好嗎?你看怎么樣?”
許婧笑著一拍手說:“哎呀,鐘南,你想得太周到了!胡剛能住在這,我多省心啊!他夜里出車,白天還能幫我照應一下老人。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我可不是把胡剛往你這邊推啊!實話告訴你,我們那個樓頂上的棚子四不靠,來場風下場雨就得掫了。”
“那是肯定的!那樓頂沒個遮擋絕對不是事兒。你想的這個辦法真的特別好。”
“話說前頭啊,這可是臨時的辦法。等我們有了實力,你八抬大轎我也不會讓胡剛來。”
許婧嗔怪地說:“你這人就是這樣,說著說著就沒正經。”
胡剛見他倆聊得熱鬧,就從北屋出來,打趣地說:“哎,我說你們啾啾啥哪?背人不背人?要是說背人的話我就躲了。”鐘南一招手說:“過來過來,正說你呢。”胡剛一笑:“說我?那我更得躲了。”
“我正跟許婧說呢,咱們在這個西墻建個廚房怎么樣?”
“行啊。我們垃圾站沒別的,磚頭瓦塊不難找。”
“行。那我負責找木頭方子。這幾天抓緊把房子蓋起來,不然雨季一到,咱倆麻煩就大了。”
胡剛一愣:“你……你什么意思?給許婧蓋廚房怎么扯上咱倆了?”許婧插話說:“胡剛,你別多想啊。剛才鐘南說,利用這面西墻蓋兩間小房。一間當廚房,另一間給你住。我覺得這個主意挺好的。你跟秋霞這么分著總不是事。不如把這兩間房蓋起來,把秋霞和孩子也接過來,咱們一塊蒸包子賣,不比你撮垃圾強?”鐘南打趣說:“嘿,許婧你可以呀,把我的內涵還給外延一下。哈哈,胡剛,我看這個提議絕頂聰明!你看啊,你媳婦這么一來,兩個老人身邊又多個照應,不是一舉多得嗎?”許婧怕胡剛面子上掛不住,就說:“我們這胡同里也就我們家是獨門獨院。你和秋霞一過來,就只當多個街坊吧。”鐘南手一揮說:“好!就這么定了。進屋喝茶去!”許婧說:“你倆在這吃飯,我媽都備好菜了。”鐘南問:“我怎么聽這意思,你不在這吃是吧?”許婧不好意思地說:“唉,我都落了好幾節課了,心里火燒火燎的。”鐘南笑著說:“她這人就是這么死性。胡剛,她即使不在,咱倆也在這兒吃定了。”許婧也笑著逗樂:“就是,當年抄家都抄了,吃頓飯那還算事兒嗎?”胡剛也笑了:“鐘南你看,知識分子就是反應快。”許婧轉身喊著,“媽,他倆在這吃飯,我上課去了啊。”許母圍著圍裙走出來說:“哪有你這樣的?把客人撂這兒自己走了。真是的!”說著,一指屋里說,“你倆快屋里坐吧。”
第二天,鐘南、胡剛找料、砌墻,許婧和泥打下手,許家小院的兩間小房很快建起來了。
胡剛入住許家小院后馬上給秋霞寫信——
“秋霞,你一走已數月,不知你近況如何?是繼續送牛奶,還是在扛包,或是做其他的什么工作?我還在清潔隊,不過住處換了。雨季到了,鐘南家樓頂的小棚不能住了。現在,鐘南和許婧幫忙,在許婧家的小院建了兩個小房,一間我住,一間當廚房。等有了資金,我想學做包子。鐘南說,在醫院門口蹲幾個小時就能賣二十多塊錢。我想試試,有譜了就把你和孩子接來……”
他想馬上把信寄出去,正要收筆,抬頭見窗外大雨滂沱,許婧正打著傘隔窗敲著玻璃。胡剛忙打開門問:“許婧,出什么事了?”許婧進門收起雨傘說:“胡剛,北屋漏得厲害。屋里都放了好幾個盆了。現在,我爸床的上邊也開始漏了,你幫我搬一下床吧,挪個地方。”胡剛披著雨衣說:“你們那房得大修了。”許婧跟胡剛在雨里邊跑邊說:“誰說不是呢?可我們是私房,房管局不管修。”
“等我抽空把你們的房修好了。”他想馬上把信寄出去,正要收筆,抬頭見窗外大雨滂沱,許婧正打著傘隔窗敲著玻璃。胡剛忙打開門問:“許婧,出什么事了?”許婧進門收起雨傘說:“胡剛,北屋漏得厲害。屋里都放了好幾個盆了。現在,我爸床的上邊也開始漏了,你幫我搬一下床吧,挪個地方。”胡剛披著雨衣說:“你們那房得大修了。”許婧跟胡剛在雨里邊跑邊說:“誰說不是呢?可我們是私房,房管局不管修。”
“等我抽空把你們的房修好了。”
“那太好啦!你看,幸虧有你在,要不我們真抓瞎了。對了,秋霞啥時過來?”
“剛才我正給秋霞寫信呢。信幸虧還沒寄呢。等把房子修好了,沒后顧之憂了再接她們娘倆過來。”二人說著進了北屋。
胡剛原本在找機會報答許家,看到老房漏雨,天剛一放晴就買了瀝青在院子里熬著,這時,許婧背著書包從北屋出來,看胡剛一個人忙乎,心中很不落忍,就說:“胡剛,你下了夜班也不休息,這哪行啊?”胡剛頭也沒抬地說:“我今天先把油苫蓋在房頂上,萬一又下雨不就瞎了?”許婧心想,難為胡剛想得比自己還周到!這老房從祖上傳下來,自打她記事起就沒修過,實在應該好好整整,可是畢業考試在即,自己拼著命的學了好幾年,眼下正是她人生關鍵時刻呀!于是為難地說:“胡剛,我這兩天畢業考試,沒法幫忙,真是過意不去。”胡剛抬頭誠懇地說:“你去吧。這都是老爺們的活兒,你也幫不上忙。”
許婧心里很感動,正想說點感激的話,突然,眼皮“突突”地跳個不停,于是捂著眼睛說:“哎呀,胡剛,你說我怎么眼皮老跳啊?是不是要考砸呀?”胡剛一笑:“你還挺迷信。我說你不至于吧?緊張什么呀?準是昨晚下雨沒睡好。沒事的,啊?快走吧,別遲到了。”胡剛嘴里這么說心里也像有預感似的不安,于是著補一句,“哎,其實及格就行了,別太較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