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徽省阜陽市文聯選編
伏開進“唉呀”一聲像一堆書似的歪坐在地上,右手奔著疼處一摸,血正在右小腿的外側洇濕了他那灰白色的褲子,如蚯蚓般向下爬……
伏開進是從新華書店剛出來不到三分鐘,又大又白的太陽在頭頂如同八千大瓦的白熾燈泡,晃得伏開進低著頭瞇著眼急著朝辦公室走,不曾想大馬路拐彎處迎面出來一輛電瓶車。好在車主沒有落荒而逃,伏開進正準備大發雷公之怒,抬頭一看,竟是一位30來歲的漂亮少婦亭立在自己的面前,上衣無袖真絲白,下著長裙寶石藍,楚楚無奈樣。
女子:“對不起,對不起,大哥。”
伏開進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沒發音。
女子趕緊舒臂攙扶。
這種力量讓伏開進慢慢地站了起來。
女子:“大哥,要不到醫院去?”
伏開進看她一會說:“前邊有個小門診,就簡單看看吧,估計應該事不大。”
此時幾個圍觀者,看看沒有戲也便“嘰嘰喳喳”無趣地散去。看著散去的觀者,伏開進皺了皺眉頭,沒作多想,女子推著電瓶車陪著伏開進向小門診走去。
一個小口子,消消毒,附了個創可貼。醫生是伏開進的熟人,費也沒收。
伏開進向辦公室走去。走著走著,伏開進突然自語道:“怎么只問姓名,沒要手機號呢?”伏開進有所想法地搖了搖頭。
女子叫周小楚。
伏開進去新華書店是買“讀書架”的。可憐的三個“讀書架”還都是學生用品。伏開進回到單位向領導一回報,領導說以后抽時間再到個體書店看看吧,你跟辦公室說一下,安排下午學習。
也正是這個“學習”引出的“讀書架”。
伏開進大學畢業后在縣科協工作,勤懇多年后才當上縣科協副主席,為了能盡快變成“正科”,就更加開拓進取,四年后出乎意料地來到了縣政協,任教科文衛委主任又已5年了,自忖“正科”弄到手下一步該好辦了,不曾料幾次努力想調出去或到某局當個局長或到某鄉鎮任個黨委書記,大展宏圖,以對起父母的“賜名”,當然還有自己的抱負。無奈用他自己的話說還是“潛水龍暫困沙灘”。說著說著就四十出頭了,忽然一覺醒來有“南陽一夢”的悟道感:還是讀書吧。讀就讀吧,可這讀書副作用也不小,讀書免不了低頭,常低頭頸椎病就來了。這時,伏開進才想到“讀書架”。但這期間也只是想想而已。不過,伏開進也有收獲,他認為自己原創了一句雙關哲語:“常低頭,會生病。”
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開始了。這個活動,“學習”是要貫穿始終的,學了一階段后,領導和各委負責人大都說頸椎受不了,已經出現請假到醫院治療的了。在一次“集體學習”中,領導嚴肅的說,這個問題一定要盡快解決。伏開進立馬就想起了“讀書架”,在他想起“讀書架”的一剎那間,他還有點不好意思,因為自己幾個月前就想買而未買的“讀書架”是屬于自費,而現在可以“公”而不私了。但隨即他又嘲笑了自己,覺得自己若拘囿于這樣的“蠅頭”實在是可憐悲哀死。
伏開進:“‘讀書架’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有人問:“什么‘讀書架’?是書柜嗎?”
伏開進沒有嘲笑這樣的提問,輕輕的說:“就是可以放在辦公桌上,里面豎著放一本書,讓自己不用低頭而是目光平行著就可以讀書的一種小架子。”
“占地方嗎?”有人問。
“就像一本打開的書那么大。”領導在場,伏開進一般是不拿人開涮的,正經回答道。
領導說:“那這個事情就交開進主任辦了,一人一個讀書架。”就這樣,伏開進血染高圖縣的十字街頭。
但伏開進應該算一個男人,像這樣的幾滴血他覺得沒有必要向領導匯報。但伏開進接連幾天腦海里都浮現出周小楚的曼妙形象。
伏開進走了三個個體書店,他們還不如新華書店,因為他們連學生‘讀書架’也沒有。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社會的快速發展,因為小小縣城已是車多人少了。小車在太陽低下寬闊的大馬路上匆匆穿梭,如同使命在身。伏開進的兩腳在人行道上不停地前后交替,有時也需穿馬路在車縫里騰挪閃躍,后背已經濕了一片,眼鏡偶爾下滑。領導本是給他派車的,而他覺得小小縣城,去看幾個書店倒不如步行來得方便。
伏開進來到一個文具店。這是其中一個個體書店老板的建議。可是,他接連看了三個,皆一無所獲。伏開進決定再看最后一個。他來到這個并不大的文具店,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淺綠色蝙蝠袖寬松上衣和黑色百褶短裙把她裝扮得秀色可餐。他知道她就是周小楚。
伏開進的心竟“咚咚”地跳了起來。這種莫名的感覺讓他既興奮又克制。而周小楚也看到了他,周小楚愣了一下。
伏開進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也不打招呼,在貨架上慢慢地尋找。此時周小楚的心卻越發地“跳”起來,她以為這是來尋“仇”的。伏開進轉了一圈,沒有發現讀書架,這時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他走到周小楚面前,而周小楚則有點緊張。他篤定地看著周小楚,周小楚眼神不安看著他。他比她高一頭還要多。
伏開進笑著說:“你是周小楚。”
周小楚忐忑地:“你,你……”
“我是伏開進,就是你那天讓我流血的伏開進。”聲音平和。
周小楚:“我、我知道,我是問你的傷……”
伏開進聽她的這樣語氣,心中不禁升騰起一股憐愛之潮,覺得這真是一位不但漂亮而且善良的女子。伏開進爽朗地笑起來,說:“那傷算什么,一點也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說著,往后退一步讓周小楚看。
周小楚也笑了:“那你來是做什么呢?”
“‘讀書架’,我來看看你這有沒有‘讀書架’?”伏開進笑著說,“是不是嚇著你了。”
他們敘了一會,周小楚告訴伏開進,只有到網上看一看。
這次他們互相留了手機號碼。
政協辦公室通知: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中的個人對照檢查材料第11稿明天上午11點前必須交到縣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領導小組辦公室。
伏開進決定今天下午一定要把自己的“第11稿”修改好,以防萬一明天上午有其他意外的什么事讓自己陷入慌亂的境地。他的“第10稿”存放在自己的Q郵箱里。
伏開進打開電腦上網時,心里感覺很不踏實安穩。因為下午上班之前他得到一個小道消息:市委組織抽調各縣區兩辦督查室干部暗查各單位上班在崗和工作作風情況。他不想自己一不小心撞槍上。
伏開進有一個特點:一打開電腦,不由自主地就會打開自己的博客。伏開進一直都喜愛文藝,尤其是文學,偶爾也寫點東西,發表了幾十篇散文、詩歌、雜文。書籍滋養著他,使他有些書卷氣。他把自己發表的文章都放在了博客里,博客名:風里行博客。他說他的祖先是伏羲氏,而伏羲有姓“風”一說。他要讓祖先給他力量。“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現在看來,”他有時打趣說,“我也上不哪里去了。”
他沒有忍住并心存僥幸的打開了“風里行博客”。
有兩個過客禮節性的評價,他禮節性的回復。但他不時地朝門的方向瞄瞄。他知道若是讓暗查組逮住自己上班時上博客,不是好事,非給處分不可,對仕途的發展以及工資的晉升說不定都有影響。雖說自己有所看開,但也只是有所看開而已,如果有機會能前進還是前進為好。再說,也不值得呀,何況自己事先得知了呢。這樣想著,但他還是忍不住又點開其他幾個人博客進行瀏覽,他一邊覽看,一邊心中忐忑,一邊眼睛向外看。又看了兩分鐘,他克制住了自己,把所有博客關閉。這時,他才上Q,并有所慶幸。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杯中茶葉翻騰。
直接打開Q郵箱。
還沒有打開“個人對照檢查材料”時,Q上的一個窗口在閃動。他隨手打開這個“閃動”,是兒子的。兒子給他發了一個“讀書架”的圖樣。
伏開進在單位是最年輕的,卻也跟不上“網速”。何況其他的“革命”老同志,雖然人人都會上網,但基本上屬于“新聞瀏覽式”初級技術。至于“網購”,包括伏開進在內都沒有操練過。伏開進這才想到讓兒子幫助“網購”。兒子伏虎在省城上大學,中午伏開進給兒子打了電話,描述了單位領導看中的“讀書架”的模樣,讓兒子上網查找發過來自己確認后才作決定。
此時兒子已經下線了。但伏開進看了后還是很高興的打出一行字:兒子真行,是這種“讀書架”。伏開進準備點擊發送,這時身旁傳來了一種聲音:“跟誰聊天呢?”
伏開進回頭一看:一個中等偏胖的男人站在了他的旁邊。
伏開進第一反應:暗查組。又思:怎么跟做賊一樣沒有一點聲音呢?
伏開進表面很冷靜,說:“我不是聊天。”
暗訪組示了示手中的儀器,說:“你也不用辯解,我這里都有記錄。”說著又亮出了自己的督查證。
這時,伏開進才突然感覺有一種“可怕”,可怕就可怕暗查組極有可能不論清紅皂白的把自己報告上去。因為如果沒有語言的解釋,自己所呈現出來的畫面只能說明是“聊天”。然后上面再根據暗訪組的“畫面”進行處理,那結果就是“處理”變成“處分”。
伏開進趕緊站起來,面帶微笑的恭讓暗查組“請坐”,暗查組坐下后,他預備給暗查組倒水,暗查組不讓他倒水,讓他坐下。伏開進在慢慢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時,才意識到暗查組手里夾著一支煙,暗查組此時又將煙吸了兩口,預備吸第三口時,突然半路把煙送進了伏開進辦公桌旁邊茶幾上的煙灰缸。伏開進看了看那煙,又看了看暗查組,心想:“你老幾應該明白你違反了紀律,還來查我呢。”但伏開進沒有“針尖對麥芒”立馬去抵對暗訪組的煙,他覺得中國的事,只要不弄僵,都還有工作可做,再說山不轉路轉,誰知以后會在哪座山頭相見。
伏開進就把“煙”放在一邊,堅定地解釋道:“我真不是聊天,我這是看‘讀書架’的圖樣。”
暗查組嚴肅著:“上班期間是不能上淘寶網的。”
伏開進一時有點急:“我哪里上淘寶網了,我這是上Q,是我兒子給發過來的‘讀書架’,是單位讓……”
暗查組打斷他:“上Q也不行,聊天也是違紀的。”說著從包里取出筆和一張表格,開始在上面填寫什么。
伏開進想自己得抓緊時間解釋,語速加快:“是給單位買的,單位人都不會上網,不是,不會在網上購買東西,我讓兒子……”
暗查組對他的解釋不相信,再次打斷他:“你這是什么單位?”
“政協。”
“叫什么名字?”
“伏開進。”伏開進一下子有了犯人的感覺。
伏開進如同突然掉水里被淹似的,或許繼續解釋是他的救命稻草:“你來看看這Q上是不是‘讀書架’,再者要不然你可以問問單位的領導。”伏開進想起身去找領導。
暗查組示意他坐下,指著表格上的一個位置,冰冷的說:“你簽個字。”
伏開進覺得還是先順著他,也沒看清表格上的內容就簽了字。接著又要解釋又要去找領導。暗查組說:“我們會調查的,不會冤枉你的。”說著起身走了。
伏開進趕緊起身,或許是趕著解釋或許是送行,望著暗查組的背影,站在門口的伏開進嘴里恨恨地吐出三個字:“克格勃!”
“汪主任您好呀!”伏開進拿起辦公桌上電話打給縣委督查室主任兼縣委辦副主任汪志誠,“一個事我想請老兄幫忙……今天暗查組是哪里來的……”這個電話讓伏開進得到以下信息:查著自己的是昕平縣縣委督查室副主任,姓何,也正是到高圖縣暗查組一行三人中帶隊的;而且常規情況下暗查組會在下午5點30分之前匯總上報。遺憾的是:汪主任不認得這個何副主任,也不知道他的手機號,但答應給昕平縣委督查室主任打電話。
伏開進放下汪主任的電話,一看時間已經下午4點45分,心中焦急。
在暗查組離開后,伏開進就立馬來去找自己的領導,領導不在辦公室。打領導手機,竟莫名其妙的是盲音。再打,還是盲音。
伏開進豈能坐以待斃?他知道操作不好,一場無聲無息的冤案就要發生,等到市委的處分決定下發后再做工作,那就是正月十五貼門神了。
他把眼鏡取下來,懊惱的垂了垂頭。一會又帶上眼鏡,拿鼠標去點擊“個人對照檢查材料”,復又擲下。他想了想自己真是他媽的倒霉:偏偏這個時候上面要“材料”,否則自己也不上Q呀;上Q也吧呀,偏偏兒子這次效率這么高,平時好幾天都不給回消息,若不窗口閃動,老子也不會點它呀;又偏偏這兩天弄“讀書架”……看來是書害了我呀……看來真是“知識越多越反動”呀……福兮禍兮無常的很呀,伏開進此時生發出一連串的感嘆。
伏開進焦急的看了看墻上的時鐘,4點51分了。
電話突然響起,伏開進立馬抓起話筒。
汪主任聯系上了昕平縣委督查室主任,但遺憾的是暗查組何副主任的手機關機。不過,汪主任給了伏開進兩條建議:一是找昕平縣的朋友幫忙,二是給縣委書記或者縣長打電話。
伏開進忐忑地問:“這樣的事還能驚動縣長縣委書記?”
汪主任:“現在處理都很快,如果市委處理意見一下來,你榜上有名的話,縣長縣委書記也會知道,再說其實你做的是公事,所以不如先匯報,說不定……你懂的。”
伏開進自認為與汪主任的關系還算不錯,兩人是科干班的同學,時不時二人會參加同學小范圍的聚會,兩個家庭有什么事還禮尚往來。
伏開進先實施汪主任的第一個建議,給昕平縣政協科教文衛委劉主任去電話。劉主任也很爽快地答應幫忙,說天下政協是一家,幫忙不添亂還合法。
伏開進苦笑著掛了電話,他這會真是沒有心情幽誰的默。他想昕平縣還有誰關系不錯呢?他又想到了一人:昕平縣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金同鐵。這是一個文友。二人曾在一起參加過幾次在本省召開的散文詩歌筆會,年齡相近,還較談得來。
金同鐵說:“他督查室與我這辦公室門挨門,我馬上看看他回沒回來,不過回來的可能性不大,若見不到他,我再想方設法與他聯系,就是鉆到泥里我也要把他給揪出來,太不像話了,敢欺負自己人……”伏開進聽其口氣,感覺自己這個文友與何副主任的關系不一般。
伏開進打了這兩個電話,心中略略的安穩了一些。
但很快,二人的回話讓他的心又懸了起來。二人的回話與汪主任的回話一模一樣:聯系不上何副主任。
也就是說目前所有的努力如同水牛掉到井里,有勁使不上。在關鍵的地方都停了電。
伏開進從座位上站起來,不安地走來走去。手不自主地在口袋里摸索。他突然想抽煙了,戒了三年的煙他此時很想來一口。口袋里自然是沒有煙,他看到了煙灰缸里的那個煙頭。那是暗查組何副主任留下的痕跡,也可以說留下來的違紀證據,因為市委近期向各行政部門事業單位下發了文件,禁止在公共場合和辦公地點吸煙。伏開進湊近看了看那煙頭,是玉溪煙,并拿出手機彎腰屈身從不同的角度對著它拍照,心想:“你非要弄我不可的話,那我也得出招,這上面可有你何什么主任的指紋和唇紋,而且你還是執紀違紀。”伏開進拍完照,又找出了一個信封,用一個紙片把何副主任的煙頭“小心輕放”“請”入信封并鎖在了自己的抽屜里。
五點十分。
伏開進急不可耐地又給汪志誠主任打電話,汪主任回答的與原來一樣,汪主任又問了伏開進活動的情況,又問給兩個“老板”打電話沒有。這時伏開進才決定向縣長縣委書記匯報。
伏開進先給董縣長打電話,占線。等了一分鐘,還是占線,再等一分鐘還是占線。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伏開進覺得自己離“處分”越來越近。伏開進心中焦急腦里思考:“如果這個‘處分’搞到手,自己那微弱的仕途之燈恐怕就會被這一點冤枉的‘小污水’給澆滅。本來就上面沒人家里沒錢外邊沒勢,再加上官場競爭力的巨大和自己年齡的偏大,雖然自己混到了科級干部隊伍里,但也只是個有職無權的科級領導干部,處在這樣的一個境地,不小心身上沾了點污水,就可能讓自己失去一機會,失去一個機會那就可能改寫一個人的人生,那可真要徹底的‘看得開,放得下’了。”
“若董縣長的電話打個20分鐘豈不壞事?”伏開進決定給縣委薛書記打電話。通了。
伏開進不知道薛書記會說什么,心里沒有底的忐忑,他壓壓自己的心跳說:“薛書記,我是政協的伏開進,有件事我思考再三覺得還是要向您匯報。”那邊薛書記:“開進呀,好吧,說說什么事吧。”伏開進這才把事先理順好的濃縮的情況說了一遍。末了,伏開進說:“薛書記,就是這個情況,我買‘讀書架’明明是公事,可這暗查組不聽解釋。”薛書記說:“這個事情我這知道了,你與督查室志誠主任聯系一下,讓他來協調這個事。”又說:“我待會跟他說一下。”“太謝謝薛書記了!”伏開進不得不有所感動。但放下電話的時候,伏開進還是很茫然,他覺得自己已與汪主任聯系過了,可汪主任與何副主任的“電”接通不呀。那么,縣委書記安排了,這“電”就能接通嗎?
伏開進給縣長再打電話。這次通了。給書記都打了,給縣長打,伏開進的心相對穩妥了些:“夏縣長,我是政協的伏開進,有件事我思考再三覺得還是要向您匯報。”那邊夏縣長:“開進呀,那你就說吧。”……末了,夏縣長說:“是呀,雖說是公事,但一時也說不清,好了,這事我知道了。”“謝夏縣長了。”伏開進掛了電話,舒口長氣。但還不能徹底放松,伏開進又拿起電話:“汪主任,剛才我給書記縣長都打了電話。”汪主任說:“我知道了,薛書記已給我打電話了。這樣吧,伏主任你也不要太急,我馬上給市委督查室羅思匡主任打電話,暗查組向上匯報是要經過他那一關的。”伏開進感激:“那太謝老兄了。”汪主任:“謝什么,你回頭請我喝兩杯小酒就行了。”伏開進:“一定一定。”
伏開進不得不佩服科干班的這位同學,還是在“皇帝”屁股后面轉歷練人呀。
伏開進“咕咚咕咚”喝了一氣茶水,正欲瞇上眼靠著椅背再進一步地想想自己的事情,手機響了。
是老大。
伏開進在科協工作第七年時,由于副科級沒有解決,就主動下鄉掛職副鄉鍛煉自己,由于人品好工作踏實,在鄉下口碑不錯。當時其所在鄉的鄉長聶問海覺得伏開進是大學生,人也不錯,就有意多關照,伏開進也就更盡力工作,一來二去,二人關系越來越近。三年后,伏開進能又回到縣科協當上副主席也有聶鄉長的功勞。又過了兩年,一次酒后,幾個要好的朋友一激動要做結義兄弟。這時聶鄉長已經是鄉黨委書記了,年齡又最大,人又熱心品正,就被推為老大,伏開進按年歲排第三。五年前,聶問海回城擔任縣政法委副書記,估計再過二年就退居二線做主任科員了。
老大聶問海要伏開進晚上在一起喝酒。
伏開進有氣無力的說:“老大,我真沒有心情喝酒,我貪上事了。”
老大說:“什么大不了的事?喝了酒就什么事也沒有了。馬上過來,到‘云龍手搟面’,又換大廚老師了。”
伏開進還是不愿意去。
老大說:“那你跟我說說什么事吧。”
伏開進說:“大哥,這事來的太急你也插不上手,也不讓你為我擔心了,你們喝吧。”
那頭老大提高了嗓音:“老三,多個人多個主意,跟大哥說說!”
伏開進于是簡略的把前后經過和幫忙的有關人員說了一下。
老大說:“你過來吧,該做的工作你已經做過了,下一步天下雨娘嫁人,要存著氣。馬上我給汪主任打個電話,也讓他過來吃飯,他與我的關系還不錯。”
伏開進走進“云龍手搟面”時,老大正與人斗“貫蛋”,一邊有旁觀者,伏開進看了看,有老二老四老五老六,另外三人也都認識。老大看見了伏開進,有點驕傲地說了句:“馬上志誠主任過來,他把另外的一場給推掉了。”
不一會,汪志誠主任來了,聶問海把牌給了老五,和汪主任、伏開進三人一起找了一個還在空著的房間。聶問海給汪主任點上一支煙,還沒有待聶問海說話,汪主任就說話了:“聶書記,咱這老弟也真貪上事了。”拍了拍伏開進的肩膀。
聶問海吸著煙,頭略偏向汪志誠:“你看看,你看看,汪主任,這不就是請你使本領的嗎?為單位買‘讀書架’明明是公事、好事,你向上面講清楚不就完了嗎!”
汪主任靜靜地看著聶問海:“問題是,不只是‘讀書架’的事,”把目光轉向伏開進,“伏主任,你上沒上博客?”
伏開進一聽,頭“嗡”了一下,說:“到我關閉博客時也沒有看見暗查組的人呀。”
汪主任說:“誰知道他是怎樣拍錄的,**的吧。”
老大擺擺手說:“不論他怎樣拍吧,上上博客也沒有什么,你知道的,開進老弟有時喜歡寫點東西,比那些動不動上網打游戲逗地主的人強多了,我認為你汪主任有辦法擺平。”又說:“開進的文章都在他博客里,你沒事時可以看看,‘風里行博客’。”老大一是自認為與汪主任有一定的交情,再一就是有點賣老資格。
伏開進想這會是在求人,還是謙虛些好,就說:“汪主任就這已經很幫忙了,不會放下老同學不管,回頭我會好好地請請。”
汪主任說:“讓你請客是開玩笑,請放心,有老哥聶書記見證,我會盡力的。”
這時,伏開進突然想起了什么,接話說:“唉!那何主任吸剩的煙還在我辦公室里呢。”
汪主任把煙頭向門口擲去,說:“還是不要提這事好。”
老大立馬說:“好好好,走,喝酒,喝酒!”
伏開進在體育公園足球場地的跑道上暴走了10圈,大汗淋漓,偶爾與晨練的熟人打打招呼,似乎一覺醒來,昨天的事輕淡了許多。其實,世間有不少人辛酸事確也如此,過了一夜如同過了一個坎。
當然,伏開進一圈一圈地走,大腦也會不時地轉圈想想自己的事,不過確也沒有昨日的躁急了。
伏開進在家沖了個澡,在街上吃了早餐,來到了辦公室。
他沖瓶開水,打開了電腦,仍然是先看了看博客,結著把自己的“個人對照檢查材料”從Q郵箱里揪出來,開始動刀。其實也只是簡單地動動而已。都動10次了,再說單位如此的清閑,也沒有實質性的權、利事情,動刀又豈能傷著人。10多分鐘,伏開進就做完了“手術”,把電子稿傳到了文印室的電腦郵箱里。這個時候,他想是不是要給昕平縣的兩個朋友和汪主任打個電話?恰巧老大的電話又過來了,問有什么情況。伏開進說還沒有打電話問呢。老大說還不抓緊打。
伏開進先給昕平縣政協的劉主任打電話,劉主任說何副主任的電話一直沒要通,不過我跟他的主任講了,他主任會關照的。
伏開進又給文友金同鐵打電話,金同鐵說這小子昨天就沒有回來,不過我給他發了短消息,只要他一開機,保證他機不可失。
這些回話仍讓伏開進心中沒底。
伏開進趕忙給汪主任打電話,汪主任說正要打你電話呢,剛才我給市委督查室的羅主任打電話,他讓你寫個“情況說明”,你就趕緊寫吧,你這個大筆桿子寫點說明那是太簡單了,不過,上博客的事你要虛實結合,不多說了,你懂的。
是電傳還是人去送?伏開進心中射進了一縷陽光,問了一句。
最好是親自送,汪主任說,待會用我的車,我陪你一塊去。
伏開進說太求之不得了,用“謝”字就有點輕了。
伏開進立即奮筆疾書在電腦上寫說明。半個小時后一篇500多字的“情況說明”從打字機里徐徐吐了出來:
情況說明
7月22日下午近4點許,我打開電腦,先上了自己的博客,又看了幾個博客,從中復制了幾段資料,以備我單位編撰的文史書籍使用。之后預備對個人的“對照檢查材料”進行第11次修改。由于此“材料”存放在我的Q郵箱里,于是我登錄Q,打開郵箱,正預備打開此“文件”時,一個“窗口”在閃爍,于是我隨手打開“窗口”:是我兒子發來的一個關于“讀書架”的圖片。因為近幾天單位領導讓我想辦法購買“讀書架”(單位很多同志由于經常讀書,導致頸椎酸疼),以利于閱讀和保護頸椎。本人曾多次到街上尋買,無奈只有縣新華書店有學生“讀書架”,沒有成人“讀書架”。于是我想起到網上看看,看到了較滿意的一種并得到了領導的認可。可惜我從沒有在網上購過物品,辦公室里其他同志也不會在網上購物,我就想讓在省城大上學的兒子幫著網購。于是也就是在昨天上午,我打電話跟兒子說了此事,兒子也抽空在網上看了看,發了個我們領導所看中的那種“讀書架”的圖片到我Q上(兒子是下午1點多點發的,此時不在線上),我4點半左右審看了圖片后正準備回復,這時督查組同志的便悄無聲息的來到我身旁,從而停止了我的一切工作。我一不是上網玩博客,二不是到Q上“聊天”,而全是在為單位做事。我保證所寫的句句屬實。
高圖縣政協:伏開進
2014年7月23日
之后,辦公室主任在伏開進落款的位置上方簽了四個字“情況屬實”,并蓋上紅堂堂的大印。
一輛黑色北京現代小車飛馳在坦蕩如砥的康莊大道上。車上四個人:汪主任,伏開進,聶問海。后備箱里還有四條高檔香煙,那是伏開進準備的,說是請汪主任看著安排。
聶問海是汪志誠邀請的。在車上,通過聽二人交談,伏開進才明白汪志誠為什么邀請聶問海。原來汪志誠的一個很好的大市的朋友想在昕平縣投資,預買下一塊地皮建溫泉度假村,而分管這項工作的是昕平縣副縣長兼招商局局長吳右任。而伏開進知道這吳右任是聶問海昔日的一個學生。聶問海師范畢業當教師,吳右任讀初中在他家里住了三年。后來聶問海棄教從政,吳右任則發奮讀書上了大學,又通過招考慢慢地走到了這一步,吳右任發達了,但師恩不忘,有時來看看聶問海,每年都給聶問海拜年。汪志誠和聶問海在后座,吸著煙,伏開進通過那煙霧進一步知道了什么叫“好風憑借力”。汪志誠的計劃是在市里辦了伏開進的事后,驅車昕平。伏開進知道老大為了他也不好力拒。
在車上,汪主任電話邀羅主任共進午餐,羅主任說中午加班太忙,在食堂簡單對付一下就可以了。汪主任又強調伏開進是自己的好兄弟,他這點小事您務必放在心上,待會過去看看您,也把“情況說明”給您。羅主任說那您來吧,我中午就不能陪你們吃了。
汪主任的朋友安排的飯店在去市委的一條大道南邊,老大說你一個人去好,我們就在飯店里等會。汪主任說也好。伏開進說中午我來安排。汪主任說你安排什么,你省著吧,我朋友都安排好了。
伏開進自是明白里面的機關,也沒作多說,說句謝謝。
半個小時光景,汪主任回來了,先急著找衛生間,后,才輕松的甩著手來到餐廳。他的朋友立馬給他上支香煙,他向朋友使個眼色,朋友帶著另外兩個人出去了。他這才享受似的徐徐吐出一口煙霧說:“都給了。”又說:“現在還沒有研究,但是放心,應該不會有事。”
伏開進當然明白“都給了”是什么意思,但是不是都給了,伏開進也管不那么多了。伏開進笑著說:“多謝老兄了,待會老弟多敬你兩杯酒。”汪主任笑著說:“你給我喝醉了,我下午怎么辦事?”聶問海說:“現在中午不準飲酒,都少喝點。”
不一會,汪主任的朋友又過來了,搬一箱“茅臺”。伏開進一看,心想:“乖乖,若真讓我請客,我還真請不起。”這時,汪主任把大家互相介紹了一下。伏開進于是知道汪主任的老板朋友姓奚,叫奚旭陽,年齡四十來歲,有兩個億的資產。這時,汪主任面向著聶書記問:“要不,開始?”聶問海說:“開始吧,不邀他了。”聶問海在車上就說了:如果能請到羅主任,他就把自己的原擔任過市委秘書長現已退休的老朋友請過來,幫伏開進說說話。
奚老板的手下立馬安排上菜,奚老板說“那先開酒吧。”一縷深刻的酒香像女妖精似的飄了出來,裊裊娜娜地鉆進了伏開進的鼻子里,伏開進心中不禁嘆道:“這茅臺是真不懶!”
菜上來了,伏開進就那么看了一下上菜的“小姐”,但眼睛里卻不禁露出“驚訝”之色。
周小楚!
這飯店是周小楚的堂哥開的。周小楚來市里進貨,中午在這落落腳,看到店里人手忙不過來,也就浴手上菜。而周小楚的堂哥則是羅主任的內弟。這就是汪主任讓奚老板將飯局安排在此的原因。飯店雖不算大,20多個單間,但裝修精致,各房間還都掛著較上檔次的字畫,大多是中國書協、美協會員的作品。
伏開進對周小楚笑了笑,周小楚也點頷微笑。
汪主任一看,笑道:“你們認識?”
伏開進說:“認識沒有多久。”轉向周小楚:“你怎么……”周小楚笑著答:“這是我堂哥開的,我來進貨,順便幫幫。各位請慢用。”說著,退了出去。
汪主任笑道:“呵呵,你伏主任可以呀。”
伏主任也笑道:“可以什么?也只是看看而已。”
聶問海也打趣道:“喲,老三有兩下子呀。”
伏開進道:“哪比上汪主任,汪主任有三下子。”大家笑將起來。
都沒有貪杯。飯后,奚老板又安排大家洗了個腳,三點許驅車馳向昕平。
奚老板想的那塊地皮離縣城五、六公里,一百多畝,離大市四十多公里,交通極其方便。汪主任說順便去看看。看了地,汪主任說:“聶書記,請老哥你給吳縣長打個電話,晚上在一起吃個小吃。”又說:“到時候再邀一下那個何主任和另外兩個給開進老弟幫忙的人。”聶問海等了一會,說:“恐怕不一定在。”汪主任說:“已打聽過了,在。”聶問海這時拿出手機,剛接通,那邊掛了,很快來了一個短信:“在開會,老師有何吩咐?”聶問海把手機朝汪主任面前杵杵,說:“在開會。”汪主任說:“請老哥給他發個消息,講你來了,有點小事,晚上吃個便飯。”聶問海只好照辦。不一會,吳縣長的電話打了過來:“聶老師,我從會里出來了,您到哪里了呢?我馬上安排。”聶問海:“右任忙呀,我和志誠主任、奚老板還有開進老弟剛看了那塊地,正向你那去。”聶問海聽過吳右任跟自己講過這塊地的事,奚老板找吳縣長幾次了,汪主任也幫助說過話。吳縣長一聽就明白了,說:“來,是好事,我們一直是歡迎的,不過,我今天還不能陪吃飯,待會開了會我就要陪縣委書記出差,到深圳去招商。”又說:“奚老板的事我知道,我心中有數,不過他得按程序辦。”又說:“老師來了,按理說我一定要陪,但這身不由已呀,晚上不能走,我讓人安排好。”聶問海說:“右任,這我理解,別忘了我也是從這條道上走過來的,你就忙你的吧。”放下電話,聶問海似乎輕松了一些,他是不想給吳右任施加壓力,官場薄冰多,不少人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冰窟窿,他希望自己的這個得意弟子走的更遠更高。不過,依聶問海的思維,只要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能幫的也就幫幫。
不一會,聶問海的手機又響了,那邊說道:“聶老師您好,我是商務局的,小李,剛才吳縣長指示了,請您們到‘商務大酒店’的貴賓廳,我馬上就到。”聶問海用另一只手覆著手機的下部,臉偏向著汪主任說:“我們不如回吧。”汪主任笑說:“回什么?既來之則吃之,別忘了我們還有開進老弟的事呢?”
一覺醒來,伏開進身上發疼,頭也懵懂地沉重。他睜開眼發現是在自家床上,伸個懶腰,便趿拉著拖鞋來到客廳,看了看客廳的兩箱白酒和兩盒茶葉,這才徹底醒過來,問道:“唉!老婆,這東西怎么回事?”
老婆腰里系著圍巾,手里拿著兩棵小蔥從廚房出來:“還怎么回事呢!昨天你喝的跟死豬一樣,回來都半夜了,送你的人把你和東西一快搬上來的,我不要也沒辦法。”說著又回廚房去了。
伏開進從衛生間出來,向后捋捋自己的背頭,坐進沙發,看了看酒,昨天晚上的情景慢慢地像放電影一樣漫上他那寬影布似的腦門。
昨天,一桌子好像有十二、三個人,劉主任和金同鐵也被找來了,何副主任也來了,一介紹一寒暄,都似乎成了好朋友老朋友。當然,聶問海是主角,喝的酩酊大醉。汪主任和奚老板也沒有少喝。伏開進尤其記得他與何副主任交流復交流,興奮處,兩人炸兩個“雷子”,再說劉主任和金同鐵又豈能饒了自己。伏開進說不喝不喝了,胃實在是受不了了。金同鐵說你不喝我讓你給我買“讀書架”,伏開進說“讀書架”有什么用,書都沒有用了——萬言不值一杯水。劉主任說怎么不值錢了,莫言的書就值錢。伏開進說有幾個莫言,全中國不才一個嗎。劉主任說說不定你和金主任中間還能冒出兩個來。金主任說好呀你老幾在這里編排我們倆呀,伏主任你跟他喝——唯有飲者留其名。伏開進說那咱們三個一起喝——斗酒相逢須醉倒!三人一同放個“雷子”。招商局的“小李”,其實是位副局長,說還是文人不一樣,豪放,來,滿上滿上……聶問海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胖臉,晃晃地站起來說,不要開進喝了,都拿來我喝……
伏開進記得臨走的時候,金同鐵歪斜地抱著自己的肩膀咬著自己的耳朵小聲說:“何主任看了我的短消息后,根本就沒有把你的情況往上報。”伏開進想到這不禁有些迷惑:“那汪主任怎么說暗查組偷錄了我玩博客呢?有兩種情況,一是汪主任了解我這個特點,猜的;二是金同鐵的消息不實。伏開進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并搖了搖頭。”嘆道:“人心呀!”
老婆不知何時來到他面前,說:“別愣神了,趕緊洗洗臉吃飯。喊喊伏虎,就知道睡。”
伏開進站起身,擴擴胸,然后把那幾樣東西拎到儲藏室,看了看酒,上面的字是“昕河特曲”。他看了一會,嘀咕道:“唉!失之得之,得之失之……”
伏開進步行來到單位,領導看到他問:“開進,來來,昨天怎么樣?”伏開進快步到領導辦公室,雖然自己心中有數,但還是謹慎地說:“還可以,不過不到最后文件出來,還不能定論。”領導說:“你這也是為了單位,實在是冤,你那幾條煙錢,回頭你找其它票據單位給報了。”伏開進看了看領導善良微笑的大臉,激動的說:“領導是真關心,太感謝了!”領導抬一下手,說:“感謝就不要了,你還得抓緊把‘讀書架’弄回來。”
伏開進把“讀書架”樣圖發給了周小楚。
自從在市里那個飯店又見了周小楚后,伏開進就有一種莫名的“緣分”感,他很希望能發生點什么,但又有一種“忐忑”。這種“雷池邊的希望”沖擊著他改變了一個決定:不讓兒子網購了,讓周小楚進貨。
周小楚是生資公司的下崗職工,后又在商場當過營業員,前年才自己開了間文具店。老公原來在教育局工作,其間與一女同事眉來眼去,成了美事后不久東窗事發,正好又趕上單位裁崗分流人員,于是就背了個處分下到小學,當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周小楚當時也跟老公鬧過,冷戰過,但時間有時是一名杰出的裝修工,能把一堵坑坑洼洼的墻抹得平整而光滑,并可使色彩鮮艷。二人這幾年也趨近風平浪靜了。那天,十字街頭的“巧遇”,是她老公單位利用暑期整修,要她抓緊去送幾斤鐵絲,伏開進腿上的血很可能就是鐵絲干的事。
政協在職人員20來人,伏開進向領導建議買30個“讀書架”,說是得有備用的,萬一誰看書看狠了把“讀書架”給看壞了。還建議買好的,畢竟是縣四大班子單位,且不說是屬于長期使用品了。領導說建議還不錯,讀書學習嗎,再貴也得買,你就去辦吧。
伏開進于是就推翻了原來領導認可的那種圖樣,經過他與周小楚研究,重新選定了一款貴一些和一款更貴一些的“讀書架”圖樣,伏開進認為單位幾位領導的“讀書架”與其他同志的“讀書架”應該有所不同,世界不可能消滅窮富,人間就永遠有高低。
從發第一個“讀書架”圖樣給周小楚,到最后敲定到兩個有“高低”的“讀書架”圖樣,雖然只用了一天半時間,但二人在網上和陸上的來往確有好幾十次。這幾十次來往,是鐵絲也會發熱了。
伏開進感覺周小楚身上發出一種淡淡的香味。他不能確定這是香水味還是人體味。
有一次,伏開進說:“你身上有一種香味。”
周小楚羞澀的說:“是嗎?”
伏開進說:“你知道清代乾隆朝有個香妃嗎?”
周小楚說:“知道,《還珠格格》中有香妃。”
伏開進說:“有人這樣說過你嗎?”
周小楚說:“好像沒有。不過,我老公這樣講過,說我身上有香味。”
伏開進說:“自古以來,只要是身上有香味的女人,都是美女。”
周小楚笑了:“是嗎?你是逗我開心吧。”
這段對話后第三天,“讀書架”就都到了。領導表揚了伏開進。伏開進心情很愉快來找周小楚開發票,一共3100元。開了發票,周小楚說:“真謝謝你了伏主任。”伏開進看著周小楚,說:“謝什么?舉手之勞。”突然一轉,說道:“我回來動員動員其它單位也來你這買‘讀書架’。”周小楚說:“行嗎?”伏開進說:“能行,現在各單位都在進行群眾路線學習,正需要這個。”
伏開進送給老大聶問海一個讀書架,赫然擺放在聶問海的辦公桌上。聶問海試了試,說:“嗯,對脖子是好些。”又說:“我這快二線的人了,用不著了。”伏開進說:“大哥,你就是二線了,不也得上班嗎?有時也得學習學習應付應付檢查吧。”聶問海說:“也是。”一轉問道:“你哪事怎么樣了?”伏開進說:“什么事?”聶問海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讀書架”。伏開進一下子笑了,說:“我說我還有什么重要的事呢?那個事應該沒事了。”聶問海說:“聽說最近要動人,你怎么樣?”伏開進嘆氣道:“唉!老大,我怎么樣,你是最清楚的,這上邊沒有人是不行,我現在就也想跟你一樣到二線去,甚至干脆退休去做生意。”聶問海說:“別胡來,你現在還算年輕,還是很有希望的。再說,你做生意能怎樣呢?”伏開進說:“老大,你別忘了,我原來也做過多年的生意,雖然是小生意,但我在這方面還是有經驗的。”聶問海說:“暫時還是不要做生意,你不如弄幾幅字畫給領導送去。”伏開進說:“老大,這你知道,我原來也給領導弄了幾幅,也都沒有起作用;要弄很好的字畫,動不動就是幾萬十幾萬幾十萬,上百萬千萬的就更不用說了,我們也弄不起,話又說回來,你就是能弄起,也不知道領導識貨不識貨,直接送鈔票,風險太大。難呀!”聶問海說:“你光擺這些客觀也不是辦法,還得努力,再過幾年,你這年齡就變成弱勢了,再想去努力,組織就不考慮你了。”伏開進搖了搖頭,說:“我現在想放棄,讀讀書也不錯。”聶問海說:“讀書是不錯,你這個年齡了還想去當作家?”“當作家……”伏開進才說幾個字,聶問海的手機響了,汪主任打的,說是喝酒。聶問海說:“開進在我這呢,我走不掉。”汪主任:“那正好,我就說給你打了給他打,這省電話費了,一塊過來。”
在飯店里一見面,聶問海就問:“開進那事怎么樣了?”汪主任說:“萬事大吉。”說著,從包里取出一張紙,是處分文件,果真,上面受處分的全縣共7人,沒有伏開進。然后,汪主任把聶問海拉到一個空閑房間,兩人在里面交頭接耳的抽煙說話。伏開進估計,他們是說那塊地皮。
酒至半酣時,汪主任突然說道:“市委督查室羅主任調任市委秘書長了,很有可能要當市委常委。”聶問海說:“一般秘書長都擔任常委,估計很快就會有提拔前的公示。”秘書長如不擔任常委,級別與督查室主任是一樣的。聽到這,伏開進心中一動,一下子就想起了周小楚。
沒過幾天,還真有十幾個單位的人到周小楚店里買“讀書架”,包括政法委,還有縣委辦,因為伏開進也送汪主任一個“讀書架”。同時還送縣人大辦一個,宣傳部一個。周小楚很高興,打電話要請伏開進吃飯。伏開進說:“好呀,到哪兒?”周小楚說:“你到市里來,我在這邊進貨,晚飯我們就在這里吃。”伏開進一聽眼睛一亮,要了一個出租車,欣喜若狂,直奔而去。在路上,他時而幻想一下二人共進晚餐的浪漫,時而回想一下這幾天二人關系的進展。
手機微信無償地傳遞著他們的情愫。
“今天生意怎樣?”
“還好,你沒事來看看。”
“去多了怕你煩。”
“你是領導,誰敢煩你呀。”
“不煩我就好,那,你喜歡我嗎?”
“哈哈。”
“這是哪國語言?”
“聽不懂了吧,還大學畢業呢。”
“就請你這位美女翻譯一下。”
“嘿,不翻譯。來人了,不說了。”
“在做什么呢?領導。”
“在上班哩。”
“上班真舒服。”
“舒服什么?干工資,不像你們,日進斗金。”
“斗米就進不著。”
“我回來辭職到你那打工。”
“你舍得嗎?”
“有什么舍不得的,還有美女香妃陪伴。”
“過獎了。”
“聞香不餓。”
“哈哈。”
“又說外語了。”
“笨蛋。”
“你贊美我。”
“沒有呀。”
“笨蛋不是貴些嗎?”
“哈哈。”
“我知道你這外語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
“你也喜歡我。”
……
伏開進掏出手機看收藏的二人微信,感覺有股沖動和興奮,又有一種渴望。但又感覺有一種不安和擔心。擔心自己的家庭。如果與周小楚發生點什么,“東窗事發”,那妻子會怎么?兒子會怎么?這個家庭是不是會破碎?自己捫心問問,還是很愛妻子的。當時戀愛時,二人也是如膠似漆。妻子也很漂亮,幼師畢業后在幼兒園當教師,還經常在家里唱兒歌,跳童舞,也蠻可愛的;洗衣做飯,也蠻勤勞的;尊老愛小,也蠻善良的……盡管如此,可出租車還是風馳電掣的前進,如同著了魔……世間萬物真是無法說得清:不時會出現魔鬼比天使更有吸引力的現象,一批一批的善男信女是那么篤定和勇敢,冒著雞飛蛋打,玉碎瓦碎,甚至丟家失命的危險去為那個情或者那個性飛蛾撲火,萬劫不復。只求曾經擁有,不求終身廝守;一旦東窗事發,痛徹心扉懺悟。
一個小小的房間,幾碟溫馨小菜,一瓶紅酒,燈光輕柔。其間,微有酒意的周小楚從洗手間回來,一下子就被伏開進抱住了腰。周小楚也一下子軟在伏開進的懷里。
二人熱烈激吻,唇舌纏繞。伏開進的手也游進了周小楚的胸間,在**之間盤旋。一陣廝磨之后,伏開進才把門反鎖著,把周小楚抱在自己的腿上,吻了吻說:“你真美。”又說:“你身上確實有一種香氣。”周小楚臉紅紅的,說:“這回你真聞到了。”伏開進說:“是體香,不是香水的香。”周小楚聽了主動的吻了吻伏開進。伏開進指了指她的胸,說:“這個地方肯定更香。”周小楚說:“你很壞呀。”說著,胸前的幾粒扣子已被解開,兩個白鴿一樣的**撲棱出來,伏開進的嘴不由得就覆了上去……
老大的電話,讓去斗“貫蛋”。伏開進知道,所謂的“貫蛋”,一般就是喝酒。
伏開進戀戀不舍的把書放下,他看的是中國歷史上的美女集。到地方方知是吳右任副縣長來了,他是趁雙休日來看看他的老師。席間談到伏開進“讀書架”的事,吳右任說:“怎么不給我說一下?小事一樁。”伏開進說:“那天我給您打電話了,您一直占線,后來我就給金同鐵打電話,再后來我們這邊的書記縣長我也匯報了,自認為該差不多了。當然,我也請示了老大,老大也說不是多大的事,真聯系不上也就算了。于是后來我就沒有給您再打電話,我想這個電話留著,以后請您幫大忙用。”吳右任笑著說:“你講的好聽,我又不是大領導,怎么有能力幫大忙?”老大說:“看趨勢,我們縣里近幾個月要進行人事調整,你看看能不能搭上話。你兩個年齡相近,你都當上了副縣長,他還是正科,而且他這個年齡,在政協呆著就等于廢了,可惜呀!人生能有幾個四十歲?”伏開進聽了,為老大實實在在給自己說話而感動。吳右任說:“這里書記我不太熟,關系有無間;縣長倒是熟些,可縣長一般是不過問人事的,這很敏感,弄不好就會跟書記鬧僵。一般情況下,縣長是不會冒這個險。再說,你現在是正科級,不像股級提副科,有時組織部長呀或者其他常委還能遞上話,你這級別的一般都是書記親自掌控。我現在還真是說不上話。”伏開進聽了,很是悵然,覺得自己所說的“大忙”的那個電話,看來還得往后放放,也或許放幾年后就永遠用不著打了。席間自然也談到了那天與老大一起去昕平的事。吳右任說:“現在,我們黨的干部是犯不起錯誤的,一旦跌倒就基本上不起用了,更不可能重用或者提拔了。他們的事,大的方面,原則問題,我不會犯糊涂,其他方面,能關照的我會盡量去做。待會他們過來,老師和開進借故可先不在場一下,就行了,我會讓他們感受到老師的大面的。”聶問海點了點頭,說:“很在理,很在理。就是不辦,也不能犯錯誤。”伏開進這時才明白吳右任的到來還有這層意思,也或許這個意思才是他今天來的主要意思。
十一點半時,汪主任和奚老板果然來了。不一會,老二和老四也來了,聶問海見狀,說:“我看隔壁這個房間有個桌子斗‘貫蛋’不懶。”伏開進趕緊接上說:“二哥,四弟,走,陪老大斗‘貫蛋’。”
市里擬提拔人員正在公示,包括羅思匡,擬提拔為副廳級領導干部。看來,羅思匡秘書長的市委常委是囊中之物了。
伏開進翻來覆去,左思右想,覺得目前能改變自己命運的只有一個人:周小楚。伏開進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地方用著周小楚。更沒有想到,因為小小的“讀書架”會發生這么多的事情,多像“蝴蝶效應”。真是機緣巧合,難道這周小楚是上天賜給自己的“尤物”。
伏開進只知這“尤物”有“美女”、“珍品”之意,卻不知還有“妖精”之惡。
二人翻云覆雨之后,伏開進把臉埋在周小楚的**間,吸了吸鼻子,說:“真香呀,真好聞呀!”又用嘴噙了噙周小楚**,這才躺下。周小楚把頭枕在他的臂彎里。
伏開進想著該如何跟周小楚提,才能自然的繞到她堂哥的小舅子身上。
伏開進抬頭看了看了周小楚,周小楚眼睛半瞇著。伏開進親了親她的睫毛,說:“你的睫毛挺長,好迷人。”周小楚眨眨眼,笑了笑。伏開進弄出點疑問的語氣說:“唉,楚楚,你堂哥的飯店生意不錯呀。”周小楚說:“那當然。”伏開進說:“為什么是‘那當然’呢?”周小楚一下子坐起來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還經常吹牛說你知道的多!”伏開進笑道:“這哪跟哪?不過他菜做的確實不錯。”周小楚說:“菜做的不錯的多來,但生意大不一樣的卻也多。”伏開進也坐起來,盯著周小楚:“那是為什么?”周小楚挑一下眉,說:“他小舅子馬上就是市委常委了。”伏開進說:“是羅思匡?”周小楚學著電視里的臺詞,拉長音說:“對頭——”伏開進忍不住,一下子把她壓在身下,說:“你見過他嗎?”周小楚說:“何止見過,有時我與堂嫂一塊到他家里幫他打掃衛生。”伏開進:“他家里怎么樣?”周小楚:“怎么樣?大倒是不算大,130多平米,但里面有好東西。”伏開進:“什么好東西?”周小楚:“唉!你問這么清干什么?”又問:“你就不想調調,到好單位去?”伏開進:“調不調該怎樣?”周小楚:“你這個笨蛋,明顯不一樣。”又說:“你要愿意,我幫你說說話,再幫你引見引見?”伏開進:“這可是你主動的,我以后若不能報答你,你可別怪我。”周小楚:“你看你嚇得,我又沒有讓你給我買鉆石,買房子。”……伏開進倒不是害怕這個,他害怕的是自己某一天或重用或高升,而周小楚以“功臣”自居來要挾他,提出來跟他結婚。他是想始終保持一個完整的家,同時也能家外有家。其實,他知道這是幾乎是所有男人的德性,他承認自己也無法超越。
他們又做一次。
伏開進從縣委書記薛無惑辦公室出來,途經縣委督查室,主任房間的門有個小縫,他知道汪志誠應該在屋里,就敲門進去。一股子煙味一下子沖進了他的氣管,他咳了幾聲。伏開進是一個感覺比較敏感的人,自己的煙齡也有十多年,可自從戒煙以來,自己卻越來越不喜歡別人吸煙,煙的香味還好,但煙中似乎還有其它味道讓他呼吸不舒服,煙霧太濃了還會刺激他的眼睛流淚。
伏開進憋著氣,說:“我的個大主任,做神仙呀,這窗戶怎么不打開?”說著,就去開窗戶。
汪志誠:“空調開著呢。”
伏開進:“窗戶開個縫,讓空氣稍微流動流動。”
汪志誠就任他了,說:“你這棄娼從良后一點也不想了?夠狠的呵。”
伏開進找了個一次性紙杯,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說:“這煙不是個好東西,勸你還是戒了。”
汪志誠:“我不怕死,有人給你送煙,你只管送來害我。”
伏開進:“那我就害你啦。”說著從包里取出一張煙票,上面寫著兩條軟中華,錢已付,和取煙商店的地點。
汪志誠笑了笑,說:“**,原來你在這個地方等著我呀!”又道:“都老同學了,還需要如此這般若此如也。”
伏開進也笑說:“不曾想,就兩小條,竟把你提拔到‘文縐縐’高度。”兩人哈哈笑起來。
汪志誠:“好吧,恭維不如從命,謝謝提拔,謝謝提拔。”說著,把煙票丟進了抽屜。接著,眼睛看著伏開進,隨便的把話題一轉:“肯定是找頭了。”
伏開進:“也沒有什么,也就是為‘讀書架’的事,人家這么大的書記,事務這么多,還關照我這點芝麻小事,我還不得去說聲‘謝謝’嗎?”
汪志誠臉提著笑,說:“會斗。”又說:“你想到哪去?”
伏開進:“開什么玩笑,我想到哪去就能到哪去,哪我還能在政協趴這么多年?所以老兄呀,還請你在頭面前多多美言。”
汪志誠:“頭跟你怎么說?”
伏開進心里想:“頭能跟我怎么說呢?要說,我也早不在政協趴了。”口里說:“說‘會考慮的’。”
汪志誠:“這是雙關語呀。”
伏開進當然知道是雙關語,但仍然說:“謝謝提醒。”
汪志誠:“我建議還是別下鄉,鄉里難斗。到大局去,比如住建局,房產局,土地局。”
伏開進:“別說大局,就是小局也行呀。問題是現在跟植物人似的,一動不動呀。”
汪志誠:“好,老同學,你的心情我是領會了,我最近逮機會就給你吹風。”
伏開進也就是等這句話:“老弟多謝。”
汪志誠這時歪著頭看著伏開進,說:“我給你吹風,你不能給我吹風嗎?”
伏開進裝,說:“吹什么風?再說,我又能給誰吹風?”
汪志誠:“你跟你老大再說說那事。”
有人敲門。
汪志誠對著門喊了一聲:“請等一會!”
伏開進知道“皇帝”周邊的人能服侍好就服侍好,最起碼表面文章不能馬虎,讓他們即便不唱“正調”但也絕對不能喝“倒腔”,除非真的無求。敲門的人探半個頭進去,待又縮回時,伏開進說:“好,我一定說。”
臨走的時候,汪志誠指了指辦公桌上的“讀書架”,說:“不錯哩。”伏開進說:“不錯你就再買點呵。”
伏開進向組織部走去。
本來,伏開進對仕途之路不說徹底死心,但確實有所放下。真正讓他重燃“**”的人還是周小楚。
什么叫機遇?伏開進想:“遇到周小楚或許就是一種機遇。”又想“或許其實就不是‘或許’,而是‘肯定’。”
周小楚堂哥開的飯店的名字:金土絲飯莊。
這個飯莊的名字有講究:周小楚的堂哥自然也姓周,“周”字里面有個“土”;堂嫂姓羅,“羅”字的繁體字里面有個“絲”,開飯店就是想得“金”,即使是“土絲”也要把它變成“金”的。這是周小楚對伏開進的解釋。有時周小楚還解釋道:“啥是‘金土絲’,其實就是‘吐金絲’,有他小舅子照著,不吐金絲子還能吐啥?!吐泥!”伏開進笑說:“還是‘金土絲’好,‘吐金絲’俗氣了。”周小楚揪揪他的大鼻子:“就你高雅,我看也就鼻子比較高。”說著說著,兩人又滾在一起。
伏開進在“金土絲飯莊”記不清吃幾頓飯喝多少酒了。伏開進覺得現在正是自己投資期,羅秘書長剛當上常委時間不長,還不會輕易給人辦事;而自己也還沒有搭上這根天線,正好趁這段時間投資,投資金投感情,做好基礎性工程,待過一年半載,他可辦事了,我工作也做差不多了,到那時,神州十號與天宮一號就可來個歷史性對接,準確入軌后……伏開進這樣研判了幾次。
周小楚說:“我跟堂哥堂嫂都說了,他們答應傳話。”伏開進說:“你沒有露出咱們倆的關系吧。”周小楚說:“我傻呀。我說你幫過我的忙,‘讀書架’讓我賺了一筆,人還很厚道,自己也沒辦法感謝,請哥嫂在羅秘書長那里多給說說。再說,你在他們這里又沒少投資,他們心中沒數?”伏開進夸周小楚:“你這小嘴還可以喲,我該怎樣獎勵你呢?”周小楚說:“誰要你的獎勵?我燒高香求老天,你得勢后只要不一腳把我踹了就行。”伏開進逗道:“那就兩腳吧。”周小楚一下子把伏開進壓倒在床,翻身騎上:“好你個陳世美!我要用狗頭鍘鍘你的狗頭!”伏開進作求饒狀:“好好好,手下留情,那三腳總行了吧。”周小楚:“啊!沒想到你這么壞呀!”說著去退伏開進的**,伏開進說:“還來呀,你想在上面?”周小楚說:“我就在上面,欺負你!”……
平靜后,伏開進又伏在周小楚胸上腹上,他真是有點貪戀周小楚的體香了。周小楚輕撫著他的頭,突然說:“我們倆結婚吧。”伏開進一下子驚翻在一邊。
伏開進怔怔的看著她,說:“不是說好的嗎?都不要破壞對方的家庭。”
周小楚說:“萬一哪天被人發現了怎么辦?”
伏開進說:“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就不會的,你今后至少要做到兩條:一是不要經常給我打電話和發消息,也就是不能太黏人;二是偶爾在公共場合碰面,做的要得體。”想了想又說:“你我都再弄個手機號,以后我們專線聯系。”
周小楚不知聽沒聽,有點郁憂地看著他說:“你愛我嗎?”
伏開進一時有點懵,不知怎樣回答。
周小楚不待他回答,又說:“我愛你。你就說你愛不愛我嗎?”抱住伏開進的胳臂晃。
伏開進感覺也蠻喜歡周小楚的,尤其是她的體香,幾天不見還挺想念的,至于愛嗎?他自己也拿不準。他說道:“我確實很喜歡你。”
周小楚晃他的胳臂,嗲啦道:“你不能說點更好聽的嗎?嗯嗯嗯 ……”
伏開進抱了抱她:“好好好,我愛你。”
老大聶問海的電話:“在哪?”
老三伏開進:“在上班呢,大哥。”
“快到醫院來,老七跳樓了!”
伏開進頭“嗡”地一下:“啊!怎么會?!”
“你別問這么多,先來!”
伏開進跟領導說聲“有急事,請個假。”小跑著就出了辦公大樓。
他們結義兄弟一共八人,人人長得都帥,號稱“高圖八駿”。雖然黨的紀律不允許黨員干部來江湖這一套,但只要不結幫拉伙干壞事,也就沒有單位或者那個領導去過問。
八兄弟不時會聚聚,但很難整齊。尤其是五六七八,雖沒有正科職級,但由于工作單位很好,又是各科室負責人,所以就很忙。老二在銀行工作,是享受正科級待遇的副行長,不是太忙。老四在鄉鎮擔任人大主任,忙吧也不忙,不是太方便。這跳樓的老七是房產局某股室的股長。
伏開進到時,兄弟們差老四都齊了,在手術室外面有站的有坐的,有喊他三哥的有喊他三弟的,有哭的有悶悶抽煙的,當然還有老七的親人,空氣壓抑沉重。伏開進眼神交流一下,也沒發聲,徑直到老大老二身邊。老大招招手讓他坐下,說:“也不知怎么回事,檢察院的人把他找去談談話,回來就跳樓了。”伏開進:“嚴重嗎?”聶問海:“重。”聽到這個字,伏開進的淚水一下子就涌滿眼眶,他控制著不流出來。又去安慰老七的父母和妻子,他們在不停地流淚,紙巾一地。
伏開進又坐回老大老二身邊,大家都在等手術室里的情況。伏開進想:“怎么就跳樓了呢?心里壓力這么大嗎?平時蠻開朗蠻幽默的一個人呀!再說,還有什么比生命更寶貴的嗎?看來這里面的問題不小。不過,七弟呀,心里承受能力也忒差了呀,你看看那些廳部級干部,幾千萬幾個億的問題也很少跳樓的呀!等你好了,我得給你上上課……”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沒有搶救過來!
伏開進的淚水一下子就涌將出來,在鏡片后面刷刷地向下流,他看到老大老二也正在用手抹著雙眼……
老七的妻子哭喊著往手術車上撲,二老哭得手抖身顫。
“人生就這么無常嗎?”伏開進不由得去思想自己的后半生,但也不容他多想,很快投入到老七的后世辦理中。然而,就在此時,周小楚的電話打了進來。
伏開進以為她又來黏人,就按鍵掛斷了。但緊接著又響起。如此連續五次。伏開進考慮:莫非真的有什么急事?鈴聲又響,伏開進舉著手機,朝樓道里走去。
“喂!”伏開進正要發脾氣,周小楚那邊不愿意了:“再不接電話,我就不問你的事了!”伏開進:“別生氣別生氣,我這邊確有急事,你快說吧。”周小楚:“什么急事?不會是死人了吧!”伏開進:“乖乖!還真讓你說對了,老七跳樓,死了。”周小楚:“啊呀!這可怎么辦?!”伏開進:“啥怎么辦?又不叫你辦。有事你快說,沒事就趕快掛了。”周小楚:“我不是說你那邊怎么辦,我是說堂嫂剛才來電話,叫你下午到羅秘書長辦公室去一趟,你看這怎么辦,你能顧得嗎?”伏開進心里一陣激動,想:“終于等到了。”但隨即又回到當前的現實中,猶豫了一下:“我知道了。”周小楚:“你知道了,你知道我不知道呀,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給個痛快話呀。”伏開進進退兩難,突然他問了一句:“你認為我這個時候是去還不去?”周小楚:“去!你還是要去!這機會容易嗎?!”伏開進拍了一下頭:“好,聽你的!”
伏開進本來不想向老大講這么早他搭的羅秘書長這條線,嘴多易泄密。吃了中午飯,他考慮再三,不得不跟老大說說。他把老大拉到離哀樂聲稍遠的地方,說:“大哥,現在這邊離不開您,我就長話短說,我近階段找人搭上了羅思匡秘書長這根線,羅秘書長叫我下午去他辦公室一趟,您看我這能走掉嗎?至于中間過程,我沒有及時向您匯報,您回頭有空再熊我。”聶問海說:“怎么會熊呢?好事嗎!”然后吸了口煙,“去吧。機不可失呀,這邊我會解釋的,不過要快去快回,‘把兄弟’跟一個娘的一樣,我們做事不能讓人說閑話。”又叮囑道:“要好好考慮怎么跟領導說。”伏開進:“謝大哥!”聶問海:“兄弟還需要謝嗎?這邊,我就說‘安排你看棺材去了’。”小縣城,老家沒有地的,此時便到公共墓地買一塊;老家有地的,靈魂一般便放棺材里運回老家。
伏開進回到家里沖個澡,包個“的”,直奔大市而去。一路上,心潮澎湃。同時,大腦不停地輪回,思考著與羅秘書長對話的程序和各種情況。“先問好,然后再作個簡短的自我介紹,再然后等著羅秘書長提問,這個時候的回答才是最關鍵的,他會不會問我有什么愛好呢?今后有什么打算呢?”伏開進頭靠在座位上,點了點:“極有可能。”突然,他有點出聲:“壞了,忘了帶份簡歷了!不妥不妥,走得太急了。”又忽然想:“開頭問好怎么問呢?是稱羅常委還是稱羅秘書長?按理說應該稱‘常委’,‘常委’高些,但也不一定,我們縣委常委兼縣委辦主任,人一般都稱‘主任’……他問到我愛好時我怎么說呢?說我愛好文學,發表過50多篇豆腐塊?問題是現在的領導給大家的感覺好像都不太喜歡搞文學的人……算了,不能講愛好文學,他要問的話,就說喜歡看看書跑跑步,然后再隨機應變;他問我今后的打算,我就實在實地說,真人面前還能打誑語嗎?像做到這個位置的人雖不能說‘成精’ 了,但眼睛是揉不進沙子的……”
到地方還不到下午3點。值班的工作人員問伏開進找誰,伏開進突然靈機一動,說:“找羅,羅……”值班人員說:“是不是找羅秘書長?”伏開進心想稱呼這個問題解決了,趕緊說:“是的,是找羅秘書長。”值班人員問:“有預約嗎?”伏開進答:“有,有預約。”值班人員問:“叫什么名字?”伏開進答:“伏開進。”值班人員說:“你等一會吧,羅秘書長開會去了,估計待到4點多。”伏開進說:“謝謝,謝謝。”伏開進想:“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去找個打印社,把自己的簡歷從Q郵箱內拉出來。”
再回來時,才3點40多分。伏開進在值班室等了一會,起身,預到市政協去看看,又坐下,想:“還是在這里等,自己來是干什么的?再說,到市政協容易暴露自己的目的,還可能錯過羅秘書長回來的時間。”
快4點半時,羅秘書長回來了。伏開進不認識羅秘書長,只見值班人員跟著那領導后面說了幾句,回來后對伏開進說:“羅秘書長讓你過去。”
伏開進起身,躬身道:“謝謝。”
10分鐘后,當伏開進心情舒暢地從值班室門口走過時,發現里面已又有三個人在那里等著了。
伏開進自言自語道:“當領導真好。”
暑假快結束了。
周小楚給伏開進打電話,嗔怪道:“你怎么還沒有來到?”伏開進:“別急呀寶貝,快到了。掛了吧,我在開車。”伏開進拿到駕照后就急不可耐地買了一輛小車,他把自己原來倒騰生意時積攢的20多萬元錢拿出二分之一。她老婆不讓他買,說:“上班這么近,買車干什么?”伏開進振振有詞,說:“現在看看,那個家庭沒有私家車?節假日一家人出去旅旅游多方便;再說,有了車找領導運作也方便些,往往一點點的方便就會給今后的人生帶來一大大的方便。”老婆說:“還一大大的方便?能帶回一盒‘方便面’就算不錯了,那鐵疙瘩就是一喝錢的東西,咱這家能消費起嗎?”伏開進說:“這你不用擔心,我以車養車。”兒子假期在家,也在一旁幫腔:“都什么年代了,家里是得有輛車。”兒子有兒子的小九九,他自己也想開車,已經打算好這個寒假就拿駕照。老婆有點生氣:“那你就以車養車吧,爺倆合起伙來氣我!”其實,伏開進心里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也是一個秘密,那就是方便與周小楚約會。
而周小楚近期比較頻繁地約伏開進,也是有她深處原因的,因為暑假一過,她自己就不太方便了。假期,老公不上課可以多看看店,而她則可以借到大市進貨的機會,或者堂哥飯店要她幫忙的理由,跟****。示人的假象往往更顯得正經八百真實可信,而深蒧不露的目的則化裝潛伏不動聲色,不可告人的陰暗行為往往就是通過冠冕堂皇的美麗謊言來實施。
伏開進才推開門,周小楚就從后面摟住了他腰。伏開進把門反鎖后,慢慢地轉過身,捧起她的臉,二人熱吻起來。吻了一會,周小楚卻推開了伏開進,說:“你身上都是汗,快去沖個澡。”伏開進有點壞笑,說:“沖澡有啥用?沒用。”周小楚不知是套,說:“不沖澡多難受。”伏開進:“沖了澡馬上不還得一身汗嗎?”周小楚:“不會的,這有空調。”伏開進:“空調也擋不住,床都能累出汗。”周小楚這才恍然大悟,握著娘們拳去捶伏開進,伏開進跑著進了洗澡間,周小楚追到洗澡間,伏開進就拉著周小楚不讓走,并幫她脫光了衣服,二人在里面鴛鴦戲水雙人浴,互相抹沐浴露,激情四射。伏開進讓周小楚上身靠墻成“弓”字型,自己從后面把“霸王箭”給別了上去……
趟在床上后,伏開進不知怎么竟突然想起了老七,想:“老七你真傻,這么美好的生活你竟不知享受,撒手而去,再想回也回不來了。”不禁嘆道:“無常人生,及時享受。”周小楚說:“你念念有詞嘀咕個啥?”伏開進說:“我在想該給羅秘書長表示些什么?”周小楚說:“我前天跟堂嫂敘話,堂嫂無意間說她哥喜歡研究‘玉’。”又說:“對了,我原來幫他家打掃衛生時,有一個精致的木箱很沉,堂嫂說那是他哥的寶貝,讓我注意點,不知里面是不是寶玉?”伏開進說:“可這寶玉到哪里能搞到呢?搞不好的話就會上當受騙。”周小楚想了想,說:“我爸家里有一塊玉,不知好不好,我回來拿給你看看。”伏開進聽了心中有些矛盾,說:“以后再說吧。”
縣里調整了10來個干部,沒有伏開進。伏開進心里非常郁悶,盡管他判斷這次調整應該不會有自己,因為自己的工作還沒有做到位,但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郁悶。不過,老四還可以,鄉人大主任熬到頭了,調另外一個鎮當鎮長去了。
風物長宜放眼量。
周六,伏開進決定招集,現在只有哥七個了,吃頓飯,祝賀一下老四。
伏開進將這想法跟老大說,老大說這不是很好嗎。
還是四個哥先到。老大問:“他三個呢?”
伏開進說:“在斗麻將呢,說到12點再過來。”
老大說:“好吧,不求上進!讓他們斗麻將吧,我們斗貫蛋。”
伏開進想著自己的事,說道:“四弟,怎么這次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四弟:“什么突破性的進展?你們都知道,我本來是努力當書記的,誰知才弄個鎮長。大哥最知道,鎮長當不了多少家,整天不還得仰書記鼻息。”
老大說:“也不要急,一步一步來,還不到40歲嗎。唉!你說說你這次怎么做工作的。”這也正是伏開進想知道的。
老四:“也沒有做多少工作,也就一個多月前,你弟媳的一個表叔從省工會調到了省紀委,他幫忙說的話。”
其他三人點了點頭,伏開進說:“紀委說話有分量,四弟以后前途無量。”
老大說:“看看以后讓他幫你三哥說說話。”
四弟說:“沒有問題三哥,我哪天帶你去看看他。”
伏開進說:“好,謝謝四弟。”
老大說:“通過老四這個情況,還有以往的經驗,進一步證明了古人給我們留下的一個道理:欲得其中,必求其上;欲得其上,必求上上。”
伏開進說:“這是孔子《論語》里的話。”
老大:“我記不清誰的話了,但是,老三,這話對你正用得著呀。”
老二說:“大哥說的對。”
老大說:“別慌,別慌,這誰出的三帶一?我能管住。”
老二說:“我先出的,四弟后出的,那四弟把你的牌拿回去。”
老四一邊拿回牌一邊開玩笑道:“他光關心三哥去了。”
幾個笑起來。
幾個議定:伏開進瞄準住建局,確保環保局或者文廣新局。老四現在只能先干一年多,然后爭取到副縣級鄉鎮當書記。
喝酒時,老大突然說:“我們再發展一個兄弟。”
大家一時不明白。老大說:“我們這高圖八駿不能少呀。”
老四說:“哪發展誰呢?”
老大說:“發展誰?我們先慢慢物色,待老七‘周年紙’燒了之后再定。”
伏開進問了一句:“汪志誠怎么樣呢?”
老大搖搖頭,說:“不是太理想,此人‘利’字太重。”
經老大這么一點,伏開進點點頭,說:“是的,大哥的眼真毒,一針見血。”
周小楚家里的那塊玉還是塊不錯的玉,經伏開進找人鑒定,是和田白玉,價格在10萬元左右。
周小楚說是他爸當初嫁她時的陪嫁,后來自己老公弄出“緋事”后,她不放心將此玉放在家里,又將此玉交父母保管。其實不然,可以說她是將此玉偷出來的。此時的周小楚徹底地陷了進去,感覺自己離不開伏開進了,感覺離開了心上人自己真的會去死。平生鐵石心,相愛永不分。她篤定想法:一定要與伏開進結婚。
周小楚的計劃:先讓伏開進欠她的,然后再一步一步的做下去。
這塊玉通過周小楚堂嫂的手,輾轉到了羅秘書長的手里。羅秘書長用手捏摸幾下,又用一個小手電筒照了照,感覺還不錯。
春節將到。
伏開進咬咬牙買了兩箱茅臺,在夜幕下,在周小楚的指引下,讓兩箱茅臺樂居了羅秘書長家里的儲藏室。
雖也到了省城一趟,卻沒有見到老四的表叔,他和老四也只帶了一些家鄉的特產,老四的表嬸子還堅決不要,最后說若要她留下必須老四把她的一千元錢帶回去給她表哥買補品。老四說現在咋還要補品都營養過剩了,表嬸說那她也不需要吃這特產,最后沒辦法,只好把特產“賣”給了表嬸。驅車回去的路上,伏開進苦笑著說:“我們的特產還不值一千塊錢呢。”老四說:“這咋就不食人間煙火了呢?”又說:“說不定我當鎮長,表叔并沒有幫著說話呢。”伏開進說:“可能性還不小,因為你表嬸這樣做肯定都是你表叔的意思。”一邊開車一邊凝眉思索:“那你這被重用是怎么回事呢?”老四說:“那可能是我們薛書記看中了我的才干。”伏開進一下子笑了:“如此這般若是如也多好呀!”
回到高圖,老大給接風。伏開進把這事一說,老大竟也有點納悶道:“即便是個清官,受點家鄉的特產也不為過呀,何況還有親戚關系?”又點了點頭,道:“好官好官,老四呀,看來你那邊出清官了。”老六沒來,老大看了看哥幾個,又說:“能不貪就不貪呀,能做好就做好點呀,老七就是個教訓呀。”
哥幾個附和著。
伏開進一邊喝酒一邊心想:“我這箭已經射出了呀……”
大家正喝在熱鬧處著,老六驚魂未定似的走了進來,大家就招呼著給他找椅子坐。
老大說:“怎么才來?一下午都跟你聯系不上,干嗎去了?”又說:“先吃吃吧,再說再喝酒。”
老六用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又咕咕咚咚地喝一大杯涼啤酒,這才說話:“俺局長被紀委給弄走了,我才被問了話,真嚇人!”
老六在住建局工作,擔任辦公室副主任。
大家一聽,都一下子停止了吃喝。還是老大最會關心人,說:“你沒有事吧?”
老六說:“我平時只是陪著吃點喝點,有時弄條煙斗箱酒,能有多大事?”又說:“不過,紀委沒有問我的事,只問俺局長的事。”老大說:“對你局長,你都知道什么?”
老六說:“上面還有主任,還有一個女副主任,局長秘密的事一般我是無法知道的。”又說:“我只知道一條,城西的一個混凝土攪拌廠有他的干股,每年都能分到上百萬。還有,女副主任恐怕也出不來了,其實她就是局長的姘頭。”老六說:“我渴得很,我再斗杯啤酒再說。”
咕咚咕咚咕咚……
老六說:“局長的事是女副主任給牽出來的,女副主任經手的有工程,開發商說送了她一百萬,她說她只留了五十萬,另五十萬給局長了……”
伏開進聽到這,胃里一陣翻動,不禁想吐,立馬捂住嘴跑了出去……
有些事情,一旦涉進,想半途而止,抽身而退,實非容易。再加上僥幸心理和自作聰明,反而越陷越深。
伏開進既想離開定時炸彈般的周小楚,又舍不得香氣襲人的周小楚;既想在仕途上收手,怎奈美玉茅臺已經投出,再者權臺上的魅力如同美女身上的香氣,讓人迷戀讓人向往……
雖然有風險,伏開進覺得還是值得一冒。他思忖只要謹慎運作,周密安排,別人的悲慘世界不會在自己身上重演。他想:如果當上了局長,首先不能太貪,不能利益熏心,不能誰的錢都要,更不能伸手索賄,凡送禮辦事的,辦成的收之,辦不成的一律退之;第二本金收回后,要更加謹慎,及時收手,不可在大局久居;三要實實在在地做一些事情,為民造點福為己積點德為后人留點美名;四要穩住周小楚,讓她維持現狀,不作非分之想。如果她非要把這露水夫妻變成合法夫妻陽光夫妻,我該怎么辦?殺人滅尸!想到這四個字,他不禁打個寒噤搖搖頭……給她錢和平分手?她能愿意嗎?如果她愿意還好辦,如果她不愿意,我又該如何辦?如果萬一不小心,東窗事發怎么辦?……雖冥思苦想一番但仍沒有得到理想答案。他攥了攥拳頭,在辦公桌上輕輕地砸了幾下,自語道:得有個預案,必須的!辦公桌上放個“讀書架”,“讀書架”上放在一本書,他的目光放在書上,思想卻神游八極。突然他的思路轉了,他的嘴角生出一絲笑意,他想:全縣不少單位都在使用“讀書架”,殊不知這“讀書架”是他與周小楚的情愛見證,雖然現在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已經結束,但“讀書架”的作用卻還在產生影響……有意思,小小“讀書架”,既推動了大家的學習,又承載著一段情愛傳奇……退休之后我要把這段寫寫,讓我死后,江湖上仍有我的周小楚的傳說,周小楚呀周小楚,你可要感謝伏開進呀……
說曹操曹操到。伏開進的手機唱著歌把伏開進從幻想中拉了出來,他不看手機就知道是周小楚的電話,因為這鈴聲是他專門為他與周小楚的專線號碼設計的。
周小楚:“做什么呢?”
伏開進:“正在想你的。”政協房子多,主任及主任以上的都是一人一間。
周小楚:“那好,我到你那去,讓你看看,我又買件衣服。”
伏開進:“又開玩笑!怕不出事嗎?”
周小楚:“我真有事。”
伏開進:“有事,電話里說不行嗎?”
周小楚:“看把你嚇的,我在市里呢,你一會過來,我真有事跟你說,一句兩句說不完。”
伏開進想:“反正單位也沒有事。”于是回道:“好,你先安排個房間。”
小車愉快地飛馳著。
二人見了面,第一件事,就是“復習功課”,待“功課復習”完后,他們才開始做他們所認為的“附加題”。
周小楚告知:汪主任正在加緊進攻住建局局長這個位置。
伏開進光著上身靠在床背上,想了想:“怪不得有一次這小子問我到不到大局里去,又舉例什么:住建局、環保局,還有還有,噢,還有文廣新局,看來是在蹚我的水,探我口風呀。蠻有心計的呀!”周小楚橫著躺,頭枕在他肚子上,看著伏開進問:“你下一步怎么辦?”
伏開進伸身撫摸著她的秀發說:“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投資多少?不好辦也。”
周小楚說:“聽堂嫂說,他可能還找了市里的其他領導。”
伏開進:“你認為下一步怎么辦?”
周小楚:“我更不知道了。我回來問問我堂嫂。”
越明年。
也就是2015年,4月。汪志誠調任縣住建局局長,伏開進調任縣文廣新局局長。
聶問海在酒桌上說:“還不錯,基本上是按照我們設計的大政方針走的路線。要好好干,干幾年后說不定還可以弄個副縣長當當。”
周小楚在床上說:“你以后要對我更好些,不能當陳世美,一到好位就把我給踹了。你對我好,我回來給你生個兒子,肯定帥氣!”
時間身著隱身衣,正因為我們看不到它,所以它才大膽地健步如飛。
轉眼就到了2015年的秋季。這是一個傷感的季節。
周小楚離婚了。
她老公**兩名女學生被發現,判了11年有期徒刑。
教育局領導只知道他與女同事喜做“緋事”,把他“發配”到小學任教,而卻不去預判這種草率的決定會產生這樣的嚴重惡果。把一頭**放入一群幼小綿羊的隊伍里,可以說本身就是一種犯罪。
周小楚無法忍受她老公這種極端無恥的行為。當然較長一階段,她也一直在思考如何跟老公離婚,如何在風平浪靜中拜拜老公?現在好了,他沒有什么好說的了,他的家人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一切都迎刃解決了。老公的犯罪給自己帶來的恥辱感的份量,估計要遠輕于沒有這個犯罪而去離婚所造成的傷痛及麻煩產生的份量。
她和老公有一個10歲的兒子,平時都是爺奶帶,他家又是單傳,爺奶堅決地要把孫子留下來,其它的都好講。周小楚擁有隨時可以看兒子和接兒子一起生活一段時間的權利。
周小楚可以身輕如燕地飛赴愛情之城堡了。
這個事情在縣城里沸沸揚揚一陣子。伏開進的預案怎么也沒有預到到這個章節。周小楚如釋重負,伏開進卻如同身背巨石。
“該來的一定會來嗎?”伏開進忐忑不安地等著。等著周小楚處理完自家的事情之后,撥著她的“小馬駒”來到他的地盤“撒歡”。
伏開進焦急、惶恐、苦悶……這個事處理不好,將自毀前程,妻離子散,玩火者自焚的殘酷規律將用自己的切身實踐再作一次充分的論證。“不作死就不會死,自作孽不可活”的宿命我能逃脫嗎?伏開進坐在局長的寶座上是如坐針氈。
現在他們倆的緋事還在密封之中,自己囊中無計,找誰商議能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呢?他首先想到了老大。但隨即搖了搖頭:“此事告訴老大,難保老大不告訴大嫂,一到大嫂嘴里,便無可阻擋地會到她妹嘴里,然后再到她妹夫里,再然后全世界都知道了……最后落了個就自己不知道。”
“老大都不能商議了,還有誰呢?此愁無計可消除呀!”不時有人來回報或請示工作,還有來辦事的,伏開進應付起來有點困難了。他不想在辦公室坐了。
不一會,伏開進泡進了一個桑拿中心的水池中,露個頭,瞇著眼……
突然,他心中一動,如同靈光閃現:“讓她再愛上另一個男人。”
坐在省文化廳會議室的伏開進突然想到了:“汪志誠。”
說實話,把周小楚讓出去他實有不忍,這是個尤物,滿身的香氣。若再年輕回去,重新戀愛,結婚娶妻,若讓他遇上周小楚的話,那么他自忖會不顧一切,放馬縱韁去追,可現在身負世俗的東西太多了……
一想到要將周小楚讓給汪志誠,伏開進就有點倒胃口,他忽然又覺得不是太妥:“這汪志誠也太熟悉了點吧。又想:無論讓給誰,也都不好操作。怎么辦呢?”又幻想:“她要是不跟我結婚,就這樣單著,多好。我會對她一輩子好。”“要不我開了會回去跟她再談談,給她分析清楚利害得失,告訴她若與我結婚絕對是兩敗俱傷的事情……”“這次會議結束后回去,估計周小楚該約會我了……”正想著,手機振動起來,一看是周小楚,伏開進心里嘆了一句:“你個曹操呀!”摁鍵給掛了,然后回了個消息:“在省誠開會。”
“開幾天?”周小楚回個。
“還得3天。”伏開進多說了一天,他是想多清靜清靜多想想,同時似乎有點害怕見周小楚了。
“那我過去。”
“我開會,又沒時間陪你,還是別過來,看好你的生意。”
“你夜里陪我,我白天逛街。”
“上帝!”伏開進在心里叫了一聲,“怎么辦?怎么辦?”又想:“看樣子不讓她來還不好擋哩,她現在百分百的自由了。”“不如就來吧,該來的就來吧。”于是回了個消息:“你真來,我真去接你。”公車改革后,單位沒有了專車,他是開自己的私家車來的。
“謝謝老公。”
“壞了,叫老公了。”伏開禁心中五味雜陳。
第二天周小楚來到后,伏開進沒有敢把她安排在會議賓館,把她安排在會議賓館500米開外的一個商務賓館。二人在省城度過了第一個美好的夜晚。
會議結束的當天下午,二人完全可以驅車回去,周小楚纏住不回,并讓伏開進陪她逛街。伏開進怕暴露,說:“別以為省城離我們小縣城很遠,現在交通這么發達,碰巧了一天能遇上十來個熟人。”周小楚想暴露了,說:“那有什么?還能把我們吃了?”
伏開進從這話里聽出了道道,沉氣提醒道:“碰到熟人,就不安生了呀。”周小楚臉嘟著:“就這樣偷偷摸摸的就能安生了?”兩人在車里有一搭沒一搭里嘀啦嘴……“要不這樣,”伏開進讓步道:“你到哪個商店,我就開車送你到哪個商店,只是我不進去了,在店外等你。”“那好吧,老公。”周小楚摟住伏開進的脖子:“你得親我一下。”
晚餐的進行是在一個很雅致飯館的一個小包內,伏開進要拿白酒,周小楚不讓,叫服務員送了瓶干紅。走出飯店時,已經夜里11點多了。11月中旬的夜已經冷意襲人了,路上有不少落葉,被風一吹,葉葉掀動,沙沙作響。伏開進的心沉沉的。周小楚有點醉了,走路不穩,伏開進一手攙她的腰,一只手牽她的另一只手,沒走幾步,周小楚一下子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伏開進不得不去雙手環抱住她的腰。大城市的夜比小城市的更亮,伏開進擔心路過的車里有熟人,又擔心路上稀少行人中有熟人,眼睛不停的四處張望。但是周小楚仗著酒意更不講究了,因酒而更紅的唇一下子逮住了伏開進的唇,伏開進怕傷她心也不好拒她,兩個人就抱在一塊在2015年省城秋天大街的路邊上熱吻起來,吻著吻著,周小楚腰變軟了,人直往下滑。伏開進只好雙手一使勁把她抱起來,快速地朝車停的方向,就這周小楚也沒有停止她的熱吻。此時竟有六七個農民工著裝的人在路邊走著,說著。伏開進眼神不好,也看不清他們,心里祈禱道:“千萬不是老家的呀!”
到了賓館,周小楚竟嘔吐起來。
嘔吐不止。
周小楚說:“我原來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得把我送醫院掛兩瓶水就行了。”
再次回到賓館時,已凌晨3點了。看著熟睡中的周小楚,伏開進說了句:“你這個女妖精呀!”然后在周小楚的身邊躺下,但是卻翻來覆去的無法進入夢鄉。而到窗子示白時,他竟莫名地迷迷糊糊地好似飛了起來,飛呀飛,一會兒上升,一會兒下沉,心捏成了一小把,好像在手中提著似的。后來,不知怎么,他竟飛到了一個寺廟。走進去,卻不見一人,正欲問‘有人嗎’,突然聽到背后有聲音,回頭一看,兩棵大柏樹正“吱吱呀呀”地向他壓迫而來……嚇得他“啊”了一聲,一“激靈”醒了過來……身上出了一身汗。扭頭看看,周小楚已醒,正側著身子微笑著看他。
窗外已經大白。
伏開進此刻想:“就這樣,開一輩子會多好。”
與其說聶問海請客倒不如說是汪志誠請客。
吳副縣長的“副”字去掉的第一個雙休息日的周六就立馬過來看他的老師。汪志誠得知這個消息后就立馬的必須的要請客。
而今天的這個“場”很不一般,不一般就不一般在不僅參加的人上了“檔次”,有高圖縣的政法委書記(聶問海的上司)和一位分管城建的副縣長,關鍵是這個“場”安排在聶問海家里。但卻是汪志誠安排由聶問海門口的一個不錯的飯店送菜。
反腐敗的風,反吃喝的風刮得風聲鶴唳。自己的得意弟子剛把“副字”去掉,聶問海豈不為之上心?所以為穩妥起見就安排在自己家里,家中之宴,爾等何說?一開始,聶問海并未邀約汪志誠,是汪志誠不知何處探知的消息,非來不可,也非請不可。副縣長是他盛邀而來。與他同來的還有奚老板和兩箱茅臺和兩條至尊。汪志誠此請有兩個原因:一是奚老板的項目早已談妥正在建設,多次奚老板的感謝都被吳縣長婉拒,此乃曲線答謝;二是吳縣長已經扶正,正是聯絡就近的好機會。
伏開進強作歡顏與大家碰杯“暢”飲,今日雖是茅臺,但卻“苦”酒難咽。伏開進所有的預案和隨機應變均未在周小楚身上應驗,他的“讓她再愛上另一個男人”的絕地逢生之錦囊妙計,在他的“一旦實施就必露餡”的思想顧慮下,還沒有來得及打開時,周小楚就懷孕了!而且,近期,他的妻子似乎對他有所察覺。
“很可能是二人在市里的‘幽會’ 過多和那天省城周小楚的‘放肆’導致‘緋事’漏泄。”但看看大哥和二哥的表情,又覺得自己的這個推算站不住腳。又看看汪志誠,覺得越看越惡心。
周小楚從開始不讓伏開進喝白酒的那一開起,就開始醞釀讓自己懷孕的事。10天后,她就于是乎自己一個人到醫院把“環”取了。很快地她也就懷上了。周小楚的懷孕反應雖不大,但此時的周小楚由于太有心了,所以有那么一丁點的反應也沒有逃過她此刻一顆敏感的心。她立馬就去到醫院化驗,一化驗就是懷孕了,一就是懷孕了她就把化驗單拿給伏開進看,伏開進一看了就傻了眼。二人當時還小吵了一架。周小楚趴在床上哭,哭著還說著:“你真是個沒良心的,我當初為你出多少力費多少心,把家里的‘傳家寶’就拿出來了,我的家現在都散了,你倒好當了局長就‘過河拆橋’了。你還想叫我就這樣‘單’著一輩子,你知道嗎?我一回到家,一個人多孤單呀,連個人說話都沒有……”伏開進一方面感嘆著女人的“承諾”大多是不算數的,一方面他那顆還算善良的心也為周小楚的“窘況”而潮濕。
伏開進發現自己開始被周小楚牽著鼻子走了。自己的思維竟突然跟不上周小楚的速度了。何時發生的這種歷史性的轉折呢?
如此熱鬧的場面,伏開進卻有點走神了。
“開進今天喝酒怎么不太主動呀?”老大喊他,才把他神喊回來,“來,喝一個!”老大舉起杯。
“好!我敬大哥!”伏開進說著并想著,“不如就來個一醉吧,一醉解千愁。與爾同銷萬古愁!”一飲而盡。伏開進開始頻繁碰杯。他敬著大哥說:“大哥,你真是個好大哥呀!”
他敬著吳縣長說:“吳縣長,看來,我那一個電話很快就可以打了呀!”
他敬著汪志誠說:“還是吳老哥技高一籌呀!”
他敬著二哥說:“二哥呀,你才是活得最滋潤的人呀!”
他敬著四弟說:“四弟呀,以后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干呀!”
……
伏開進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現實的殘酷和力量的局限往往讓人產生一種逃避心理,從而暫且忘卻以圖片刻的寧靜。這種“逃避”至少會產生兩種情況:一是從片刻的寧靜中得以緩沖,積蓄了力量,強勁前行;二是一時的逃避卻釀成大禍,遺恨終生。沒有永遠的絕對的逃避,除非死亡。
伏開進醒來之后,不知能否跳過這個坎?
翌日,當太陽閃著金光爬起來的時候,伏開進卻沒有爬起來,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喝酒的人都受到牽連,受到了相應的處分。
周小楚關在屋里,痛哭流涕,面壁懺悔。在伏開進的后事清靜之后,她抱著一個精致的“讀書架”,一襲黑衣來到伏開進的墓地,寒風撩動著她的長發,漫天細碎的雪花如同柳絮盤旋不落,如同已逝者的靈魂游走不止,她失聲涕泣,一任淚水自流……別怪她才來,別怪她這樣悄悄地來,她是想保住心愛男人的聲譽。但是,“讀書架”的情愛傳奇竟不去理解她,也沒有耐心等到伏開進退休后的“親自撰寫”,提前近20年不筆自成不脛而走,開始在高圖縣的江湖上傳說開來……
2016年9月,周小楚不顧家人的反對,誕下一個兒子,取名:周開書。從此專心養子,終身不嫁。
冷鬼,原名冷治武,本科,44歲。先后在《清明》、《安徽文學》、《小說月刊》、《文學報》、《喜劇世界》等發表中短篇小說散文詩歌等100多萬字,作品多次被轉載,入選20多種文集。在第一屆安徽省小說對抗賽中,中篇小說《游戲》獲“淮河文學獎”。安徽省作協理事,阜陽市作協副主席,阜南縣作協主席文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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