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渦·源密碼
作者:陳琢瑾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迷 1(上)
    臨近子夜,成吉思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正要睡著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

    “誰啊?”他打了個哈欠,從沙發上坐起身來,把蓋在身上的衣服隨手往背上一披,踮著兩只腳搭著皮鞋去開了門。

    “成警官,這孩子說是和您認識的。”值班的警員把美汐輕輕地推向他的面前。

    “是你?”成吉思看著面前的美汐,滿心的怒火就如巖漿一般涌了上來,將她拉進了辦公室,輕輕地關上了門,壓低了聲音朝她繼續訓斥道,“你到底搞的什么明堂?今天晚上差點害死我們。你父母平時是怎么教你的?警車好拿去玩的?開回來沒有?”

    “我把它停在中心廣場附近的停車場了。”美汐說著,從口袋里掏出成吉思的警官證塞進他的手里,“這個是你忘在車上的。”

    成吉思一把拽過那張證件,“還有,他們說你把一支圣燭拿走了,你到底拿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把它藏在一個地方了。”美汐看著此刻情緒激動得滿頭冒汗的成吉思,“你能帶我去見枷楠嗎?”

    “他們兩個小時以前就走了。”他不耐煩的回答。

    “他們去哪里了?”美汐絲毫也不受他的情緒干擾,有條不紊地問著一個又一個問題。

    “說是去摩耶的別墅。”

    “有說什么時候回來嗎?”

    “我說,反過來變成你跟我訓話啦?你的事還沒跟我交待清楚呢。”成吉思生氣的提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手里拿著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A4紙,粗暴的摁著每一個數字鍵,不時的抬頭看一眼美汐,“現在我先給枷楠打個電話。等下你陪我去把警車取回來。”

    “接通了嗎?”美汐始終只專注于她想知道的,至于成吉思說什么,她一句也不放在心里,甚至壓根就沒去在意。

    “他的手機打不通。”成吉思掛上了聽筒,“這樣吧,你先陪我去把警車開回來。明天早上我再帶你去見他們。”

    “我不能陪你去,外面對我不安全。”

    “有警察叔叔在,有什么不安全的?”成吉思一心想著那輛警車,他盤算著盡早把它取回來,至少就不用去寫那一份橫豎也講不清的報告。

    但美汐完全無視成吉思的要求,她就像個患有自閉癥的小孩,沉默的走去辦公桌邊,撕了一張紙,在上面畫了一張簡易的圖,“車就停在這個地方。”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成吉思生氣的一把扯過那張紙揉成一團,但轉而又無奈的把那紙團放在桌上展開,“我真是被你氣死了,是不是就是這個地方?”他將那張紙背過去,朝著美汐,手指用力的戳在紙上標出的停車場位置。

    她默許的點了點頭。

    “那你在這里等我回來。不要亂跑,也不要亂動,老老實實給我坐在這里。”成吉思將那張紙疊起來塞進口袋里,悻悻的離開了警局。

    但這一趟他顯然注定是要白跑的,那些覬覦奪取圣燭的吸血鬼不可能放過任何一點尋找圣燭的機會。一個小時后,成吉思無功而反,一進辦公室他就沖著美汐生氣的叫道,“你拿我尋開心是不是?”他喘著粗氣,兩只手心揉著腦門,“我把你說的那個停車場上上下下五層找了個遍,一個警車零件都沒有。我說你有沒有一句真話?”

    “我沒有騙你。”美汐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遞向滿頭大汗的成吉思,“如果那輛警車沒在那里,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什么可能?”成吉思抓過紙巾來在臉上抹了一把,接著又不耐煩的捏起那些被他一臉的汗毛纏住的紙屑。

    “被偷了。”

    “豈有此理!”成吉思氣得滿臉通紅,坐在沙發上,一手摁著心口,拿出一只塑料小瓶來,看了一眼刻度,然后統統倒進了嘴里,皺著眉頭嘴里一通咀嚼,露出一副猙獰的吞咽表情,右手在胸口順了順,這才漸漸地平靜下來。

    “我們什么時候去找他們?”美汐問。

    “你已經沒有資格提要求了。”成吉思仰臥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咬著每一個字,藥效加之疲憊令他昏昏欲睡。

    清晨,電視里新聞畫面的右下角出現了兩個標示風力與雷雨的橙色警報圖標,而就在十二個小時前,天氣預報里播的還是接下來一周的晴好天氣。

    成吉思懷揣著那只銀色匣子蜷在沙發上睡了一晚,當桌上的鬧鐘響起時,才抹了抹一直流到脖子的口水,筆直的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窗外,“怎么搞的,這個破鬧鐘又壞掉了。”但就在他埋怨的時候,卻注意到隔著走廊與房間的百葉窗縫隙里白色的燈光。

    “鬧鐘沒有壞。”美汐坐在窗臺上的一角,看著窗外,“現在是早上。”

    成吉思站起身來,撥玻璃墻的百葉窗,看了一眼外面墻上的電子鐘,確信那個他認定的小騙子沒有撒謊。

    他解開胸前被口水弄濕的襯衣,墊了幾張紙巾進去,走去外墻的窗邊,朝外看了一眼,漫天的陰云將整片天空遮得儼然日食一樣暝暗,急勁的風穿梭在林立的高樓之間,夾帶著垃圾四處盤旋飛舞。“該死的鬼天氣。”

    ※ ※ ※

    “今天的天氣有點奇怪,你不覺得嗎?”伊珩站在摩耶書房的窗邊,看著窗外的天空。

    “也許吧。”枷楠站在活動木梯上,專注的依序翻閱著書架上的每一本書。

    “休息一下吧。”伊珩轉過身來,看著已是淚光閃爍卻還在一個接一個的打著哈欠的枷楠,“你已經兩天沒正經的睡覺了。”

    “我沒關系。”他的精力依舊集中在手中的書上。

    “你真覺得這樣漫無目的的翻這些書能發現什么驚喜嗎?”伊珩覺得他這不過是徒勞。

    “你有沒有發現,這里的書很奇怪。”枷楠扶著木梯回過頭來,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的兩側鏡架留下的暗紅色壓痕,“這里每一本書的封皮上都沒有書名,而且全都是一樣的黑色。”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迷 1(下)
    “這沒什么奇怪的。”伊珩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在我小的時候,這里的書就是這樣的,只有摩耶知道哪本書在什么位置。所以我想這應該和我們現在要尋找的東西沒有什么必然的聯系。”

    “我昨晚在睡夢占卜中看到了有一本書,在那本書中有一段奇怪的文字。我想、在摩耶的書里一定會有一本藏著我們要的答案。”枷楠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而且這里的許多書我都沒有看過,尤其是有那么多我感興趣的。”

    “現在可不是你的下午茶時間。”伊珩又因為他那最后的一句話激起了身體里發怒的化學反應,“為什么你就不考慮一下我說的可能性呢?摩耶既然對美汐說過,Mary這個名字很重要,那就說明在線索的某個環節一定與‘Mary’這個名字有著關鍵的聯系。而圣燭節可以聯系到Mary,并且墻上曾經的那幅《最后的晚餐》也有很多證據猜測耶穌身邊的可能是Mary Magdalene,盡管我知道這兩個Mary之間毫無關聯,但描述她們的文獻都起源于猶太教,而摩耶安排我在歐洲學習的內容就是從猶太教的起源開始的。所以我想摩耶的線索應該是與宗教的起源有關。”

    枷楠低頭看著專注地說著這些話的伊珩,饒有興趣的問:“你這十年里學的什么?”

    “至少不會比你學的少。”伊珩以為他又想要奚落自己。

    “我想你誤會我的話了。”枷楠看著她生氣的樣子,從木梯上倒退著走下來,背靠著書架坐在地板上,曲起一條腿,把那支酸痛的手輕輕搭在膝蓋上,然后抬頭看著她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過去這些年摩耶都安排你學的什么。”

    他謙卑的態度令伊珩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很多。”她把臉轉向窗外,伸了伸雙臂,深深的吸氣長嘆,“幾乎都是關于早期宗教起源,還有對上古神話傳說的解析。”

    “不太明白,”枷楠問,“能說得具體一點嗎?”

    “打個彼方,今天的人只要一提到UFO就會想到一只大盤子。但實際上這可能只是來自人類片面的認知加以不斷的想象得出的結論。還有麥田怪圈,其中大多數都是出于人類為了達到某種利益而創造的。”伊珩解釋說,“所以早期的神話流傳的過程,宗教發展的歷史都存在類似的因素。如果可以沿著傳承與發展的軌跡倒退回去,清洗歷史的因素造成的扭曲,我們就能了解真實的上古人類社會。更也許今天許多人類無法解釋的迷在幾千年前甚至幾萬年前就已經有了答案。”

    “的確有些道理。”枷楠點了點頭,“那你認為我們該先從圣燭節開始,還是先從《最后的晚餐》開始?”

    “我不知道。像我這樣素來腳踏實地的人可沒有你那么多的奇思妙想。”伊珩的語氣雖然帶著那么一點諷刺的味道,但卻并不濃烈,讓人聽著倒更像是親密的朋友間偶爾奚落的玩笑,反倒是讓枷楠感到與她之間一絲許久未有的親密。

    他順從的看著她笑起來,盡管那張笑臉看上去多少有些無奈,“那就從圣燭節開始吧。我記得圣燭節那天不只是基督教中才有節日,似乎很多文化都對這一天情有獨衷。”

    “沒錯。像愛爾蘭人的Brigit’s Day,還有……”伊珩正興奮的想要侃侃而談,但枷楠又一次用他大男孩般的調皮打斷了她。

    “我想起來了。還有美國人的‘土撥鼠日’。”

    伊珩立刻板起一張臉來,“如果你再打斷我,我也會像你生氣的時候那樣發飆的。”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還有愛爾蘭德魯伊教的Oimelc、或被稱作Imbolc。都是在這一天。”

    “能再重復一遍嗎?有兩個詞我沒聽清楚。”

    “是Imbolc,或者也可以被叫做Qimelc。”伊珩很不耐煩的重復了一遍,因為她知道,枷楠根本就沒對她所關心的“Mary”抱有多少興趣。

    “那是什么意思?”枷楠好奇地問。

    “Imbolc在愛爾蘭語中可以被解釋成‘腹中’。而Qimelc大概是指母羊乳,因為這個節日在愛爾蘭與牧羊有關。”伊珩說,“但對于這兩個詞,一直以來也有另一種帶有異教化色彩的神秘解釋,暗示著這個世界的腹中,也就是地球的核心隱藏的秘密。當然、這沒有可靠的依據。”

    “盡管這激起了我對宗教極大的興趣。”枷楠看著伊珩那張嚴肅的臉,笑了笑,“不過還是毫無頭緒。”

    “我可不是來對你援教的。”伊珩顯得很不高興,“你究竟有沒有哪怕一絲的在乎我的話。摩耶為什么要給美汐起一個‘Mary’的名字,你對此毫不關心。”

    “你覺得美汐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們了嗎?”

    “什么意思?”

    “我想美汐一定還有很多事沒有告訴我們。”枷楠說,“她既然在拿到那只圣燭后撇下我們,就說明她一定知道那支圣燭的用途。至于‘Mary’那個名字,我想也應該與那支圣燭有關。”

    “所以呢?”

    “所以,對于你的那些疑問,答案應該早就有了。既然摩耶會安排你、美汐和我,我們三個人一起去解開他布下的迷局,就一定有著他的理由。更或許,這兩天所發生的一切也都在他設下這局時的意料之中。”

    “可是美汐呢?她現在甚至不知去向。”伊珩反駁道,“難道這也是在摩耶的預料之中?”

    “在我于此前的占卜中獲知的信息里,這幢別墅就像摩耶布下的整個迷宮中的一個重要的驛站。”枷楠自信地說道,“所以我相信,美汐會回到這里的,更甚至會要回歸這里的不止美汐。”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伊珩聽得有些糊涂了。

    “摩耶的線索都是從這里延伸出去的,而這些線索又令我們回到這里。”枷楠解釋道,“我們應該會在這里找出最終的答案,甚至不止于此。”

    “可你剛才說這是摩耶布下的整個迷宮中的驛站?那是什么意思?”

    “我有預感,在摩耶所布下的這個迷局背后,還有一個更大的迷局。或許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伊珩猜測著枷楠的想法又追問道:“你的意思是,摩耶用他的死來布下這樣一個迷局,而真正的目的卻是為了引導我們發現一個埋藏更深的秘密?”

    枷楠沒有回答,只是默許的點了點頭,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的旋風中那團漩渦般的烏云。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謎 2
    早晨,成吉思將那只裝著固態凝膠的銀匣送去化驗室之后,領著美汐匆匆的離開警局前往摩耶的別墅。

    經歷了昨夜的驚心動魄,成吉思意識到,在這座都市喧囂的外衣下也許已然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災禍,他在離開前,把昨晚寫好的一份詳細報告插在了上司辦公室的門縫中,相比一篇常規的報告,那更像是瘋人囈語,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遞交,可這卻又分明是事實。

    狂風依然極盡的肆虐,天空仿佛用烏云預言著即將到來的暴雨。

    摩耶的別墅里,書架旁的伊珩放下手中的書走去窗邊,輕輕地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霧,“我好像聽見外面有汽車的聲音。還是我聽錯了?”她回過頭來,風聲依然在細小的窗縫間嗚嗚作響。

    枷楠放下手中的書本,站在窗前,用衣袖把那塊伊珩擦過的玻璃擦得更通透些,朝著不遠處的院門外望去,“是他們,成吉思和美汐。”

    “美汐?”伊珩驚訝的湊過去朝外看了一眼。

    枷楠卻并未表現出驚訝,倒是顯得有些平靜,“這里還有很多書沒翻過呢。”

    “你真確信嗎?”伊珩看了一眼四周已堆積如山的書本,“我覺得我們在這些書里找我們甚至不知道要找的東西簡直是徒勞。”

    “知道基督山島上寶藏的秘密是怎么被神甫發現的嗎?”枷楠顯然有他的理由,那理由不僅僅是因為他此前于睡夢占卜中看到的信息,“我記得曾經在摩耶向我提起那部小說的時候,他和我一樣對那書中的信手一筆饒有興趣。”

    “你不覺得你越扯越遠了?”伊珩無奈的嘆道,“最好別再讓我想起你小時候三心二意的毛病。”

    “恰恰相反,天才都是善于從聯想中獲益的,只是常人不能理解罷了。基督山島的藏寶圖被發現,既蘊涵了數學中的概率論,又包含了東方神學中最重要的一個字——緣。”枷楠說著停頓了片刻,聽著樓下傳來的腳步聲,又看著伊珩笑了笑說,“而最微妙之處,就是它被火燒去了一半,卻又正是因為那將它燒去一半的火令它被發現。”

    “你是想說……”伊珩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忽然推門進來的成吉思打斷了,他領著美汐匆匆的走進來,甚至沉重的腳步聲還在門外空曠的走廊和樓道間隱隱的傳來回音。

    “你們一定想不到,這孩子居然把我那輛警車都給弄丟了。”

    枷楠聽著成吉思的牢騷,不作回應,只是面朝美汐冷漠的一笑,“做完你要做的事了?”

    “沒有。”她回避著他那仿佛數九天在水里浸過的鞭子一般的眼神。

    一旁的成吉思接過話來繼續說道:“還有你們說的那個什么圣燭,也被她不知道搞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該隱搶走了?”伊珩擔心起來。

    “我把它藏起來了。”美汐說。

    伊珩著急的追問。“藏在什么地方了?”

    “我把它藏在了一輛出租車里。”美汐說著,在一張紙上寫下了所有有關那輛出租車的信息,將它交到枷楠的手中。

    而他卻甚至沒有看一眼就將那張紙遞給了成吉思,“我想這里除了你沒人能在最短的時間找到這輛出租車。”

    “這倒沒什么問題。”他從枷楠的手里接過那張紙條,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來,單手摁著號碼,倒退了兩步走去書房的門外。

    “你呢?”枷楠這時又看著美汐,依舊是一臉的冷漠,“回來干什么?”

    伊珩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沒必要那么冷酷。

    但他的那種態度依舊是只增不減,“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當和你從不認識。你也永遠別再來找我。”

    伊珩接過他的話來,一臉和藹的向美汐問道,“可以告訴我們,你拿走那支圣燭是要去做什么嗎?”

    “我需要用它來完成一個儀式。”美汐回答,“但盡管一切都按摩耶曾教我的做了,可儀式卻沒能順利進行。”

    “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儀式,會要用到那支圣燭?”伊珩看了一眼窗邊的枷楠,但他依舊是冷漠的站在那里,絲毫也沒有緩和這氣氛的意思,于是她只好暫時的繞開話題向他問了一句,“你不是說等到美汐回來,對于‘Mary’就會得到解釋了嗎?但現在她說的那個儀式與那個摩耶對她說的很重要的名字‘Mary’之間又有什么聯系呢?”

    “你們在談什么?”再次推門進來的成吉思忍不住好奇的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我剛才聽你們提到什么儀式,還有Mary。聽起來就像那個血腥瑪莉。”

    “說不定還就沒什么兩樣。”枷楠似笑非笑,讓人無從猜度他此時的心里在想什么。

    伊珩把他這捉摸不透的態度理解為賭氣所以故意不上心,這無疑令她很不喜歡,她不想讓自己辛苦的夾在這樣一種古怪的氛圍中間難受,她覺得那對她很不公平。“那不過是一個城市傳說罷了。”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那個儀式了吧。”枷楠冷峻的目光望向美汐,“不過在說之前,先告訴我,你說的那個儀式的目的是什么?”

    美汐猶豫著小聲的回答,“讓真正的我從我的身體里覺醒。”

    “真正的你?”伊珩迷惑的看了一眼枷楠,“會是什么?”

    美汐猶豫著在她將要做出的回答中小心的夾雜了一半的謊言,“我不知道那將被喚醒的會是什么。但摩耶曾經說過,一旦完成那個儀式,局勢將會發生逆轉。”

    “比如呢?”伊珩問。

    “比如我和該隱所處的境地。”

    伊珩對此依然無法理解,“那究竟是個什么儀式?能夠讓該隱與你的境地發生如此的逆轉。”

    “告訴我們那個儀式的過程。”枷楠用命令的語氣冷冷地說道。

    “從一個時刻到來之時為始,于此后的任一時間,在一面鏡前,點燃圣燭,吟誦咒語,喚醒塵封在鏡像世界里的另一個靈,令她穿過鏡的世界,降臨在我的身上。”

    “然后呢?”伊珩接著問。

    “然后她就變成真正的Lilith了。”枷楠接過伊珩的話來,岔開話題說道,“我更好奇的是,你得到了圣燭,摩耶顯然也教授了你咒語,而你的儀式為什么沒能完成?”

    枷楠所問的也恰巧是美汐此時想要弄明白的,“一定是那儀式還缺少了什么。”

    “在那個儀式所涉及的道具中,”枷楠思考著,言語的速度明顯放慢了許多,“你的身份不會出錯,圣燭不會出錯,咒語也應該不會出錯,如果那個儀式沒能順利進行是因為哪里出了差錯?那似乎就只剩一樣東西。”

    伊珩循著枷楠的引導猜測道,“難道是鏡子?”

    “應該沒錯。”枷楠抬起頭來,深深的呼吸,緊接著又是一個哈欠,困倦再次沉重的堆上他的眼瞼,他于是用冰冷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臉頰,繼續說道,“很顯然,并不是任何一面鏡子都能用來完成那個儀式。因為她說的那個靈也許只封印在唯一的一面鏡子里。”

    “可是我們要上哪里去找那樣一面鏡子呢?”伊珩覺得那渺茫得就如同大海撈針。

    “我想現在還不急于尋找那面鏡子。”枷楠半蹲在美汐的面前,雙手緊握住她的肩膀,凝眸于她的眼睛,令她的目光無處躲避,“別再對我有所隱瞞。我要你告訴我,為什么要避開我們去完成那個儀式,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能讓我們知道。”

    “那只是因為在進行那個儀式時,我的身邊不能有任何人。”美汐面對枷楠那雙威懾的眼神,盡可能平靜的辯解道,“所以我必須在該隱阻止我之前,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完成那個儀式。”

    “結果你去了哪里?”枷楠逼問道。

    “廣場下面地鐵站的公共洗手間。”

    “那就是你說的安全的地方?”

    “那里來往的人很多,而洗手間卻很少有人,并且那門可以反鎖。”美汐盡量的不去正視枷楠的眼睛,因為那雙眼睛實在令她不由得要心生敬畏,而此前即便是該隱像這樣望著她的時候,她也絲毫沒有這般的惶恐。

    盡管美汐的回答都似乎在情理之中,但枷楠依舊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

    美汐唯有用沉默面對他質疑的眼神。

    “知道嗎?”枷楠轉過身去,看著窗外,“我開始有點討厭摩耶了。這個游戲我已經不想再玩下去了。”

    “為什么?”伊珩看著枷楠的背影,她奇怪何以他會與十分鐘前判若兩人,直到成吉思帶著美汐出現的一刻,枷楠還對摩耶的這個迷局深感興趣,而此刻他卻忽然一反常態。

    “你認為摩耶為什么要安排這一切,而且我們對這整件事所了解的甚至還不及她。”枷楠指向美汐,“摩耶應該知道,我從來都討厭別人心懷隱瞞的來到我面前,即便是死人也一樣。”

    “說不定這其中是有什么誤會。”成吉思走去枷楠的身后,一面從口袋的一只金屬煙盒里抽出一根香煙遞到枷楠的面前,一面勸說道,“這件事如果不能有個結果,就沒法結案,”成吉思在枷楠拒絕那支香煙之后,將它抿在嘴角,從另一邊的西褲口袋里掏出打火機來,一面點燃它一面深吸了一口,“還有那個該隱,我猜他一定是有陰謀的,這個陰謀說不定……”成吉思話未說完,手機的鈴聲從外套內側的口袋里傳來,“我接個電話。”他匆匆地掏出手機走出了房間。

    “枷楠。”伊珩不時的望著美汐那一臉的憂慮,走去枷楠的身后,“我想摩耶也許……”

    “好了,”枷楠轉過身來,朝她平靜的一笑,“我該生的氣都生完了。接下來,你繼續在這里翻閱這些書,看看摩耶是否有在哪本書里留下線索。美汐也留下。”

    “那你呢?”伊珩問。

    “我想圣燭的下落應該已經有了。”枷楠說,“我和成吉思去把圣燭拿回來。至于那鏡子,但愿會隨著新的發現水到渠成。”

    “那輛出租車已經找到了。”成吉思推開書房的門,但沒有走進來,只是站在門邊說,“我已經和那家出租車公司聯系了,你現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枷楠點了點頭,“見面的地點約好了?”

    “約好了。”成吉思點點頭,“一個小時后,他會在市中心廣場博物館的門口等我們。”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謎 3(上)
    狂風撕碎了天空的烏云,在電閃雷鳴間降下陣陣的暴雨。

    枷楠駕駛著那輛黑色奔馳GL550在返回城區的狹窄公路上急馳著。

    成吉思坐在副駕駛座上,右手緊抓著車門上的拉手,幾乎沒有一刻是睜著眼睛的。

    “打個電話給那個出租車司機,問清楚它現在的位置和行駛方向。”枷楠轉過臉對緊張得滿頭冷汗的成吉思說,“我們去找他。”

    “沒問題,”成吉思感覺舌根都因為他的緊張變得有些僵硬了,“能把車開慢一點嗎?我有高血壓的,這么快我快受不了了。”

    枷楠憋了撇嘴,不情愿的放慢了車速。

    成吉思這才松開緊抓住拉手的右手,解開安全帶,長吁了一口氣,取出手機來,撥通了出租車司機的電話。但就在確定了那輛出租車此時的位置和行駛方向之后,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成吉思就又接到警局打來的另一通電話。

    枷楠從車內后視鏡里瞥見成吉思那張皺成一團的臉,“不是好事?”

    “是怪事,昨晚丟失的警車找到了。但問題是,我那輛警車里的GPS定位器前幾天就出毛病了。”成吉思費解地說,“但剛才他們打電話過來,告訴我說忽然發現了那輛警車的定位信號。總不見得是偷車的人把跟蹤器修好了吧?”

    “能把那輛警車的定位信號同步到我的導航上嗎?”枷楠問。

    成吉思看了一眼車上的導航儀,“這個型號的應該沒問題,不過我已經讓他們調動最近的巡警去攔截那輛警車了。”

    “說不定是個圈套。”枷楠眉心皺了一下。

    就在他們說話時,一輛銀色寶馬Z4從前方最近的一處路口橫向竄了出來,在一陣車胎摩擦出的藍色煙霧中擠進他們所在的車道,車尾甚至擦在了GL550的車頭蹭出一片火花。

    “我們有麻煩了,把你的安全帶系好。”枷楠話音剛落,左側,一輛白色奧迪R8已然貼了上來。

    “怎么回事?”成吉思低下頭向左側的車窗望去。

    “坐穩了。”枷楠看著后視鏡正要剎車倒退出去,一輛車身噴繪著一支血紅玫瑰的黑色法拉利 F430瞬間的交叉變線,在與車尾磨蹭出火花的尖銳聲響中擠了進來。

    “這些是什么人?”成吉思挺直了后背側身向后望去,透過車窗,隱隱的望見駕駛那輛法拉利的人,就在他們目光交匯的一刻,那車窗后的人忽然就像下頜脫臼的蟒蛇張開血紅的嘴,露出滿嘴尖銳的獠牙,幾乎令成吉思嚇得嘔吐。

    枷楠看著他驚嚇的樣子,“看見他們是什么了?”

    “吸,吸……”成吉思劇烈的心跳令他全身的血管瞬間的膨脹,粗紅的脖子甚至擠壓得氣管呼吸困難。

    “你坐到后面去。”枷楠憑直覺估算著成吉思的體重能夠增加的抓地力,和過彎的最大安全速度。

    “為什么?”成吉思兩只手還在顫抖著倒他的藥,始終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最后他干脆對著藥瓶吃進幾顆算幾顆。

    “前面的路口我會高速過彎,路太滑,需要增加后輪的抓地力,不然可能失控甩出去。”枷楠緊張的深吸了幾口氣。

    在等待了一個漫長的紅燈之后,枷楠的車全速駛向下一個十字路口。這時車后的F430與左側的R8忽然變換車位。F430貼住左側的同時,前方的Z4平穩的減速。

    他被死死的逼在了道路的右側,車身摩擦著金屬隔離帶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每一聲來自前后輕微碰撞的悶響都刺激著車里的人緊張的神經。

    “他們想干什么?”成吉思側著頭,看著車門與護欄不時蹭出的火花,又看著前方,“我們要被逼上高架了。”

    枷楠鎖緊了眉心,試圖在車首與前面的Z4之間擠出哪怕半米的沖撞空間,但卻每一秒都能感覺到車尾被那輛R8死死的咬住,他們就像一塊被緊緊夾在漢堡中間的肉餅,別無選擇的被逼上了高架。

    “我有個辦法。”枷楠回頭看了一眼成吉思,“但我需要你幫忙。”

    “你說吧。”

    “看見左側的法拉利了嗎?”

    “老天,看在喬達摩的份上,有什么辦法就快說吧。”

    “朝他開槍。”枷楠說,“干掉他。”

    “什么?”

    “開槍,射它的輪胎也行。”

    “這里可是市區,到處都有車……”

    “就知道你是膽小鬼。”

    “你根本就沒想那樣做可能造成的后果。”成吉思一本正經的辯解,“周圍那么多車,任何一點事故都會引起連鎖反應。”

    “閉嘴。”

    “那樣做……”

    “你給我閉嘴。”枷楠不耐煩的罵道,“少廢話,你又忘了系你的安全帶了吧?”他低頭看了一眼車內后視鏡,在觀察車尾那輛R8時,瞥見坐在后排的成吉思。不等他反應過來,枷楠已經突然變速,控制著剎車,尋找著機會。突然,車首猛地頂向前方Z4的左側車尾,在它還未來得及做出調整的一刻,枷楠已經趁機擦過它的車尾超出整個車頭,與之同時,瞬間的右轉,借助其自身的慣性將它擠過低矮的護攔,**在下方一片三角綠地上。

    “有空當,有空當。”成吉思緊緊抓住椅背緊張的大喊,“快呀,快呀……”

    “你能像個死豬一樣安靜的睡會兒嗎?”枷楠沖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成吉思罵道。

    “我是在提醒你。”成吉思一面說著一面扯開汗濕的襯衣領口,我可不想就這么死了。

    “要么你就向那該死的車開槍,要么就給我閉嘴。”枷楠甩了甩被汗水粘在額上的頭發。

    與此同時,左側的F430與車后的R8依舊配合得嚴絲合縫,眼看著要被再次緊逼向路邊,甚至從護攔翻越出去。枷楠前后看了一眼,右手從挎包里抽出那支銀色七刃錐,用力的刺進座椅側面下方。

    “你那是干什么?”成吉思盯著那支七刃錐,驚嚇中一臉的費解。

    “抓穩了。”枷楠緊盯著車速表,控制著車速,突然一陣急剎車。剎那間,這輛GL550變成了一堵兩噸半的墻迎向來自車尾R8的撞擊。

    “老天保佑……”成吉思在撞擊的慣性中猛然撞在前座的靠背上。

    安全氣囊瞬間爆出,枷楠不假思索地抽出扎在座椅中的七刃錐,幾乎在氣囊爆出的同時將它刺破。

    被撞暈的成吉思像個不倒翁一樣前后搖晃著,他想驚呼,但胸口悶得說不出話來。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謎 3(下)
    枷楠緊盯著前方高架的出口,全速沖了下去。但這出口下方往前不到五十米就是一個十字路口,來不及放緩車速幾乎是沖下坡道的一瞬便沖向了十字路口的中央,一陣急剎車,橫向停在一片混亂的車流中。

    跟上來的F430此時就遠遠的停在斑馬線的后面,引擎的轟鳴聲一陣一陣的傳來,像蓄勢待發的野馬。

    成吉思朝側面的車窗望出去,“他要干什么?”

    “他想撞上來。”枷楠側低著頭,看著最近的紅綠燈。

    “不可能吧!”

    紅燈跳到了黃燈,F430像頭公牛般一陣一陣的粗喘。

    綠燈亮起的瞬間,成吉思幾乎同時驚恐的大聲喊道,“快、快、快……它沖過來了。”

    “死不了。”枷楠踩下了油門。

    法拉利緊跟上來,保持著車距緊緊的追在車尾,尋找著機會。

    “前面,前面有路口。”成吉思緊張的抱著副駕駛座的椅背,他沒法再系安全帶,只要系上就呼吸困難,他現在只能靠兩只手抱住車椅,而他的兩條腿幾乎是交叉的姿勢跪坐著。

    “看見了。”枷楠將車瞬間的左轉,巨大的離心力幾乎令成吉思緊貼在車門上。

    “運氣不算太糟。”枷楠看見右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片拆遷工地,徑直沖了進去。

    “它沒有跟上來。”成吉思拉扯著椅子爬起來,透過后車門破碎的車窗看出去。

    “這種破路它要跟上來才怪。”枷楠言語間,車身在劇烈的搖晃中不時的傳來斷墻的水泥塊磨蹭底盤的聲響,這車就像一匹發瘋的角馬闖進了羚羊的棲息地。

    “它不見了。”成吉思躬著背始終盯著車后。

    “什么時候?”

    “就剛才,剛才還在的,轉眼就不見了。”

    “也許繞道去前面了。”枷楠控制著剎車轉動方向盤,車尾甩出一片塵土轉過一百八十度。

    車回到路面時,成吉思前后左右的望了一圈,“甩掉他了?”他慶幸的掏出手機,準備撥通出租車司機的電話。

    枷楠突然罵了一句,“該死的。又來了。”

    那輛黑色法拉利再次出現在了車尾。

    成吉思向后看去。“真是陰魂不散。”

    “你現在還確定不用槍?”枷楠說,“我們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說不定圣燭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行。”

    “那就別閑著,把這些座椅的皮革都撕下來,拆成片,大片。”

    “干什么?”

    “照我說的做。”枷楠從頸后的車椅上扯下小牛皮頸枕,扔到成吉思的手上,“快,全都拆了。”

    “但愿你是真有辦法。”成吉思利索的拆了起來。

    “拿著那些皮革到后面去,最后面。”枷楠迅速的回頭看了一眼后視鏡里依舊緊跟其后的F430。

    “告訴我你想干什么。”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現在只管照我說的做。”

    “你最好別害我。”成吉思把安全帶在左手腕上纏了兩圈,爬到車后,緊抓著椅背,側身坐下,“然后呢?”

    “把后面的車門踢開。”

    “你瘋了嗎?我會掉下去的。”

    “快!沒時間了。”枷楠大吼。

    “真他媽的見鬼。”成吉思用力的踢開扭曲變形的車門,“你最好快告訴我做什么,否則我發誓我不會放過你。”

    “聽我的,”枷楠不時的看著后視鏡,“把它們推出去。”枷楠一腳將油門踩到極限。

    “什、什么?”成吉思在問的同時,已本能的將那些拆下來的椅套用腳推了出去,就在車尾的法拉利輕松的緊跟上來的一刻,從那些皮革椅套上瞬間的碾過。

    “然后呢?”成吉思大喊著問。

    “回來。”

    “什么?”

    “回到前面來。”枷楠大喊。

    “就這樣?”

    “對,就這樣。”

    “你確信你沒讓我干蠢事?”成吉思一頭的霧水。

    “看看后面。”枷楠長吁了一口氣,笑起來。

    成吉思爬回座椅,回過頭望去,那輛F430的一只車輪下冒起了濃煙,眨眼間,火苗從車底竄了上來。

    “現在明白了。”枷楠回頭朝他笑了笑。

    成吉思如釋重負的笑起來。

    “那就聯系那個出租車。”枷楠說。

    “我已經把定位同步到你的導航了,但愿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成吉思說著撥通了出租車司機的號碼,“電話沒人接。”

    “看來已經晚了。”枷楠將車速提升至將近一百公里,穿行于這座擁堵的大都市特有的狹窄公路,幾乎一路都能看見車體刮蹭出的火花。

    成吉思這時接通了出租車司機的電話,“我是成吉思警官,你現在在什么位置?啊?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圣燭被拿走了。”枷楠看了一眼導航上正在駛離市中心的警車。

    “這個司機搞什么名堂,”成吉思悻悻地說,“他居然說警察為了一支蠟燭把他的車給拆了。”

    “你不如問問那些警察在搞什么名堂。”枷楠沒好氣地說,“如果我沒猜錯,警局里有內鬼。”

    “這不可能吧。”

    “從發現失竊的警車到現在,這么長的時間都沒有被攔截。如果不是有內鬼,那除非就是白癡。”枷楠猜測道,“看來美汐說的儀式一定事關重大,不然該隱不會調集這么多吸血鬼光天化日的現身。”

    “你說得我寒毛都豎起來了。”成吉思聽著枷楠的話只覺著頭皮一陣發麻,“不過有個事我倒是蠻奇怪的,既然他們要搶先拿走那支圣燭,為什么要故意暴露那輛失竊警車的定位信號。”

    “也許是他們想讓我們追著那輛警車。”枷楠說,“但圣燭現在在那輛警車上的幾率應該不到百分之五十。他們這樣做也許只是迷惑我們,讓我們無從選擇。”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只能追那輛警車。”

    成吉思又問道:“現在開著我那輛警車的會不會是吸血鬼?”

    “十之八九。”枷楠說著忽然想到一件事,把車停在了路邊,回過頭向成吉思問道,“我交給你的那只銀匣現在是不是還在警局里?”

    “我今早剛送去化驗室。”成吉思一拳砸在大腿上,“糟糕,如果警局里真的有內鬼,那那只匣子現在……”

    “你現在就回警局去,取回那只匣子。我去追那輛警車。你拿到匣子后去摩耶的別墅,我們在那里會合。”

    “那好吧,我的手機留給你用。我拿到匣子就打電話給你。”

    “等等,如果匣子沒拿到也打電話給我,如果遇到麻煩也別忘了聯系我。”枷楠取出那支中空的鋼針刺入左手食指的骨中,滲出一滴赤金色液體,落于右手的掌心,儼然一顆晶瑩的寶石,始終呈水滴狀。

    成吉思認出了這血液的顏色,他忽然掏出槍來,指向枷楠的頭。

    “你干什么?”枷楠看著他。

    “把手舉起來。”成吉思命令道。

    “告訴我你想干什么?”

    “這血的顏色我見過。”成吉思說,“就在摩耶尸體的傷口上,是你殺了他。告訴我,你是用什么方法殺的他,可以不留痕跡。”

    “冷靜一點吧,別那么緊張”枷楠說,“既然你調查過摩耶的案子,就該知道,摩耶的尸體自己在死后移動過。”

    “告訴我,你是怎么辦到的?”成吉思的腦子依然沒有轉過彎來。

    “我說你是豬嗎?”枷楠不耐煩的解釋道,“他之所以在死后還能再一次短暫復活,就是因為他在自殺時往自己的脊柱里注射了一滴命輪之血,而那滴血正是我的,他保留著那滴血,一直藏在他的那枚戒指里,整整十七年。”

    成吉思聽到他提起命輪,這令他想起曾經枷楠答應為他占卜時提出的條件,“命輪為籌”。

    “現在明白了?”枷楠說著又令那針尾滴出兩滴命輪之血,他用它在符紙上畫了三道符,并以冥想將一段聲咒附于符紙的背面,“把這三道符帶在身上,記住、這里的每一道符都能召喚一道真火,不到萬不得已別輕易用,伊珩他們就暫時拜托你了。”

    成吉思將信將疑的從枷楠的手里接過那三道符紙,卻依然猶豫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別再浪費時間了!”枷楠不耐煩的大吼,“要是匣子也丟了,我們就徹底沒戲了。”

    “但愿你沒說謊。”成吉思收起手槍,拿著那三道符走下車去。

    盡管枷楠已經預感到那支圣燭并不在那輛警車上,但在他的心里卻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極力的驅使,令這輛已然殘破不堪的GL550依舊追蹤著那輛警車的方向,直至在郊外烏云翻滾的天空下,那輛警車出現在他的視線,靜靜的停在路邊。

    他將車停在距離那輛警車五十米遠的地方。

    車門在雨中被輕輕的推開,從警車里走下一個人,穿著一襲紅色束身長裙,在雨水流淌的路面上,翻滾的裙邊就像紅河的盡頭蔓延的紅海。她高貴、唯美,那每一寸裸露的玉色都仿若千萬只流螢閃爍著剔透的微光,在這狂風呼嘯、暴雨肆虐,形如暗夜的白晝中,唯有一副金絲鑲邊的黑色銀質眼罩遮住了她最美的雙眸。

    枷楠看著雨霧中那一抹鮮艷的猩紅,輕推車門,踏著流淌的雨水在白霧般的雨中與她沉默的相對。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迷 4(上)
    市郊的公路上,暴雨依舊在狂風中儼然傾盆而落,在道旁彎折的大樹儼然篩豆的樹葉聲中,那紅衣女子正輕緩的移著腳步迎面而來。

    枷楠走下車去,看著那行至面前的女人,“人類是你吸血鬼的化身,還是吸血鬼是你人類的化身?”

    “你知道我是誰,又何必多問。”

    “沙竭羅?”枷楠低沉的聲音飄散在哀嚎的狂風中。

    “是什么使你如此猶豫著喚我的名?”她走近他的面前,“在你的心里,除去前夜于我的印象,會否還存有一絲那于我的遙遠記憶?”

    枷楠看著她被遮住的雙眸,他的眼神就仿佛他的目光能夠穿透一切阻礙直達她的雙瞳,“如果你是有意誘我而來,那你就該知道我的目的。”

    “你心知圣燭不在這里,而你卻依然為我而來。”沙竭羅貼近他的身前,微嗅他的氣息,這氣息在她的記憶中,依舊那樣的熟悉,“是從哪一世起,不止我的身,我的心也為你而輪回。”

    “我不知你語中的隱晦,”枷楠伸出右手的中指,正要輕輕的劃過眉心解除那命輪之眼的封印,指尖卻被沙竭羅輕柔的握在了她的手心。

    這一刻,他感到指尖觸及的溫暖,卻又似有一絲凄涼流轉其中。

    “你不必對我睜開你那命輪之眼。”沙竭羅的聲音依舊輕柔,但在這暴風雨中卻始終清晰可辨,“我無意與你為敵,你將看到的只是一場重復的宿命。”在她如絲一般輕柔的音色中,她的手輕輕貼近他的胸前,停留在他心臟的地方。

    枷楠在她的話語聲中絲毫覺不出她的敵意,而這卻令他更加的費解,甚至有那短暫的一秒,他分不清在摩耶、美汐與該隱、沙竭羅之間,誰是真正的敵,誰是真正的友,“至少你能告訴我,你引我來此的目的。”

    “我只愿能像這樣見你一面。而這一面將是你與我的又一次開始。”在她言語間,于眉宇之中隱隱現出一絲落寞的神情,“也或許,這會將我們引向最終永恒的別離。”

    “如果我問你,你對我說這一切背后的原因,你是否會告訴我?”

    “當你將我再次愛上的那一刻,我便會告訴你。”沙竭羅轉過身去,那紅色的長裙瞬間的化作一襲玫瑰金的束身鎧甲,從她裸露的背脊儼然結晶一般生出一對十字形水晶的翼,幾乎與之同時,她張開那對晶瑩剔透的翼,在一片仿若冰晶碎裂的聲響中飛向雷電交加的天空,一道紫色的電光劃破天際的瞬間消失在枷楠的眼前。

    ※ ※ ※

    成吉思匆匆的趕去警局十七樓的化驗室。

    當班的化驗員看著一副窘態闖進來成吉思,顯得有些驚訝,“你沒事吧?”

    他淌著滿頭大汗心急地問,“早上我交給你化驗的東西還在吧?”

    “在這里,”化驗員從一旁拿起那只匣子,但匣蓋并沒有合嚴,“不過……”

    不等她說完,成吉思就左右擺弄著那塊勉強塞在匣子里的凝膠,“這是怎么搞的?”

    “里面的東西拿出來以后發生了一些變化。”她解釋說,“而且它還有一個更奇怪的地方。”

    “什么?”

    “它并不是細胞結構,但卻能夠像細胞那樣增殖。”

    “什么意思?”

    “就是說,它的變大不是因為物理因素的膨脹,也不是起了化學反應,而可能是這塊東西具有生命特征。”

    “不會吧?”成吉思緊盯著手中的那塊褐色凝膠不可思議的轉來轉去,確定它沒有被人掉包,“它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具體的還要等分析報告出來才能知道。”

    “那還要多久?”

    “這里的設備做不了,不過我已經把樣本送去中心做詳細分析了,大概今天下午就能出結果。”

    “我沒有時間在這里等。”成吉思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脫下外套,將那只匣子包了起來,“把你的手機借給我,等那個分析結果出來立刻打電話告訴我。”

    “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她看著他一臉慌張的樣子,遲疑的掏出手機交給他。

    “現在沒時間解釋。”他拿起桌上的手機匆匆的出了門。

    一路上,出租車司機都在不停的罵著天氣、路況,甚至是偶爾一個橫穿馬路的老太太也未能幸免于他的詛咒。他就這樣,無奈的發泄著對后排那位成吉思警官的怨恨,將車一路開到了他一百個不愿去的市郊別墅。

    在摩耶的別墅二樓的書房里,此刻儼然已成了一片書海,一本本被翻閱過的書在地上一堆一堆的擺放著,仿佛都市中林立的高樓一樣。伊珩的滿腦子都是枷楠說過的《基督山伯爵》中的那段,疲憊令她甚至有些麻木,她從查閱那些書的目錄、速讀那些書的內容,到后來幾乎就變成了找那張基督山島的紙條。

    成吉思推開書房的門時,伊珩正坐在窗臺上,手里拿著一本書滿面卷容的看著窗外,沒精打采地問了一句,“枷楠呢?”

    “出了點意外,他叫我先來這里。”成吉思說著把手中的銀匣放在離一扇窗不遠的書桌上,又看了一眼墻角書架邊席地而坐的美汐,“你們在這些書里找什么?發現什么了?”

    美汐低著頭專注的翻閱著她手中的一本書,輕輕的搖了搖頭。

    “枷楠為什么沒和你一起回來?”伊珩問。

    “我們沒能拿到圣燭,被人捷足先登了。”成吉思有些頹喪,“而且還差一點連命都沒了。”

    伊珩一時間睡意全無,“你們出事了?”

    “倒不用擔心,”成吉思安慰道,“至少現在應該已經沒事了。”

    “那他為什么沒和你一起回來,他去哪兒了?”

    “他去追那支圣燭。讓我取回這只匣子以后先來這里。”成吉思說著指了指方才放在桌上的銀匣。

    “這塊褐色的凝膠怎么好像大了很多?不是原來那塊?”伊珩拿起那只匣子,試圖將那塊東西塞進去,“是被掉包了,還是化驗的時候被什么藥水浸泡過了?”

    “都不是。”成吉思拿起那塊褐色凝膠,對著燈光轉來轉去,“化驗員說這塊東西能夠增殖。”

    “‘生化危機’玩多了吧?”伊珩感覺這聽上去就像個玩笑,不屑的從成吉思手里拿過那塊東西,對著燈光看了看,她的臉上立刻沒了那微帶嘲諷的笑,“里面的那顆東西……”

    “什么東西?”成吉思好奇的將臉湊近伊珩望向她手中的褐色凝膠,“沒錯,它好像脹開了。”

    伊珩猜測著問:“這該不會真的是一顆種子吧?”

    成吉思保持著驚訝的表情搖了搖頭。

    “會不會是因為光?”伊珩猜測道,“畢竟它放在匣子里的時候沒發生這些變化。”

    “如果真是一顆種子,不知道發出芽來會是什么東西。”成吉思想象不出這里面會是什么,但他想即便那是一顆種子,應該也不會長出什么好東西。

    “那就讓它發芽看看。”伊珩說,“也許等它發出芽來,會令我們有意外的發現。”

    “如果到那時候發生更糟糕的事怎么辦?”成吉思并不像伊珩那么樂觀。

    但此時伊珩的好奇心已經戰勝了一切,她堅持說,“既然這是摩耶留下的線索,早晚都會要讓它發芽。”她說這話的時候甚至已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成吉思始終都并不認為她那是個好主意。“我看還是等枷楠回來商量之后再做決定的好。”

    “他比我更想了解摩耶死亡背后的秘密。就算等他回來,我想他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決定的。”伊珩說著,把那塊褐色凝膠連同那只銀匣放在了窗臺上。

    成吉思看著固執己見的伊珩,無奈的嘆道,“但愿這東西不是潘多拉的匣子。”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迷 4(下)
    這時坐在書架邊地板上的美汐忽然站了起來,走去窗邊,一只手扶在窗臺上,踮著腳尖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霧,向外望去。

    “你在看什么?”伊珩問。

    美汐的目光注視著窗外,許久,小聲的說出一句,“他們來了。”

    “是不是枷楠回來啦?這么快?”成吉思一臉慶幸的走去窗邊。

    “她說的是他們,枷楠回來用得著說‘他們’嗎?”伊珩朝窗外望去。

    “我想一般的吸血鬼是沖不破那支曼珠沙華的結界的。”

    “你確定?”伊珩無法相信僅憑一支曼珠沙華就能阻擋住吸血鬼。

    “除非不是一般的吸血鬼。”美汐補充道。

    “那也沒關系。”成吉思自信滿滿的掏出那三道枷楠交給他的符,“真要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還有我。”

    “你?你的符?拿來演戲啊?”伊珩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是枷楠的。”成吉思對伊珩的態度幾乎已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我說你不會是更年期吧?”

    “你們不要吵了。”美汐回頭阻止道,“看看外面。”

    四個化身各異的吸血鬼越過院墻,警惕的穿行于灌木叢中。

    “那一支曼珠沙華真能擋住這些吸血鬼嗎?”伊珩屏住了呼吸。

    成吉思只朝外邊瞄了一眼,甚至還沒看清那些吸血鬼的樣子,就不禁打了個寒顫背過身來,“我看我還是給枷楠打個電話。”

    “等等,你看。”伊珩幾乎是貼著窗戶緊盯著樓下。

    成吉思又轉過身去,順著她的視線望向樓下。在這幢房子的四周于地底浮現一片暗紅色的濃霧,從升起的濃霧中傳出陣陣的哀嚎。

    “那是什么?”伊珩被她突然看見的東西嚇得驚叫道。

    “是死魂。”美汐望著那片暗紅色的濃霧中游蕩的魂,看著他們纏繞在闖入紅霧的吸血鬼身上,貪婪的吞食著那些**中半腐的魂魄,令那些吸血鬼進入活死的狀態,癱倒在地上。一場**目睹魂的死亡就此開始

    “這些東西是從哪里來的?”成吉思望著眼下這令人頓生恐懼的一幕,“不會真是樓下那盆曼、曼什么來的?”

    “曼珠沙華。”伊珩的聲音低沉且顫抖得厲害。

    “老天,”成吉思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你的聲音就像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老奶奶。”

    “那不是普通的曼珠沙華。”美汐解釋道,“他一定是用生命供養她的生命,所以她才能度化枉死的魂,也能接引那經她度化去往幽冥的死魂。”

    “可是……”

    一聲猶如鷹笛的長鳴打斷了伊珩即將脫口的疑問,隨著那刺耳的聲音傳來,一支金色的箭穿過風雨刺入紅色的霧海,瞬間的化作一片金沙,令那片暗紅色霧中的死魂頃刻被驅散。

    從那支金箭射來的地方,一個身影從陰霾中緩步而來,在他的左眼中是一朵盛開的白色百合,從百合的花芯生長出遍布毒刺的藤蔓,那藤蔓有著紫黑色的光澤,化作甲胄將他的身體細密的纏繞。他的左手緊握一張金色的長弓,他將他紅寶石般的左眼嵌在那金色的弓上,賦予那弓與他共存的生命。

    美汐看著灌木叢中的鵝卵石小路上那步步逼近的人,“如果枷楠再不回來,我們就有麻煩了。”

    伊珩聽著美汐的話,不安的問道:“那是誰?”

    “夜啻。”美汐回答。

    “難道又是該隱的子嗣?”伊珩認定但凡美汐叫得出名字的,都非同一般的可怕。

    美汐點了點頭,離開了窗邊,走去樓下。

    “你去哪兒?”伊珩看著忽然離開的她問,“你要去……”

    “我不會有危險。”她的語氣十分自信,就像她走下樓去的腳步聲,有條不紊。

    她推開別墅的樓門,走下淺淺的樓梯,迎向那對面走來的人,凡阻擋他的,都在他的面前化作金色的沙塵隨風而散。

    美汐看著他,“該隱既已得到了圣燭,又何必令你來此?”

    “難道你就是Lilith?”夜啻仔細的審視著這個看上去仍未成年的少女,除了他的美貌,這與他年幼時曾聽該隱向他描述的Lilith似乎無一相似。

    “至少現在不是。”美汐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圣燭的確已被我們所得,”夜啻說,“但顯然它不是輕易就會被摧毀的凡物。”

    “所以你來到這里,就為了那樣一個答案?”美汐面露詭秘的一笑,“可究竟是什么讓該隱相信,我會讓你把那樣一個答案帶回給他?”

    “昨夜你得到了圣燭,但顯然那儀式未能完滿。”夜啻不緊不慢地回答,他的心里每一刻都在衡量著彼此手中的籌碼,“我想你會想要知道那原因。”

    “難道你知道?”

    “我們可以做個交易,就用我們可以從對方那里知道的秘密……”他面露陰冷的一笑,“讓我們來打個賭。”言語間,他將圣燭托在右手的掌心,呈現在美汐的面前,“而且,我會將這圣燭一并送上。”

    美汐見著那咫尺之遙的圣燭,無限的渴望令她于貌似淡定的沉默中猶豫了。

    “既然如今我們都無法達成所愿,不如就將這一切交給命運去作決斷。”夜啻看著猶豫的美汐,再次用他的言語引誘道,“也許這獲益的會是你。”

    就在他以為她已然心動的一刻,卻聽到她決然的回答,“我拒絕。”

    夜啻在她言語聲中瞬間的合上手心,“你就不擔心我們也能找出毀滅圣燭的方法?”他看著她此刻的從容,“或者這圣燭就無法毀滅?”他又惶恐的猜測。從他的指尖頃刻化出一支金箭,他朝著面前的美汐拉滿了弓弦,“即便我的箭不能將你殺死,它也會令你深嘗遠勝死亡的痛苦。”

    “可是我卻清楚的看到你心里的恐懼,一如你深藏心底的渴望。如果我告訴你,也許、我能滿足你的渴望,我將幫助你得到該隱無法令你得到的。到那時,你會否愿意與我簽下秘密的契約?”她自信的看著他,她此刻的平靜令他難以質疑。

    此時的樓上書房的窗邊,成吉思清楚看著這一幕,匆忙的從口袋里抽出一張符來,“看來是到用它的時候了。”

    “知道怎么用嗎?”伊珩問。

    “見鬼,”成吉思猛然驚出一身虛汗,“他沒有告訴我。”

    “這下好了,我們死定了。”伊珩緊抓著窗臺的邊緣,指甲摳在黑胡桃木上發出刺耳的聲音,“現在怎么辦?等死嗎?”

    “我就不信,沒吃過豬肉還能沒看過豬跑。”成吉思硬著頭皮推開窗子,學著電影里的那些道士,兩根手指夾著一道符咒,煞有其事的念道,“嘛呢叭咪……”

    “歇你的菜吧,拿著道士的符念和尚的咒。”伊珩一只手絕望的拍在腦門上,“這回真是死定了。”

    “碰碰運氣。”一時無所適從的成吉思一咬牙將符從窗口扔了出去。

    與之一瞬,那符紙在脫手的剎那閃過一道亮光,枷楠附于符紙背面的聲咒化作一片誦咒之音。

    夜啻抬頭看見半空的那道符,連忙舉起弓,將箭射去,但就在他的箭距離那道符僅一步之遙時,符紙頃刻化開,落地之處頓時騰起一片火海,那火在草木之上迅速蔓延,全然無視這天降的暴雨。

    夜啻心知這一道符中深藏的靈力,盡管他知道以他的魂力可以與之抗衡,但他更清楚那在此刻毫無意義。他朝美汐面露一絲詭秘的微笑,“我們會再見的。”轉身的剎那消失在迷茫的雨中。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迷 5(上)
    暴雨在連降了數個小時之后,依舊沒有絲毫的減弱,儼然極端的狂徒沖刷著這個城市,直至它儼然變成一座菏澤之城。

    枷楠穿過市區的邊緣,以近乎極限的車速趕往西郊。

    當車駛過那片焦黑的樹林,引擎聲傳入死寂的別墅里,依然未從方才緊張的情緒中舒緩的伊珩猛地站起身,趴在窗臺上向外望去,“謝天謝地!該死的。”她深深的長舒了一口氣,又像個等待禮物的孩子興奮的沖下樓去。

    “你們沒事吧?”枷楠踏進別墅就看見迎面跑過來的伊珩,她那一臉的驚喜甚至令他有些受寵若驚。

    “你總算回來了。”伊珩緊緊地抱著他,兩只腳在地上興奮的跳躍。

    “似乎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枷楠被她的雙手箍得儼然要窒息,他輕輕的松開她的胳膊,側過臉看著正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成吉思,“我看見這里都燒焦了,你用了我的符?”

    成吉思扶著樓梯的欄桿探出身來,“剛才簡直是命懸一線。”

    “出了什么事?”

    “是夜啻。”美汐走到枷楠的面前,“他們得到了圣燭,但摧毀不了那件圣物,所以該隱讓他來做一個交易。”

    “什么交易?”枷楠問。

    “用那個儀式缺失的部分交換摧毀圣燭的方法。”美汐說,“但我想那不過是一個并不高明的陰謀。”

    “然后呢?”枷楠繼續問。

    “然后我就挺身而出,用你給我的那道符把他給打跑了。”成吉思得意的插話道,“想不到你給我的符居然這么厲害,真是眨眼間,樹林灰飛煙滅。”

    伊珩不屑的嘲諷道,“瞎貓碰上死耗子。”

    “能碰上也是我的本事。”

    “先別吵。”枷楠緊張的神經漸漸松懈下來,虛弱與疲憊肆意的吞并著他全部的意識,“或許也有這樣一種可能,該隱比我們更了解那個儀式。”他躺在沙發上,語調慵懶。

    “也許是的。”美汐回答。

    伊珩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好奇的問:“既然圣燭不在你追的人那里,那你去追的又是什么人?”

    “還記得前天晚上我們遇見的沙竭羅嗎?”

    “是她?”

    “沒錯,而且她人類的化身竟然是一個女人。”枷楠補充道。

    “那她……”伊珩在他的身上尋找著傷口,甚至解開他領口的紐扣。

    “喂,喂喂喂……”枷楠推開她的手,“吃春藥啦?”

    “去你的。”

    “放心好了,我身上沒傷。她只是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就走了。”他又閉上眼睛,“我太累了,要睡一會兒。”

    窗外的雨聲在漸漸安靜下來的別墅里彌漫一片抑郁的死寂。

    成吉思的手機在他的口袋里震動起來,他扭曲著身體一只手插進他那條不太合身的西褲口袋,向著口袋底吃力的伸下去。

    伊珩看著成吉思整個人歪在那里,一只手在褲襠里動來動去,“你總是這么下流嗎?”

    “你就沒有沒有什么事是不必操心的,還是你這種女人都這么閑得無聊?”成吉思不耐煩地看著她,一手在口袋外面摁著,一手從口袋里費力地掏出那只手機,看了一眼來電的號碼,走去了一邊。

    伊珩看著他的背影,沒好氣的丟下一句,“神經病。”獨自坐去了靠近窗邊的那張沙發。

    成吉思掛斷電話的同時轉過身來,“做為一個警官,我對你的容忍已經夠多了。”

    “你少跟我擺腔調。”伊珩看著成吉思那副擺譜的樣子,憤憤地說,“你身上哪一件不是納稅人的錢?”

    “別吵了。”枷楠一只手輕揉著額角,皺著眉頭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走去窗前那支曼珠沙華的旁邊。此刻的他心里正糾結于方才短暫的微寐間那一個又一個夢境,就仿佛一息之間度過了千年,而那夢中的憂傷依然縈繞不散。他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伸出右手,輕輕的摁在心口那沙竭羅曾輕觸的地方,這一刻,他才明了她溫暖的手心何以會有一絲凄涼隱隱流轉。

    “對了,”成吉思對枷楠說,“剛才他們打來電話。那塊匣子里的東西是一種目前沒有定義的物質,現在只能得出一個初步的結論,它既不是分子結構,也不是正常的細胞組織結構,而是介于這之間。”

    “那塊東西現在放在哪里?”

    “我把它放在樓上書房的窗臺上了。”伊珩說,“因為它似乎在有光線的地方才會增殖,而且它中間包裹的那顆東西也許真的是一粒種子,像是在萌芽,所以我想……”

    “我去看看。”枷楠不等伊珩說完,帶著那盆曼珠沙華一路小跑的上了樓。

    一早回到樓上的美汐正安靜的坐在書架前的地板上,雙手拖著下巴,遠遠的看著那顆從褐色凝膠中冒出一丁點嫩尖的芽。

    枷楠看著窗臺上那塊已然于銀匣中容納不下的褐色凝膠,看了一眼美汐,“我想你或許也認為,那個儀式的最后一個秘密沒準就藏在這個匣子里。”

    美汐點了點頭,“所以無論夜啻說的條件是不是一個陰謀,都不必與該隱做交易。”

    “那圣燭呢?”枷楠問,“沒有圣燭,那個儀式一樣不能完成。”

    “圣燭會回來的。”美汐顯得十分自信,“該隱越想讓它遠離我,就越會令它回到我這里。”

    “你的自信是因為幼稚呢,還是因為你仍有對我隱瞞的秘密?”

    “都不是。我的自信是因為你。”

    “是拍馬屁,還是準備下一步對我用美人計?如果是后者,你的胸還小了兩個碼。”枷楠不屑的轉過身去,側坐在書桌上,一臉懷疑的看著她,“幾個小時前,我遇見了沙竭羅。于是幾個小時后的剛才我做了一個長夢。夢醒之后,我忽然迷惘于,我為什么就不認為你也可能是我的敵人。”

    “如果你相信摩耶是你的朋友,那我……”

    “我不確信,至少從現在開始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他閉上眼睛,“你可以出去了。”

    此時的伊珩正端著一盤她剛做好的意大利面站在門外,清楚的聽見枷楠與美汐的談話,當見著走出門來的美汐時,她只是豎起食指輕觸于唇邊向她做了個手勢。

    美汐心領神會的關上門,放慢腳步小聲的下了樓去。

    枷楠獨坐在這間書房里,安靜得唯有急勁的風吹著雨水沖刷在玻璃窗上的陣陣聲響。這寧靜卻于此刻更添了他心里的抑郁,他心知此時所有的煩惱都是因了方才那一場郁美且憂傷的夢境,直教他夢醒便無從分辨那夢境中的沙竭羅是真或假。

    而就在樓上的人正沉浸于夢的憂傷不能自已時,樓下的成吉思正狼吞虎咽的捧著一盤意大利面,儼然倒馬桶一樣拿著一把叉子幾乎要把盤子都統統搜刮進了嘴里。

    伊珩看著他那副滿嘴番茄醬和奶酪的邋遢樣子,原本饑餓的她一時間全然沒了食欲。生氣的哼了一聲,把手中的餐叉拍在了金絲楠木的長桌上。

    成吉思只從盤子與臉的縫隙間瞥了她一眼,含著滿口的面含含糊糊地說,“你不要有意見。我跟你講,為了你們這件案子,我從昨晚到現在連飯都沒吃。你找不出第二個警察像我……”話沒說完,他忽然被嗆到,咳得直教滿嘴的面又噴回了盤里,有些甚至還濺到了地上。

    “我不吃了。”伊珩回避著成吉思面前那令她倍感惡心的一片,生氣的遠遠站在墻邊的窗前。此刻她很清楚,她心里的郁悶并不完全是因了成吉思,而更多的是因為枷楠回來之后的反常,他的反常令她覺著他們之間忽然就像是變得疏遠,甚至疏遠得有些陌生。就連她自己也費解于,何以在相處僅僅幾十個小時之后,她會變得如此在乎自己與他之間的關系。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迷 5(下)
    下午四點,窗外的風勢開始減弱,連降了數個小時的暴雨也漸漸變得淅瀝,唯有云依舊層層的堆積在天穹之上,絲毫不曾散去。

    枷楠走下樓來,看著大廳里各尋了一處地方沉入夢鄉的成吉思和伊珩,又看了一眼背對著窗外,望著大廳的天花板那一盞玫瑰形水晶吊燈發呆的美汐。

    “我似乎從未見你有過片刻的小睡。”枷楠的語氣依然那么冷漠,“不需要休息?”

    “不是。”美汐側過臉來,“只是睡不著。”

    “因為什么?”

    “擔心你會拋棄我。”她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熟睡的伊珩,又看了看趴在餐桌上鼾聲如雷的成吉思,輕輕地走向枷楠的面前,“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覺得,你也許已不再把我當成朋友。”

    “你的擔心是多余的。”他漠然一笑,“我從來沒有將我不了解的人視作朋友。”

    “那摩耶呢?”

    “現在看來,他也算不上朋友。”枷楠抬頭望著房頂的吊燈,沉默了片刻,又低頭看著她問,“再問你一件事,摩耶有沒有向你提過達•芬奇?”

    “文藝復興時期的那個?”

    “你認為我還會關心第二個嗎?”

    美汐仔細的想了想,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說道:“女性美最完美的表達。”

    “什么?”

    “摩耶提到過這句。”美汐回答,“女性美最完美的表達。”

    枷楠皺了皺眉,很久都沒有說話,就在美汐想要提醒他那句話與達•芬奇的一副作品有關時,他卻忽然一反常態,變得像個外祖母熟睡的正午頑皮的孩子,扯高了嗓門,大喊了一聲,“該隱來啦!”

    伊珩被這一聲大喊猛然驚醒,但轉瞬又迷迷糊糊的坐在沙發上,口齒不清的問了一句,“誰?什么?”

    成吉思也從餐桌上直起身來,擦了擦流滿臉頰的口水,睡眼惺忪的左右搖頭看了一眼,“該隱?哪里?搞什么搞。”

    “有新線索。”枷楠一臉的壞笑。

    “什么東東?”伊珩扶著沙發的靠背坐起身來,看著站在大廳中央的枷楠和美汐,“你們兩個在搞什么鬼?”

    “女性美最完美的表達。”美汐于是又重復了一遍,“是……”

    “Mona Lisa『蒙娜麗莎』。”伊珩不等她說完便接著說道,她漫不經心地松開頭上的薔薇花發卡,低著頭,用手指梳理著及肩的卷發,“就為這個把我吵醒?看來你真是喝了青春泉的水,跟十年前一樣幼稚。”

    “你妒忌了。”

    “我妒忌?”伊珩一面盤起頭發,一面歪著頭哼笑了一聲,“我有什么好妒忌的?”

    “我有一顆未泯的童心,而你的心已經老得像一個老嬤嬤。”枷楠的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快。

    “隨你怎么說。”伊珩挽著頭發,“我才沒功夫跟你這個長不大的小屁孩生氣。”

    “摩耶說過,”美汐繼續說道,“那句話里藏著一個秘密。”

    “秘密?”成吉思立刻興奮起來,就像癡漢發現了未關窗戶的浴室,“是什么秘密?”

    “他那時沒有說。”美汐回答。

    伊珩打了個哈欠,“想想Mona Lisa,想想那個女人的微笑。女性美的完美表達。”

    “說實話,以我的審美,我倒覺得這句話放在《抱銀鼠的女士》身上更合適。”枷楠頑皮的情緒很快便過了勁頭,他從陳列柜里拿出一副水晶的國際象棋,一個人遠遠的坐去那張金絲楠木的小長桌邊,和自己對弈起來。

    伊珩敏感的注意到了他情緒的再一次反常。

    美汐同樣注意到了他的變化,更是注意到伊珩對他這變化的不滿,于是走去枷楠的面前,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想退出了,是嗎?”

    他沒有回答,甚至旁若無人的沉默。

    伊珩終于不滿的沖他叫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你應該了解,我一向如此的。”枷楠從棋盤上拈起一枚黑色的“相”,把玩于指尖,“既然有人對我心存戒備,有所隱瞞,我又何必要去多管閑事?”

    美汐知道枷楠那話其實是說給她聽的,但卻也不做解釋,她了解,這個時候,相比解釋,她更需要其他人的同情,何況有些事,她根本就不愿向他們說得一清二楚。于是她一個人仿佛受到傷害一般郁郁的走上樓去。

    伊珩聽著美汐的腳步聲一點點的消失在樓道里,對枷楠略顯生氣的小聲說道,“你不覺得你對美汐太過分了嗎?她只是個孩子。”

    “沒錯,一個說不定幾千幾萬歲的孩子。”

    “可她沒有過去的記憶,現在的她就像個孩子一樣。”伊珩費解地看著枷楠,“我不明白,為什么你總要針對她。你總說她對你有所隱瞞,那你覺得她究竟隱瞞了什么呢?”

    “她太神秘了。還有摩耶也一樣。”枷楠站起身來,“我的好奇心已然到此為止,對于不可預知的事我不想深陷其中。”

    “所以呢?你打算就這樣放手不管了?就讓我和美汐去面對那些吸血鬼。”

    “他們之間的事,就留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枷楠說著走向樓梯。

    “等一下,”成吉思阻止道,“如果我沒理解錯,你們這是要分道揚鑣?那我怎么辦?這件案子還沒有一個結果,現在你要是一走了之,我可就倒霉了。”

    “你放心,你的那些事說到底一個‘錢’字就能統統解決。”枷楠看了一眼急得滿頭大汗的成吉思,“所有的賠償我負責。”

    “你說得倒輕巧,”成吉思心急地說,“這不光是錢的問題,這件事沒個結果,這兩天發生的事都沒法解釋。何況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這城里有吸血鬼,事情不解決,城里的其他人怎么辦?”

    枷楠對成吉思的長篇大論絲毫不予理會,依舊朝樓上走去,但沒上幾個臺階,便又停下了腳步,倒退了回來,“算了,那支曼珠沙華就留在這里吧。”

    伊珩看出他的心里還是有所牽掛的,只不過有些事擾亂了他的心緒。以她曾對他的了解,他只在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時候才會變得這般冷漠。而他內心安全感的缺失許是因他已然被牽連進整個事件當中,令他無法再像此前那樣儼然旁觀者一般冷靜的面對。

    枷楠身上那只成吉思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那上面顯示的帶姓的官銜,轉身將它扔給了成吉思,“你的。”

    他接過電話看了一眼來電,不安的匆匆走去一旁的墻角。在持續了幾分鐘的通話之后,成吉思儼然被淋了一頭狗血的看著枷楠,“你必須要跟我去一趟警局。”

    枷楠料到,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而幾乎沒件事都與他有所牽連,他知道警察早晚都會要找到他。然而這并不是他所擔心的,他擔心的是那些警察會以什么理由來為難他,如果那些高層依然出于政府安全考慮,將整個事件的真相壓制下去,那這個城市就真的將要大難臨頭了。他在離開前最后一次問伊珩,“你打算留在這里,還是……”

    伊珩依然堅持她的決定,直到二十個小時之前,她還想著怎么擺脫這件事,但此刻,她感到在這整件事中她并非如她此前想象的置身事外。“摩耶既然把美汐交給我,我不能拋下她。”

    “那你聽天由命吧。”枷楠死亡的皺起了眉頭,只是從那門外走出沒幾步就又猶豫停下來,叫住走在前面的成吉思,“我先前給你的符呢?”

    “在我這里,你要要回去?”成吉思轉過身來,右手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

    “把它給我。”

    “你再畫幾道好了呀。”成吉思看著枷楠伸過來的手,極不情愿的從外套內側的口袋里抽出一張符紙來,放在了枷楠的手上。

    枷楠依然伸著那支手。

    “你不會是想都要回去吧?”成吉思死活也不肯將那最后一道符拿出來。

    “再不給我,我就下降頭了。”

    “我真是欠你的。”成吉思一面不滿的發著牢騷,一面拿出最后一道符來還給枷楠。

    他轉身回到別墅的門前,拉起伊珩的一只手,把那兩道符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伊珩低頭看著手心里的兩道符咒,小聲地問:“你真的不管這件事了?”

    “等我回來。”枷楠輕輕地彎起她的指尖,轉身消失在茫茫的雨中。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迷 6
    臨近黃昏的時候,從夕陽即將沉落的地方吹來一陣清寒的微風,化去了空中郁結的愁云。

    枷楠坐在成吉思那輛凱迪拉克cts的后座靠近右車窗的地方,一路上仿佛陷入深思的沉默。

    “等下到了警局,上午的事你打算怎么解釋?”成吉思將車平穩的行駛在近郊的公路上,甚至任何時候從車窗望出去,都能看清道旁灌木上的毛毛蟲。

    枷楠看了一眼窗外,“問個不禮貌的問題,你月薪多少?”

    “問這個干什么?”成吉思費解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一萬多。”

    “你新換的這輛車還不錯。”枷楠意味深長的一笑。

    “還可以吧,我這個人一向隨遇而安。”成吉思并沒明白枷楠那句話里的意思。

    枷楠于是也不再多費唇舌,只從身上挎包外測的小袋里取出一小疊卡,從中抽出一張扔到前排的副駕駛座上,“這張卡里不會少于七千萬。我會承擔所有的賠償,不夠的話我可以再給。錢從來都不是根本的問題。”

    “看不出你還是個有錢人。難怪之前能讓那些名流為你擔保。”成吉思不屑地看了一眼身旁副駕駛座上的那張卡,轉而又不免幾分好奇地問,“你既然這么有錢為什么還要做占卜師?”

    “那你為什么做警察?看得出你以前不是干這個的。”枷楠說著又補充了一句,“你城府太淺,不需要和人打交道的職業更適合你。”

    成吉思苦笑的一嘆,“我原本是研究量子力學的。”他的語氣里流露一絲無奈又自嘲的味道。

    “至少現在你是個好警察。”枷楠結束了這算不上愉快的話題。

    成吉思笑了笑,轉而又說道,“有件事我也一直不明白,我那個時候求你替我占卜,你說什么‘命輪為酬’,我一直想不明白。”

    “一旦你允諾契約,我就可以在你的命輪上取走一部分。”枷楠說,“你現在后悔了?”

    “談不上后悔。”成吉思自顧自的擺了擺手,“起碼我現在還能幫上你的忙。”

    “但愿吧。”枷楠意味深長的短嘆了一聲,此刻他的腦中再次縈繞沙竭羅對他說的那些話,和那小憩的一刻儼然歷經千年的夢境。

    晚上七點,在警局處理完白天發生的事之后,枷楠去到這城中貨品最全的地下黑市。

    當他走在雨后喧鬧的街上,正打算叫一輛出租車回去摩耶的別墅時,一輛黑色Maybach 62s停在了他的身邊,車身上有著一只紅色醒目的狼首圖案。車門推開,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系著一只白邊黑領結的年青男人走下車來,戴著一只和他的領結同樣配色的半截面罩。

    枷楠并不知道這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誰,但對那輛Maybach 62s上的圖案卻并不陌生,“是什么讓你不畏死亡站在我的面前?”

    “我想在我們之間存有一些誤會。”年青男人優雅的一笑,“我只為邀請而來。”

    “你的邀請?”

    “不,另一個人。請允許我先向你介紹我的名,夜啻。”言語間,那人自信的一笑,“你會拒絕沙竭羅的邀請嗎?”

    “沙竭羅?”

    “在今天的下午,她似乎令你的心里萌生了一場夢境,但其實,那夢境早已在你的心里。她只是令你沉睡的諸世記憶被喚醒而已。”

    枷楠這時又想起了此前他于那片刻的微寐間浮現的長夢。在短暫的沉默之后,他接受了夜啻的邀請,但卻并未坐進那輛車里。“如果你的邀請是誠摯的,你也許不會介意片刻的等待。”他轉身走進了附近一家豪華酒店樓下的小型商場,又在酒店訂了一個房間。一個小時后,當他從酒店大堂走出來時,全然沒了此前滿身的風塵。束起了一頭飄逸的長發,一襲范思哲白色套裝。

    ※ ※ ※

    在這城市中心一座大廈的頂層,明朗的月光透過玻璃的平頂安睡在磨砂般橙黃的燈光中,儼然深秋的樹林里安睡的天使。

    當唯一一部通向頂層的電梯的門打開,枷楠走進這逸著激情果芳香的大廳時,沙竭羅正著一襲深玫紅的長裙靜靜的等待。

    他沉默的環顧了一眼四周。

    “這里只有你和我。”沙竭羅明了他心存的戒備,于是微笑的走去他的身邊,將一只鑲著黃金花紋的水晶高腳杯遞向他的面前。

    他接過她手中的那酒杯,只謹慎的細細一聞,“82年,Lafite,要拒絕這樣的極珍真不容易。”言語間,那只酒杯已被輕輕地放在了一旁的櫻桃木桌上。

    沙竭羅明了他此舉的用意,沉默地端起那只酒杯來,輕觸唇邊細細的淺嘗,便又將它優雅的放回原來的地方。

    枷楠卻并未對沙竭羅這證明她誠意的舉動放在心上,只是問道,“該隱呢?”

    “今晚只有你和我。”

    “是嗎?美人計?”他的目光溫柔的落在沙竭羅的胸前,“我想那至少得要等到它小一個碼。那才是我欣賞的尺寸。”

    “你難道依然沒能憶起過去嗎?”沙竭羅看著他一臉冷漠的開著玩笑,心生一絲失落的憂傷。

    “如果你是說我在這個下午的夢。我只想問你,當你的手輕觸于我的胸前,你對我施了什么蠱惑?”

    “那不是我的蠱惑。”沙竭羅說,“那是你心底的記憶,我只是令它重新蘇醒。”

    “你說那是我的記憶?”枷楠問,“從我年幼至今的每一天都清晰的存于我的記憶中,為什么在此之前我從未有過你說的記憶?”

    “難道從未有人向你提起,你那遙遠的名——‘Utnapishtim’。”沙竭羅說。

    枷楠沉默的聽著沙竭羅的言語,他感到在他心底的隱秘深處于她訴說的一切并非陌生,但他卻無法將那記憶從心海深處托起,“你語中的人是誰?”

    “我不能向你解釋,不能提及曾經發生的事。那將涉及第一紀的人類毀滅的秘密。”

    “聽上去很神秘。”枷楠極力的壓抑著他心里的好奇,“你又是怎么確信我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就憑你額上隱藏的那只命輪之眼,還有那足以束縛住該隱的黑石巨陣。”沙竭羅走近他的面前,欲要靠向那令她于一場輪回的漫長時光中苦苦等待的人。

    但枷楠面對沙竭羅卻猶豫的后退了一步,“你如何讓我相信,你與我親近不是為了得到那毀滅圣燭的秘密?”

    “你要知道,無論是該隱還是我,甚至所有的吸血鬼都并非你最終的敵人。你的敵人正與你形影不離。”沙竭羅將言語說到此處,她命輪上寄生的咒印就已令她感到懲戒的痛苦,“是命運注定了我在每一世的輪回中與你相遇,因為你我將誕下下一世該隱的體。而下一世的我將誕生于該隱的前額。是我將一世又一世于你的愛銘記在了該隱額上靈印的背面,令我帶著于你的記憶一世又一世的輪回。而你、卻會在我誕下該隱的體的一刻起將一切忘記,時光會在你的身體里倒流,令你在數倍于成長的歲月里退回原點,賦予你全新的命盤,以新的面目再度成長。”

    “我想這故事太復雜了,以至我無法理解。”

    沙竭羅知道他明白,即便此刻他還無法了解她所說得,那些話也已然記在他的心里,他早晚都會明白。所以那并不是她擔心的,她擔心的,是那個曾經的Utnapishtim何時蘇醒,她太渴望見到他,就像死亡的人渴望生命。她在他的面前攤開她的右手,在她的手心是那支圣燭,“如果我將它交給你,你會否相信我?”

    枷楠不假思索的從她手中拿過那支圣燭,卻依然只是沉默,沉默得儼然呼吸也沒了聲音。

    “你相信我了嗎?”她的目光充滿期待。

    而他只是冷漠的轉過身去。

    沙竭羅終是沒能用這支圣燭換來枷楠的信任,當電梯的門再次的開啟時,她唯有無奈的滿含著憂傷看著他離去,這一刻,那冰冷的背影正在她的心上施以最殘酷的絞刑。

    “你確信你想要這樣做?”當電梯的門合上的一刻,從沙竭羅身后傳來該隱的聲音,“這于我們可是一場毫無余地去輸的賭局。”

    “我相信他。”沙竭羅轉過身來,看著迎面而來的該隱,卻只看見他依然猶疑的眼神,“唯有他能夠令我們成為這最終一局豪賭的勝者。”

    “但你是否想過另一種結果?”

    “您更清楚,即便我們擁有那支圣燭,我們也只能拖延時間,終不能逆轉一切。而如果他成為我們的敵人,他也將輕易從我們的手中奪走圣燭。”沙竭羅說,“真正決定著最終命運的人并不是我們,而是他。”

    “但愿你真能令他追溯時光之河回到記憶之源。”該隱于一聲無奈的嘆息中轉過身去,在燈光瞬間俱滅的黑暗里消失在蒼白的月色中。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迷 7(上)
    雨后的夜晚,層云散盡之后,這里總會變得異常的清寒,就仿佛是經歷了一個黃昏,寒冬便悄然而至。

    摩耶的別墅周圍,當調查火災的人員盡數撤離之后,被焚毀的人工樹林顯得更加的陰森。蒼白的月光下,黑色的焦炭鋪滿的土地就像黃泉路上怨靈的沼澤。

    枷楠站在別墅的門前,一只手輕扣在門上。

    門開了,里面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你回來了。”

    一個出乎他意料的擁抱,耳邊是伊珩興奮的呼吸聲。

    “沒發生什么事吧?”枷楠問。

    “只是有人來調查這片樹林的火災。”伊珩輕推著他的肩膀直起身來,“你呢?事情都解決了嗎?”

    他點了點頭,“之后我還去見了一個人。”言語間聽見門里傳來樓梯上的腳步聲,于是刻意停頓了片刻,直到他看見樓梯上走下來的美汐時才繼續說道,“我今晚遇見了夜啻,并接受了他的邀請。”

    美汐的腳步聲分明的變得輕慢。

    “不止如此,我還見到了沙竭羅。”枷楠繼續說道。

    “為什么?”伊珩顯然對此覺得不可思議,“他們為什么邀請你?”

    “不清楚。也許是一個陰謀,但也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我的敵人。”枷楠的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過美汐,那張臉上每一絲情緒的變化他都清楚的看在眼里。

    “可是……”伊珩專注的思忖著枷楠所說的事,卻始終都想不明白,“我有點糊涂了。”

    枷楠向美汐問道:“你覺得他們這么做會有什么目的?”

    美汐只是搖了搖頭。

    “他們會不會是以為你知道毀滅圣燭的方法。”伊珩猜測著說。

    “但她把圣燭交給了我。”枷楠取出那支圣燭,放在手心里伸向伊珩的面前。

    伊珩詫異的看著眼前的那支蠟燭,“真的還是假的?”

    “只需點燃它就知道了。”美汐看著枷楠手中的圣燭,“如果是真的圣燭,若非那個儀式完滿,它是不會有絲毫的消融的。”

    “那也就是說,除非完成你說的那個儀式,圣燭是不可能被摧毀的。”伊珩正說著,就看見枷楠已經劃燃了一支雪茄火柴,“等一下,萬一……”不等她的話說完,他已點燃了那支圣燭。頃刻間,整個大廳變得儼然白晝一般的明亮,空氣中也仿佛有著金色的云霧繚繞。

    就在伊珩正驚訝于這支點燃的圣燭帶來的天堂般的幻景時,枷楠輕輕的將那支圣燭推向美汐的面前,“熄滅它。”

    她順從的念了一遍咒語,圣燭上的火瞬間熄滅,而它依然完好如初。

    伊珩在一旁聽著美汐所念的那段咒語,忽然于潛意識感到一絲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那熟悉是因為哪段記憶。

    “在想什么?”枷楠從美汐的面前拿回那支圣燭的同時,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伊珩。

    “剛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但一會兒就又忘了。”伊珩確信方才于她腦中閃過的一念是很重要的信息,只是此刻無論她怎樣刻意的去回想都一無所獲。

    “有一個人我不太了解,但我想你或許知道。”枷楠靠在沙發上,側身看著筆直的坐在那里沉思的伊珩,“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名字,叫做‘烏特那庇什提牟’,比如在什么書里。”

    “你能再重復一遍嗎?”

    “烏特那庇什提牟。”枷楠于是又細咬著每一個音節重復了一遍,“我想應該就是這樣念的。”

    “我不確信你說的是不是《The Epic of Gilgamesh》『史詩《吉爾迦美什》』中的那個Utnapishtim?”伊珩不確信地說。

    “也許就是你說的。可以講講那個人嗎?”

    “是一部Sumerian『蘇美爾』史詩,但直到Ancient Babylon『古巴比倫』時期才被以文字記載傳世。”

    枷楠見伊珩一時興致勃勃的幾乎要飄去美索不達米亞,于是強調了一句,“烏特那庇什提牟。”

    “行了行了,知道了。”伊珩接著說道,“在《The Epic of Gilgamesh》的描述中,大洪水到來時,他得到神的旨意造方舟免于災難。”

    枷楠皺起眉頭,打斷她的話問道,“你確信你說的不是諾亞?”

    “是有相似之處沒錯,但Noah's Ark是《圣經》和《古蘭經》中的記載。”伊珩說,“事實上,許多古代文獻中都曾出現過對大洪水的描述,而于方舟的記載,據說都與早期的《Gilgamesh》中Utnapishtim的方舟有著極深的淵源。”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嗎?”枷楠依舊一頭霧水,皺著眉頭繼續問道,“例如其他有關你說的那個‘阿烏’的傳說。”

    “這我可沒法回答,至少你得告訴你想了解什么?要知道,那部史詩可不是只有一兩頁。”

    枷楠想了想,“例如第一紀的文明什么的,或者第一紀的人類。”

    “我不記得那部史詩中有類似的描述。”伊珩撇了撇嘴,示意她無能為力,接著又好奇地問,“難道是沙竭羅對你說了什么?”

    枷楠點了點頭,“她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那你為什么不向她問清楚呢?”

    “我那時的精力沒放在那些話上,我太專注于戒備了,我以為那會是一個陷阱。”枷楠懊惱的一笑,“算了,還是先顧眼下的事吧。現在圣燭又回來了。我在想,是繼續幫她,還是阻止她。”他說著瞥了一眼美汐。

    伊珩從枷楠的話里清楚的感到他那顆此時猶疑不決的心,而他的彷徨也于不知不覺中影響著她的判斷,盡管她的直覺相信美汐此時也并不了解那儀式將帶來什么,但卻同樣擔心那個神秘的儀式帶來的會是始料不及的災難。

    “我很好奇,摩耶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他要以自己的死來引導我們去發現他的秘密,既然他那么想要讓我們知道那個秘密,為什么他不來告訴我們,而要選擇這樣一種充滿變數的方式。”

    枷楠的話令伊珩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但她并未對此發表任何她的看法,此刻,她更愿意洗耳恭聽。

    “也許是他想讓我們自己做出選擇。”美汐的視線始終不離枷楠手中的圣燭。

    枷楠注意到她的目光,“你不用看著它,除非我認為可以把它交給你,否則你別想再拿到它。”他將那支圣燭放進手包里,“你也最好別再像上次一樣,沒有人可以從我的手中偷走任何東西。我說過的話永遠都有效。”

    “我不會那么做的。因為只有完成那個儀式,我們所有的疑惑才會一一解開。”

    “你真的那么確信?”伊珩打斷了枷楠與美汐的對話,她不希望看到他在美汐的面前將內心的猜疑表現得如此明顯。而她不知道,此時美汐已然看透了她的那點心思。而這也令美汐覺得沒必要再坐在這里,于是站起身來獨自上了樓去。

    枷楠的目光始終望著伊珩,他以為在美汐上樓后,她又會要向他不滿地說教,但伊珩卻只是溫婉的問了他一句,“餓了嗎?”

    這令他感到他似乎隨時都會因了她一絲的溫柔而忘了所處的困境,他心上的那片愁云就像是沐過一陣清風,瞬息散盡。他故作一副猥瑣的表情反問了一句,“哪個‘餓’?”

    伊珩回避著他的玩笑,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是肚子,難道還是后腦勺?”

    “為什么你今晚會變得這么溫柔?”

    她轉過身來,一臉的嚴肅,但那嚴肅的表情又不失溫婉,“枷楠,你不覺得,僅僅是這半天的時間,在我們三個人之間就少了許多的信任嗎?我在想,這會不會是該隱讓沙竭羅兩次約見你所覬覦達到的目的。”

    “我明白。”枷楠冷靜地思考著伊珩的話。

    “也許你可以對美汐少一點懷疑,少一些成見。”伊珩說,“畢竟她和我們一樣都是被卷入這其中的人。”

    枷楠盡管對伊珩說的這些都十分明了,但卻始終無法對此前占星的結果釋懷,他從那顆落在他本命盤上的“Lilith”中看到的信息始終令他百般糾結,尤其是在遇見沙竭羅之后。

    ※ ※ ※

    子夜再一次降臨,天空的滿月繞過屋頂,將她銀沙般的白光灑落在窗邊的地板上。

    枷楠整夜的沒睡,站在大廳的一扇窗前,回想這兩天來所發生過的每一點細節,直到偶然想起兩日前的夜里伊珩的一句牢騷。

    而此刻樓上一間臥房里的伊珩正沉沉的睡著,兩天來第一個寧靜的夜晚總是令人無比的眷戀夢鄉。
第三章 線索之迷 線索之迷 7(下)
    枷楠輕輕地推開她的房門,側蹲在那張黑胡桃木的床邊,看著床頭一盞青花瓷的臺燈滑泄的燈光里那張側貼在枕頭上的“小豬臉”,她依舊熟睡著,嘴角偶爾吧嗒吧嗒的抿著流出的口水。

    “醒醒,豬小弟。”他看著她傻傻的睡相,一面悶笑,一面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伊珩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于窗邊臺燈斜照的微光下,朦朦朧朧的看見一張明暗交錯的臉,禁不住的猛然一聲驚叫著爬了起來。

    “是我、是我。”枷楠看著被毯子纏得就像個粽子的伊珩,“是我,有那么嚇人嗎?”

    伊珩這才漸漸鎮靜下來,一把扯下纏在身上的毯子,“比鬼還嚇人。這么晚了你又搞什么鬼?”

    “我想到一件事。”枷楠變得嚴肅了幾分,“很重要。”

    她扯開毯子,側屈著腿坐在床上,沒好氣地問:“什么事?”

    枷楠看著她穿著他的黑色襯衣下那雙裸露的腿,思維變得遲鈍起來。

    “瞎看什么?”她一面理著凌亂的頭發,一面把腳伸進毯子下面,“如果你是說那種事,想都別想。”

    “你放心,你全身上下也就那兩條腿還有點女人味。”他的目光依然落在那雙腿在毯子上映出的曲線,“說正經的,你那天說摩耶給美汐起了一個叫‘Mary’的名字,還在此前替她買了一身喪服……”

    “沒錯,”伊珩接過話來,“摩耶在兩個月前就給美汐買了一身喪服,還告訴她要在他的葬禮上穿,甚至說這很重要。難道這也讓你想到什么了?”

    “我有個猜測,但不確定。”

    “真難得,你也有不確定的時候。”伊珩玩笑的奚落道,“難道是我的美腿讓你的IQ下降了?”

    “有可能,說不定還會讓我獸性大發干出什么無恥的事來。”

    “別鬧了,快說正經的吧。”伊珩有點等不及聽他那個不確定的猜測。

    “記得達•芬奇的《Mona Lisa》嗎?”

    “記得,怎么了?”她依然沒想明白枷楠想要說什么。

    “喪服。”他于是又解釋了一句,“黑色的喪服。”

    “別開玩笑了,你就為這個把我叫醒?”伊珩猜到了他想說什么,但這只是令她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你總不會因為這個就又懷疑美汐和Mona Lisa有什么關系吧?我都不知道現在是該為你吵醒我生你的氣,還是該為你的這些話笑你幼稚。”

    “我還沒說完呢。”枷楠站起身來,側坐在床沿,輕輕拍了拍伊珩的頭,“先別笑了,乖,聽哥哥把話說完。”

    “行,那你說吧。”伊珩用衣袖輕輕沾了沾眼角笑出的淚,但片刻便又忍不住的繼續笑起來,“不過……”她很想忍住,但枷楠的這種猜測又令她聯想起很多有關那副畫聽上去十分滑稽的猜想,“真的,這比美國人說她沒長門牙,法國人說她中風,甚至英國人說她的微笑是對剛經歷的一場性**表示滿意更有趣。”

    面對伊珩的嘻笑,枷楠無奈的一嘆,側過腦袋看著她雪白的脖子,“也比你這樣領口大開向我嶄露你小小的**更有趣嗎?”

    “看哪兒呢?”她下意識的手摁住胸口朝床頭靠了靠,“好了,我不笑了,你繼續說吧。”

    “名字的字母縮寫。”

    “沒聽明白。”

    “就像伊珩的字母縮寫是Y.H。”枷楠說,“而摩耶還給美汐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名字……”

    “你是說M.L?”伊珩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令她因那巧合感到一點驚訝。

    “干嘛那副樣子,”枷楠看著她一臉驟變的表情,玩笑道,“又不是Make Love。”

    伊珩無心于枷楠的玩笑,專注的片刻思索之后,幾分質疑的問道,“可是,那與Mary Lilith會不會只是一個巧合呢?”

    枷楠笑起來,他猜到了她又會這樣說,“你不覺得這巧合有些太嚴絲合縫了嗎?從摩耶曾經對美汐說,達•芬奇將《Mona Lisa》描述成女性美最完美的表達,是因為那句話里暗示了那畫中的一個秘密。到他替美汐取了那個‘Mary’的名字,又替她買了那身喪服,刻意叮囑她在葬禮上穿,就是為了讓你看見,還有那只匣子的底面刻著的‘The Alphabet of Be-Sira’,這部《便西拉的字母》唯一能與摩耶的其他線索相關聯的,就只有Lilith。”

    伊珩聽著她的分析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這倒是沒錯。”

    “我想、也許會是一個有關美汐的秘密隱藏在Mona Lisa那幅畫里。”枷楠猜測著說,“何況《Mona Lisa》這副畫本身就很可疑,在藝術造詣上她并非是達•芬奇最好的作品,可是達•芬奇卻無論去到哪里都會帶著那幅畫。而且幾百年來,還有哪一幅名畫能像《Mona Lisa》那樣世人皆知,并引來無數的人瘋狂的臨摹、復制。難道它真的就比《抱銀鼠的女士》完美多少嗎?我想這本身就已然超出了一件藝術品應有的魅力,這背后倒更像是人為驅使的結果。而這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讓它無處不在。如果真是如此,那個秘密應該就在那幅畫中最淺顯的地方,唯有這樣,于那個秘密而言,那些復制品才具有等同于原作的用途。”

    伊珩沉默的看著枷楠,那每一句話都令她心里的懷疑儼然入水的墨滴漸漸地淡去。

    “還有……”枷楠看著她那一臉的凝重,于是故作神秘的將聲音壓得很低。

    伊珩好奇又心急的問:“還有什么?”

    “血腥瑪莉。”枷楠惡作劇的忽然一聲大喊,令毫無準備的伊珩被他這忽然反常的舉動嚇了一跳。

    “該死,你認真一點好不好?”

    “不過你不覺得嗎?美汐說的儀式的確很像那個血腥瑪莉的游戲。”

    “太扯了吧。”伊珩被她這樣一鬧,從方才的氣氛中完全的擺脫出來,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扯過毯子又躺了下去,側趴著,看著床沿的枷楠,“想想真倒霉,竟然被卷進這樣一件麻煩事,也不知道像這樣要到什么時候。”

    “不過至少有一點我是慶幸的?”

    “什么?”

    “如果不是這件事,大概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吧?”

    “誰說的,我回來以后有去找過你,但你已經不住在那里了。”伊珩的臉頰些許泛紅。

    “我記得摩耶一個月前寫給你的信中提到了我的住址。”枷楠僵硬的一笑。

    “那是因為……”

    “睡吧,不早了。”他打斷了她的話,他簡短的言語中逸出一片失落的憂郁,此刻的傷感令他不得不要站起身來,從她的面前離開。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伊珩不禁迷惘于自己與他之間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系。自從她回到這個城市之后,她的確去找過他,但僅有一次。并且在看到摩耶那封提到他住址的信時,她甚至沒去在意,如果不是那晚感到危險,她也不會出現在枷楠的門外。但此時,她于他卻又分明的有著一絲難以言喻的依賴,儼然一刻也不愿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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