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天從3樓爬到19樓，沒感覺到多累，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怎么爬上來的，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那本病歷，妊娠8周，超導可視人流術，這些都與他好朋友的未婚妻聯系在一起，讓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好奇怪，李權財不是早嚷著要結婚嗎？都懷孕了為什么不奉子成婚？就算不要這個孩子，為什么李權財沒跟來，佟天還沒見過比他更疼媳婦兒的人，讓錢曉曉自己來做手術這種事，李權財絕對干不出來！

    除非，他根本不知道。

    那為什么錢曉曉不告訴他，難道沒打算跟李權財結婚？說不通啊，兩人好了這么多年，李權財掙的每一分錢都上交，出門口袋里就沒裝過紅色兒的票子，連哥幾個吃宵夜，幾十塊錢他都掏不出來，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攢錢娶媳婦的方法，怎么可能不讓姑娘感動的熱淚盈眶呢！但凡姑娘思維正常，就絕逼不會讓這種劃拉到碗里的肉再跑掉啊！

    這特么什么情況啊！想的佟天只撓頭。

    直到抬頭看見19樓的標志，佟天才收回思緒。

    佟天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19樓有那么多科室一起辦公，病案室，招標辦，審計科，宣傳科……

    在一個懸掛著病案室牌子的房門前，佟天停下腳步，輕輕敲門。

    “請進，”屋內有人回應。

    “你好，我找下李湘筠，”佟天推門進去，對著一個戴眼鏡的女孩說道。

    “你是佟天吧，啟林跟我說了，我就是李湘筠，很高興認識你，”女孩大方地伸出手，要跟佟天握手。

    佟天象征性地握了一下趕忙松開，好久沒有跟女孩有過身體接觸了，他還有點緊張。

    “我來是……”

    “你跟我來，”李湘筠將佟天引人房間，在一排排帶有編號的架子前有一張桌子，而桌子上放著一本病歷。

    佟天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如果此刻連上心電監護，他的心率絕對在110以上。

    “你慢慢看，有事叫我，”李湘筠說完，沖佟天擺擺手，轉身離開。

    “謝謝你，”佟天點頭道謝，而后心里嘀咕：“真是個好姑娘，張啟林這貨還真是傻人有傻福。”

    病歷第一頁，病人姓名那欄的確寫著母亮亮，24歲，家庭住址江城市清遠縣懷柔鎮母西村，這些是佟天要記住的信息，因為他已經決定要親自去這個人的家里看一看。

    的確如李巧梅敘述的一樣，病人在家頭疼一個月，一直使用止疼藥，直到出現視力模糊、嘔吐、昏迷才撥打了120，而縣醫院一看情況又將病人直接轉到了市中心醫院，病人是由急診科接入院，隨后轉入了腫瘤外科。

    佟天仔細閱讀病歷中的每一個字，生怕有什么細節漏掉了。

    病人轉入腫瘤外科時，病人雙側瞳孔散大，對光反應消失，呼吸微弱，診斷為腦腫瘤，腦出血，腦疝。在佟善慶的堅持下做了開顱手術，手術后病人無自主呼吸，一直用呼吸機維持，直到病人家屬同意撤掉呼吸機，病人死亡。

    從頭看到尾，佟天沒有發現任何一處他爸爸處理不得當的地方，如果不做手術病人肯定會死，就算手術，其生存的幾率也非常渺茫，盡管當時還有反對的聲音，盡管這個反對的人還是當時的業務副院長，佟善慶依然堅持了自己的觀點。

    這種本應該被贊揚的行為，換來的卻是病人家屬無休止的鬧。

    佟天的拳頭攥的緊緊的，發出“咯咯”的聲音，他真想找個地方大吼一聲，來發泄心中的怒火；他真想站到病人家屬面前，質問他們為什么這么沒有良心；他真想時光可以穿梭，好告訴爸爸不要管這個病人，任由他自生自滅。

    可是，一切都無法挽回。

    在病案室呆了很久，眼看快要到下班的時間了，佟天才從失神狀態下清醒過來，與李湘筠匆匆告別，他直接返回了宿舍。

    佟天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給彭家成打電話。

    “冬天，要行動也得吃完飯吧，”電話那頭傳來彭家成懶洋洋的聲音。

    “彭少，今天的窺虎行動，我想請個假，我查到了我爸爸六年前的那個病歷，我想去他們家看看。”

    “晚上去啊！”彭家成電話里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震得佟天耳朵直癢癢。

    “白天我哪有時間啊，再說，明天哥們兒要去青島，走之前想把這事解決了。”

    “行，我陪你去，萬一特么打起來，你別吃了虧。”

    “我又不是去打架，我只是想了解當年的一些情況。”

    “行了，甭廢話了，誰能保證話趕話，不碰撞出點激烈的小火花，等著我，十分鐘后，你們家屬院門口見，”彭家成說完，掛了電話。

    佟天想想，帶著彭家成也行，這貨除了泡妞，每天都會抽時間去健身房跟那些鐵塊硬耗，那身高體型還真能嚇唬住一批人。

    佟天曾經問過他，沒事練一身疙瘩肉干啥。

    彭家成悠悠地說：“鉆井還得自身硬。”

    等佟天明白過來這話什么意思，他發現，彭家成這貨又污出了新的高度。

    十分鐘后，佟天下樓，在家屬院門口看見了彭家成的那輛寶馬X5。

    “地址？”彭家成問道。

    “清遠縣懷柔鎮母西村。”

    “那是哪里？”

    “導航吧，”佟天說完將手機連上網絡，開啟高德地圖，搜索地名。

    當手機傳來一個悅耳的女聲，“準備出發”時，彭家成的車已經啟動。

    母西村在江城市下面的鎮上，無法走高速，只能走省道，再加上天色漸暗，所以車開的并不快。

    “彭少，你猜我今天在醫院碰見誰了？”

    “還能有誰？猜謎語容易頭痛，你麻溜地公布答案。”

    “我靠，你這腦子除了女人就不能思考點別的，小心腦退化啊！”

    “退化到不要緊，不影響身體運動就行，”彭家成說完，沖副駕駛上的佟天眨了下眼睛。

    佟天：“你……，是錢曉曉。”

    “她去醫院干嘛？”

    “做人流。”

    “什么？”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還有沒有系安全帶的佟天頭撞擊前操控臺的聲音，車停住了，

    佟天疼的直咧嘴，“你大爺，還能不能好好開車。”

    “不是，他倆不結婚啊，干嘛不要啊，聽說流產對身體不好，我從來都做好安全措施，萬一中獎，太特么麻煩。”

    “關鍵是李權財根本就沒去啊，就錢曉曉自己，而且做完手術需要觀察半小時，她硬生生跑掉了，護士拉都拉不住，你說，是不是有點奇怪。”

    彭家成表情嚴肅下來，“聽你這么說，好像是挺奇怪的，就算孩子不要，守財奴還不跟孫子似得好生伺候著，他敢不去，除非……”

    “除非，錢曉曉不想讓他知道，對嗎？”佟天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彭家成瞪大眼睛望著佟天，因為，他心中想得跟佟天一模一樣。

    “可是，為什么不讓他知道呢？就算錢曉曉要求不留下孩子，守財奴也應該會同意啊，這貨在錢曉曉面前什么時候說過一個不字，每次一個電話，立馬撒丫子往回趕。”彭家成想起被李權財無數次的放鴿子就一臉的憤恨。

    “你說，要不要問問李權財？”佟天試探著問，想聽聽彭家成的意見。

    彭家成想了想說：“先等等吧，萬一弄岔了再弄得他倆雞飛狗跳的，我突然間想起一件事來。”

    “什么事？”

    “哎，冬天，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在小蘇杭聚餐，錢曉曉拿著一個包。”

    “記得啊，她不是說是仿造的嗎？”

    佟天說完，彭家成笑了，他從兜里掏出一只煙點上，當第一個眼圈吐出來，他繼續說道：“那個牌子的包我買了沒十個也有八個了，但凡有點名氣的包包我基本都買過，還有各種的香水、化妝品……所以，不是吹牛逼啊，包是不是真的我一眼就能認出來，那天那個包有90%的可能是真的。”

    “你有病啊，要這些東西干嘛？錢多了沒處花。”佟天驚訝地問道。

    “我又不是自己用，送人，送給我身邊的女人，”彭家成苦澀地笑笑，“我知道那些女人跟我在一起為了什么，錢，但是，我喜歡她們為了錢，這樣我可以不用有什么心理負擔，各取所需。”

    “冬天，你相信嗎？人之所以沒有妥協，是因為能讓你妥協的砝碼還不夠大，一旦有足夠的吸引你的東西，原則這個東西是可以隱藏的。”

    車里讓彭家成弄的煙霧繚繞，嗆得佟天只想咳嗽，他一把抓過彭家成的手中的煙，扔出窗外。

    “聽你那個相好的說那個包要是真的需要兩萬塊，她怎么可能有錢買這種奢侈品，他們不是要攢錢買房子嗎？”

    彭家成再次將車子發動，黑暗終于完全將車子吞沒，透過車窗看不見一絲光亮，彭家成打開車燈，看著前方的路，說道：“這，也是我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