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何助理說情
作者:
景廣明 更新:2015-12-21 21:54 字數:3983
派出所里,對胡凱鋒的審訊還在繼續著。
被銬在那里的胡凱鋒凝思著什么,忽然一臉亢奮,連連嚷著:“好!好!太好了太好了!”
二警察對視一眼。年輕的孫警官猛拍了一下桌子:“不許嚷!”
可胡凱鋒仿佛沒聽見,繼續大聲道:“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把我帶到這里,謝謝你們給我戴上手銬,因為,這樣的刺激,激活了我一個偉大的靈感,我出去后一定會有一幅偉大的作品問世!林紫瑩一定會被我的這幅偉大的作品打動!哈哈!偉大的柏拉圖早就說過,當身體被禁祻時,靈魂會更加自由!”
孫警官有一種欲沖上去揍他的欲望,被古警官拉住了。
古警官不急不慢說道:“當槍口對著你后腦勺時,你的靈魂是不是會飄得更遠?”
胡凱鋒一楞:“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古警官:“我現在告訴你,那個吃你一刀的陳誠,已經——死了。”
胡凱鋒大吃一驚:“怎么會呢?!”
古警官悠悠道:“他的頸動脈被你割斷了。你——是個文化人,是知道我國刑法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現在,是判你死刑,還是死緩,就看你的認罪的態度了!”
胡凱鋒恐慌志來:“我,我沒殺他,沒殺他!我只是想自殺!”
孫警官:“可是現在,死的卻是陳誠,對吧?你涉嫌故意殺人!”
胡凱鋒忙不疊地:“我,我我我我沒有故意殺他,真的,我根本就沒有想殺他,最多,最多只是個誤殺!”
古警官:“誤殺?我可告訴你,在刑法上,壓根兒就沒有誤殺這一個詞,只有‘過失殺人’一說。”
胡凱鋒連忙地:“對對對,我就屬于‘過失殺人’!”
孫警官:“是不是過失殺人,不是你說了算的,需要證據。再說,就算你是過失殺人,你也必須承擔法律責任,接受刑罰!”
胡凱鋒忽然咬緊牙關,一對微微斗雞的眼睛楞楞地盯著兩個警官,面色卻呈現一種亞里士多德式的思考,隨后擺出一種先哲與圣人的神態,無所畏懼道:“——如果一定判我過失殺人,我也沒辦法,判就判吧,五年?八年?十年?二十年?還是無期期,總不會是死刑吧。隨你們吧,你們愛判多少年就判多少年。反正,我得不到紫瑩的愛,在哪兒都是行尸走肉,和死刑有什么區別——”
兩個警官象是被針戳破的自行車胎,漸漸軟塌在那里。而在他們的樓上,他們所長的辦公室,所長的電話響了。電話是何助理打來的,一番寒暄后,就奔了主題:“金所長,是這樣,我的老板,就是杜總想了解一下案子調查的進展怎么樣了。那個胡瘋子,十分討厭,已經糾纏我們林姑娘一年多了,這次,我的想法,壞事也許可以變為好事,他殺了人,正好可以拘捕他審判他,這樣我們林姑娘也就可以過清靜的生活了……什么?目前還不能拘捕?證據不足?還要調查取證……哦哦哦,我明白了,好的,謝謝金所長!哎,你下周有空吧,我們杜總想約你到揚州去打高爾夫球呢!……行行行,到時候再約,再約!”
案件在胡凱鋒這兒顯然盤問不出什么名堂來。潤江博物館門口鬧出人命案來,這對潤江來說,算是個大新聞。特別是那天在潤江影響最大的電視臺“民生頻道”當天就到現場來進行了采訪。雖說沒有拍到關鍵畫面,但對現場幾個當事人的采訪,基本把案件作了還原,同時,拷貝了一些看熱鬧的人用手機拍的照片;記者又趕到醫院,想拍受害人的以及家屬的鏡頭,但未成功。即便如此,轄區派出所聞知電視臺“民生頻道”來過,頓感壓力倍增,因為電視臺一報道,市領導就會重視,市領導一重視,局領導自然會重視,搞不會好令他們限時破案。那可就可掉幾層皮的。因此,深諳輿論重要性的金所長急忙給市局宣傳處去電話,請他們和電視臺打打招呼,能不發盡量不發,并保證說,等案子破了,一定把所有資料都提供給你們,那樣發出來,就是一個完整的新聞,不會影響你們電視臺的報道效果。公安局宣傳處和市內所有媒體都有著良好的合作關系,一般情況下,招呼過去,媒體都要買買面子的。但這個“民生頻道”就是老卵濕氣的,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到了六點半鐘,還是在影響最大的新聞欄目“看見大市口”上播報出來——也許,這正是這個節目收視率最高的原因。只要是有新聞價值的,不管誰打招呼,一概不理,正常播出。
這晚的新聞播報雖然較客觀,并未對公安工作有任何非議。但,報出來,就是壓力,同時,金所長也好,古警官孫警官也好,都對這案子顯得格外重視,生怕有什么閃失。而這種報道,無形中又給杜子建、何助理想從背后施加影響的努力,幾近于無。公安最怕誰?除了他們的頂頭上司,就是媒體。媒體報了,轄區派出所不敢有絲毫怠慢。金所長將兩個警官叫來,問過詳情后,立即安排兩人去醫院找當事人進行調查。金所長有個小九九,就是不想讓這個案子由刑偵大隊接手。他們一接手,自己這塊一斤的肉,就乘六兩了。
古警官和孫警官來到醫院。陳誠雖醒過,虛弱得要命,還不能說話,醫生也絕不允許警官進入ICU病房。兩人只好先和林紫瑩談。林紫瑩雖然面色仍蒼蒼,似大病一場,但神志看上去還算是個正常人。
“請你仔細回憶一下。這對案件定性非常重要。”孫警官道。這樣的話已經說了不止一次了。
林紫瑩認真想了會兒:“……不好意思,當時,我有些懵,現場人又多,陳誠怎么挨的刀,我沒看清楚,我只看到血,看到血我就暈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具體情況,可能只有陳誠最清楚。”
關于和陳誠交談,兩個警官已經在醫生那里吃過閉門羹,此時再去找,肯定自討沒趣,兩人只好先打道回府,打算再去和胡凱鋒去較量一番,看能不能從他那些有所突破。
但,醫生不讓警官接觸陳誠,并不意味著別人不可以。何助理在兩個警官剛走不久,就在那個響護士陪同下,向ICU病房走來。響護士推開門,放何助理進去。一直守在門外的陳媽、余曉燕等見狀,也想跟著進去,立即被響護士攔住了。
ICU病房里光線有些暗。這是故意的,是為了讓病人(陳誠)神經松馳下來。何助理進去后,先搬張椅子坐在陳誠身邊,并不急著說話。響護士進屋后,走到那個一直守著的瘦瘦骨感的護士旁,悄悄耳語了幾句。骨感護士點點頭,響護士便說:“那我先走了。”言罷就和何助理點點頭,去了。何助理朝那骨感護士微微一笑,輕言道:“我讓我女朋友想辦法苗條些,可她用了種種辦法,都不行,你能教教她嗎?”骨感護士極滿足地一笑,嗲兮兮道:“我可什么都不懂喲;我是天生的,天天吃肉也不長肉的!”何助理故作痛苦狀地:“咳 ,這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費了勁花了錢的瘦不下來,偏偏這不花功夫的,這小蠻腰就可以上巴黎紅地毯!”骨感護士樂不可支,但教化又告訴她這樣顯得缺教養,于是急忙剎住,謙虛道:“看你說的,我要是上巴黎紅地毯,豈不是要出中國人的洋相。”何助理壞壞地笑了,低聲道:“哎,我跟你說,我們公司有幾件巴黎帶回的真絲巾,都是大師的作品,回頭我帶一條給你。”骨感護士樂得拍起雙手:“真的嗎?”何助理道:“那還能有假?假一罰十!”骨感護士樂得合不上嘴,又不敢放開聲,因此,嘴便呈現一種扭歪了的尷尬狀。何助理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近前來。骨感護士異常溫順地近身而來。何助理小聲道:“我要和他說幾句話,我怕外面有人干擾,麻煩你到門外守一下,不許其它人進來,行嗎?”骨感護士立即道:“一句話!”便欲出去,臨行前,終于說了句符合她身份的話:“盡量和他少說話。”
何助理點點頭。
骨感護士出了門。何助理目光一直跟著骨感護士,雖然身著白色大褂,但殿部與腰肢扭動時合謀出的雌性體態,勝過所有藝術大師的描繪的曲線,看得何助理心顫顫的。剛才他即興編了一個并不存在的女朋友,事實上,他對姑娘有著極其強烈的饑渴感。
ICU室靜了下來,嘀嘀地心跳聲顯得分外響。
何助理俯下身去,貼緊陳誠,小聲叫喚著:“陳先生!”
陳誠沒有反應。
何助理又叫了幾遍,陳誠才微微睜開眼。
何助理用習慣性的外交辭令問陳誠:“你——感覺還好嗎?”
陳誠未答。連眼睛都未眨一下。
何助理道:“你能聽清我的話嗎?如果能聽清,就請眨一下眼。”
陳誠眨了一下眼。
何助理:“謝謝!下面我說,你不一定要回答我。我主要是怕你恢復受影響。但我要說的東西,又非常重要,會關系到你的許多利益,甚至是一輩子的前程,所以,我不得不在你如此病重的情況下,和你談話。我全是為了你好。
是這樣,我,姓何,是杜子建總經理的助理,也是林紫瑩的好朋友,有件重要的事,我想提醒你一下。那個胡瘋子,胡凱鋒,已經糾纏林姑娘好長時間了,不分白天黑夜的,不管單位家庭的,象條水蛭一樣,死死纏著林姑娘,不僅弄得林姑娘困擾不已,我們杜總也被他弄得——當然,這些跟你吃的苦比,都不算什么了。現在呢,有件事十分重要,就是那胡瘋子在派出所里死不承認是他對你動的刀,說你是自傷的。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自己向自己的頸動脈切一刀呢?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現在我是想告訴你,他為什么不敢承認是他動的刀,因為如果是他動的刀,你受是重傷——還差點死掉對不對?他就犯了故意殺人罪,至少判十五或者二十年,甚至是無期。當然,如果你死了,他就是死罪。現在,雖然你命大,但像這樣的重傷,肯定會按重罪來判的。像他這樣的人渣,早就應該回爐的,判重罪,是罪有應得,活該,他早就應該到監獄里涼快涼快去了!
關鍵,陳先生,還有一點,非常非常重要,那就是,如果判他的罪,你就可以向他索要巨額經濟補嘗,如果他不肯,你就可以要求判他死罪。這些法律條款我是懂的,如果他積極進行民事賠嘗,法庭就可以輕判他,因此,只要你認定他動的刀,他就一定會賠你一大筆錢的。當然,呵呵,也許,你不在乎這些錢。但——把他關在監獄里,林姑娘從此就可以得安靜,不再被他騷擾了,大家都可以過輕松、快樂的生活——
如果呢,我說的是如果,你說是誤傷,他的罪責就會輕許多,但刑還是要判的,因為你負的是重傷,差點把命丟掉,所以,對你的賠償也是必須的——但是,如果——這點非常非常重要喲——如果你按他的說法,承認你是自傷的,那他就沒有絲毫的責任,你純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那樣,你住院花的這些費用——要十幾萬呢,你媽媽為這病錢急得要死了——這些錢全部都要由你自己掏。你想想吧,我可全是為你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事實上,你也不可能自傷,對吧?在那種情況下,怎么會把刀刺向自己的頸動脈呢,呵呵!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