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計中計

    風嘯雨注，鳳凰磯碼頭的繁忙、緊張絲毫不減。

    從蒹葭浦到下游十里長堤，早已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兩艘巡邏艇交替在江面來回游弋；從堆料場到江心躉船百余米長的棧橋二面，分別站滿石谷和杜昭秋荷槍實彈的隊伍，刺刀在冷雨中更顯得寒氣逼人……石谷仍不放心，在安部雄治陪同下，身披雨具手拄戰刀僵立在躉船甲板上，一雙鷹眼穿過雨簾向四周來回掃視，見上百名礦工推著滿車鐵砂飛快向貨輪奔上奔下時，他那陰沉的橄欖臉不時露出一個戰勝者堅硬的冷笑。

    暴雨終于過去，葛總經理來到石谷面前，掀去頭上雨帽，抖著身上水滴，躬身請示，太君，工人已辛苦多時了，是否讓他們……

    石谷見工人這天干活烈生，又聽說江尺君的隊伍被海棠花騙進深山被青木中隊困住，想著自己這次設計得森嚴壁壘，心中高興，聽了建議，立馬慷慨允諾，吆西，大大的犒勞犒勞！就將早已準備好的一簍簍熱氣騰騰的面包抬了過來，由安部雄治和葛非親自發放。

    工人接過面包，一手推車，一邊啃饃，動力更加充足。石谷看得高興，正準備用戰刀拍打幾個礦工的屁股以示獎賞，這時，就見剛才還在跑動的工人突然如被攔腰橫掃一棍，一個個踉踉蹌蹌跌跌撞撞，丟車抱腹，彎腰“喲喲”怪叫，接著就口吐白沫，渾身疲軟，紛紛倒地！

    石谷大驚，急忙走到工人面前，驚問，什么的情況？

    安部、葛非早已過來，更是緊張得來回轉動。

    負責運輸的耿常新礦長也踉蹌過來，石谷立馬揪住他的衣領，指著滿場嘔吐的工人，厲聲問道，什么的情況？你的統統告訴我！統統告訴我！就越擰越緊。

    耿常新口吐涎沫，兩眼翻白，斷斷續續說道，太、太君，面、面包怕、怕是有毒！說著，又“哇哇”一陣嘔吐。

    石谷頓然明白，一面叫人徹查，一面叫喊醫生；這時就看見停在躉船處還沒裝滿的兩艘貨輪，更是急不可待將葛非叫到面前，命令道，葛總經理，你的馬上去礦上再抽調一批礦工來，不能停了我的運礦砂！不能停了我的運礦砂！

    葛非猶豫，太君，還是派耿礦長去吧，調礦工的事，都歸礦長。

    石谷見耿常新已停止嘔吐，就手托他的下頦，馬上回礦上再調一百名礦工來，你的行嗎？

    耿常新雙手捂腹，喃喃回答，太、太君需要，我、我馬上就去！

    耿常新正要找車送他去礦山，石谷制止，你一人回去的不行，我得派兵保護！就調來一班日軍。

    一小時后，耿常新如數將礦工調來，每人領一輛手推車，在堆料場裝滿鐵砂，同樣是動力十足，推著推車，小步快跑，眼看過了棧橋，上到躉船，就要登上那兩艘似張著血盆大口正嗷嗷待哺的日本貨輪……

    就在這時，安部雄治看出蹊蹺，慌忙走到石谷面前，大驚失色，閣下，礦工的有詐！

    石谷正為這批動力十足的礦工感到疑惑，經這一提醒，立即警覺，“嚯”地拔出戰刀，大聲喝道，停住！停住！給我搜查！搜查！一面急令安部去了另一地方。

    棧橋兩邊的士兵聽到指令，立即涌上，就要檢查車斗。

    如此同時，新來的百名“礦工”早有準備，從車斗礦砂中抽出長槍短槍，一場近距離的血戰、混戰驟然展開！領前的幾個“礦工”更是早早抱起炸藥包沖上了貨輪……

    這就是江尺君的“將計就計”。

    江尺君本來是決意放棄這次攔截礦砂的。這不僅是因為焦連長走了，手下兵力不足，無法與石谷抗衡，更重要的是，石谷在連續兩次丟掉礦砂后，這次運送鐵砂絕對會做出更加充分的保護工作，要想攔截，勝數幾乎為零！

    盡管他對放棄攔截的決定是極其痛苦，但每當想著那些為攔截礦砂而犧牲的戰友，想著司令員臨別時的叮囑，他這個自少年時代起就向往憑借自己的奮斗來拯救祖國于危難之時的江尺君，只得再三告誡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

    事情的直轉直下就出在海棠花說出鋼炮仍然存在的那個晚上。起始，江尺君對此話并沒有引起太大興趣，只在海棠花說要在三天后親自帶他去找鋼炮時，他才有了警覺，就聯想到海棠花對大紅旗袍的喜愛，想到柯千里被害、富昌鐵礦董事長和總經理很快就在石谷的操縱下作了調整……心中疑團重重，于是托耿礦長暗中幫助了解，果真得到一份重要情報，說石谷大佐也是在三天后要將那上萬噸鐵砂運回日本！

    前后情況聯系起來，江尺君自然能判斷出這是石谷大佐安排的“調虎離山”：抓住新四軍急于想得到鋼炮的心理，以獻炮為由，由海棠花將江尺君連同他的隊伍一并騙進深山，以解去碼頭這邊軍事壓力，讓日本人輕而易舉把上萬噸鐵砂運回大日本帝國……

    石谷的險惡用心卻讓江尺君再次找到了攔截鐵砂的空隙。他把秦排長、石疙瘩，還有耿常新找來商量，將計就計，用假象將石谷的一部分兵力吸引進大山，中途讓秦排長再折回卡子口，恰巧這時焦連長返回，更是如虎添翼，等耿常新將首批運送礦砂的工人“毒”倒，回礦上調礦工時，焦連長和秦排長將押車的鬼子兵干掉，再化妝成日軍和“礦工”，隨同耿礦長混到江邊碼頭，正要按計劃進行，不料被石谷識破……

    石谷見“礦工”已過躉船，正要喊保護貨輪，但為時已晚，只聽“轟！轟！”幾聲巨響，兩艘貨輪上的火光、濃煙、砂粒騰空而起，遮天蔽日！

    焦連長見只炸了兩艘貨輪，正為與事前掌握的情報不符而感到懷疑時，就見日軍司令部方向又冒出四艘滿載鐵砂的日本貨輪，正鳴著長笛向江下游揚長而去！

    奶奶的，老狐貍！焦連長一邊抹著胡茬叫罵，一邊急令戰士撤出棧橋，趕去下游攔截。

    石谷早有安排，已讓日、川兩軍快速退居鳳凰磯頂，居高臨下，以密集火力封鎖住棧橋。新四軍戰士也有準備，尤其是那些在“事變”中已“死”過一回的戰士，更是英勇無比，紛紛跳下棧橋，依據橋柱橋板的掩護，泅水快速退到岸上，趕去下游，一陣沖鋒，解決掉江堤上崗哨，就一齊伏在江堤向江中貨輪掃射……

    四艘貨輪絲紋不驚，鳴著長笛，破浪前行……

    站立鳳凰磯頂的石谷大佐看著貨輪順流直下，擦拭額頭汗水，長長舒上一口氣，吆西！

    話音剛落，又聽一聲巨響，江中那領前一艘貨輪已被炮彈擊中！

    石谷大驚，以為是自家炮兵出了差池，揮刀大罵，八格，怎么打起自己的貨輪？炮兵來報，說不是自己的鋼炮。石谷更加懵然，狂叫，誰的鋼炮？誰的鋼炮？

    24、鋼炮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