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揮之不去的夢魘
作者:
紛雨瀟瀟 更新:2018-09-25 15:13 字數:4395
張玉環正要放下手機,她突然看到自己微信的通訊錄里,有一個微信名叫“好望角”的人,正在請求加她為好友。她遲疑了一下,便通過了“好望角”的請求,添加了他為好友。通過以后,張玉環發現“好望角”填寫的所在地址,并不是南非共和國的開普敦,而是香港的旺角。張玉環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然后她試圖想翻看了一下“好望角”相冊里的相關內容,可是“好望角”的相冊是空的,什么相關的信息也沒有。
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望角”雖然讓張玉環心里疑竇重重,但她卻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內容,也只得不再多想此事。何況現在這年月,微信作為交友軟件不僅是方便了人們的生活和工作,更是提升了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娛樂視角和范圍。至于微信的名稱,不僅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隨意取名和更改,連地址也可以隨意填寫,即使在地區一欄里填寫上一個宇宙中根本不存在的星球,也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指責和非議。
張玉環覺得這個新添加的微信好友,也會像以前無數個曾經添加過她為好友的那些人一樣,無非是一些無聊至極之人的無聊搭訕而已。張玉環并也沒太在意這個莫名其妙的微信好友,她覺得,過段時間如果這個人真的和以前那些人一樣,找機會把他刪除就是了。
張玉環放下手中的手機,靜靜地望著已經沉睡的天天。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孩子,雖然在生活上和感情上她已經極盡全力地在呵護他,但是孩子從小就沒得到過父愛,這就是她對孩子最大的虧欠。可是,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呢?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受害者,何嘗不是一個無辜的人。這些年自己獨自一人撫養著孩子,這其中的艱辛和不易,又有誰人能懂呢?
張玉環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天天,好像比同齡的孩子更加敏感也更加多疑。不知是不是兒子從小沒見過父親,所以對于男性,好像有一種天生的抵觸感。就像今天李玉璞想要開車送她們母子回家時,天天本能地就立刻拒絕了。還有幼兒園老師曾經對她說過的,天天只喜歡跟女孩子一起玩兒,不喜歡跟男孩子一起玩兒。其實這也怪不得孩子,他從一出生開始就是由自己和保姆照顧著,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男性,上幼兒園以后,幼兒園老師也都是女性。天天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也沒有接觸過其他成年男性,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個被女性環繞成長的孩子,自然而然喜歡跟女孩相處。雖然現階段這也不是什么大問題,但是隨著他年齡的增長,會不會對孩子的心理產生什么不好的影響呢?張玉環心里有些困惑,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張玉環很想改變兒子的性格趨向,但又不知道從何處著手,如果自己能夠重新接受一個男人,擁有一個溫馨的家庭,那么孩子的性格會不會有所改變呢?張玉環不知道。也許吧,也許自己真的能給天天找到一個爸爸,到時候,說不定天天也真的能開朗起來。
張玉環想到了李玉璞,從這幾年的接觸看來,她感覺李玉璞這個人還是不錯的。雖說李玉璞平時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是在很多事情上,都還是挺讓她感到欣慰的。
張玉環想到這兩年跟李玉璞的合作,說是合作,其實每次的性質更像是朋友間的幫忙。只要她說話,李玉璞幾乎從沒有拒絕過,而且也從來不計較什么分成比例,每一個項目,都是她說了算。而且是她每次給多少,李玉璞就拿多少,從來都沒跟她計較過。像今天這樣在生意場上為她保駕護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張玉環在心里問自己,難道這李玉璞對自己就真的只是關照,沒有其他情愫嗎?如果有,李玉璞為什么從來不主動表態呢?他是不是有什么顧慮,是不能接受天天嗎?
張玉環思來想去也沒有想出什么結果,她長嘆一口氣,又轉念在心里告訴自己:“還是不要想了吧,自己吃男人的虧吃的還少嗎?像自己這樣,還是不要對感情抱有什么幻想了才對。當初那個男人還不是對自己信誓旦旦、海誓山盟,最后卻落得如今的現狀,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撫養著孩子。
張玉環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孩子,不經意間,兩滴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了下來。她伸出手背抹掉臉上的淚水,又抬起頭看向天花板,生生把即將接踵而至,奪眶而出的淚水強忍了回去。
張玉環在孩子身邊躺下,關上了燈,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玉環!玉環!”張玉環聽見有人在叫她。張玉環勉強睜開眼睛,看到窗外的天陰沉沉的,但也已經天光大亮。她心里納悶,感覺自己剛剛睡下,怎么天就亮了呢?她起身下床,來到陽臺上往外看,天空中陰云密布,一陣風吹來,將她身邊白色的窗紗吹得“呼呼”作響,并且被風劇烈地舞動著。她趕緊關上窗戶,抬頭看了看陰郁的天空,黑壓壓的烏云給大地籠罩上一種壓抑又恐懼的氣息。
“咚、咚、咚! 咚、咚、咚!”伴著急促的敲門的聲音,門外有人喊著她的名字。“玉環!玉環!快開門!”張玉環疑惑地看著門口,她不知道這時候會有誰來找她?
張玉環疑惑不解地來到門前,她緩緩將門打開,一個身影迅速閃了進來。
“玉環,快跟我走,我們要換一個地方住。后面有人追我,跟我走,再晚就來不及了。”那個身影大口喘著氣,緊張的神情在臉上表露無余。
“高翔,你這么長時間去哪了?怎么才來找我呢?你讓我跟你去哪?我一會兒還得上班呢,要去哪,你自己去吧!”張玉環面對著失蹤已久的高翔既委屈又氣憤。
“來不及了!快!收拾一下重要的東西,跟我馬上走!”說著,高翔已經把柜子里的兩個皮包拿了出來,又把床頭柜的抽屜一個個拉開,把里面的東西胡亂的往里一塞,拉著張玉環就往樓下跑。
“我一會兒還要上班呢,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呀?你不說清楚,我哪也不去。” 張玉環使勁的把手一甩,掙脫了高翔拉著她的手,生氣的問道。
“玉環,你別鬧了。我知道這段時間我沒回來你生氣了,咱們先走,找時間我再跟你解釋好嗎?你看你一個大肚婆,誰會請你工作呀?你就別跟我鬧了好嗎?”高翔央求著她,從新拉起她的手,幾步跑到了外面的街道上。高翔伸出手臂去接出租車,卻沒有一輛車為他們停下。
張玉環奇怪的望著周圍的一切,又看了看自己。張玉環看到自己只穿了一條寬松的白色連衣裙,腹部高高隆起,顯然自己已經懷孕就快要生寶寶了。她的腳上穿著一雙平跟的涼鞋,是的,是涼鞋。現在不是冬天,而是夏天。張玉環詫異著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里也不是北京,這里是香港。張玉環詫異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她所在的位置,是被譽為九龍“不夜天”的旺角,她之前住的地方就是彌敦道西側的一個老住宅樓,她隱約記得,自己已經在這里住了兩三個月了。
張玉環害怕極了,她被這一切奇怪的事情弄得莫名其妙、頭痛欲裂。她明明記得自己在北京已經生活好幾年了,這個時節正是北京的冬天,自己的兒子天天也已經上幼兒園了。自己怎么又會來到了香港呢?自己是什么時候來的?還有,自己肚子里懷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兒?還有高翔,她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她要帶自己去哪里?
張玉環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耳邊仿佛有無數蚊子在嗡嗡地叫著,而且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瞬間就將她包圍吞噬。
“快跑!”高翔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狂奔了起來。
回眸的瞬間,張玉環就看見幾個麥色皮膚,上身穿著短袖襯衫的的人在追他們。那些人的手上都拿著東西,其中一個人的胳膊上還有紋身。那些人在后面追趕著她和高翔,他們越追越近,眼看那些人就要追上自己和高翔了。張玉環只覺得呼呼的風聲在耳邊掠過,如耳鳴一般的嗡嗡聲在耳畔和腦海里回蕩。她氣喘吁吁的被高翔拉著狂奔,腳下卻越來越軟、越來越軟,像踩了棉花一般。瞬間,她覺得高翔拉著她的手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松開了,她無意識的揮動了兩下手臂,卻沒有再找到可以支撐自己的依靠,眼前一黑就順勢倒了下去。
張玉環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從自己的身體里流了出來,那從她體內流出的液體就像是她正在消逝的生命,漸漸地游離了自己的身體。她沒有感覺疼痛,只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她想,自己可能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雖然她不甘心,但是也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她呢喃著道,雖然知道媽媽聽不見她說的話,她卻只想跟媽媽說:“對不起!”
張玉環什么也看不到了,但是在她的腦海里,卻充滿了高翔的面龐。燦爛的陽光中,高翔用自己的額頭低著張玉環的額頭,臉上綻放出燦爛地笑容。他說:“玉環,跟我走!我們一起去環游世界,永遠也不分開。好嗎?”
張玉環**了一聲,她覺得眼前光芒太盛,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張玉環閉著眼睛喊道:“高翔,高翔。”沒人回答她,張玉環有些害怕,隨著這種害怕一起向她襲來的,是她腹部傳來的陣陣劇痛。
張玉環勉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潔白的房間里,旁邊有穿著護士服的護士小姐馬上走上前來,笑盈盈的用粵語對她說:“恭喜你!是個靚仔!”
張玉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還沒有完全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護士看著她迷茫的眼睛,笑了一下。然后,又改用生澀的普通話又說了一遍:“恭喜你!是個漂亮的男孩!你當媽媽啦!”
張玉環在心里消化著這些信息,她伸出手撫摸著傳來陣陣痛感的已經平坦的腹部,這讓她相信自己真的當媽媽了。護士還告訴她,因為是早產,孩子出生時才五斤多,暫時還在保溫箱里。需要觀察幾天,如果沒什么事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張玉環自己也因為生產時大出血,所以需要好好調理身體。
護士小姐走了,張玉環因產后虛弱,在不知不覺中意識漸漸開始模糊。她感覺自己好累,就好像自己重生了一次一般。張玉環朦朦朧朧正要再一次進入夢鄉之際,又有人在耳畔呼喚著她“玉環!玉環!”
張玉環一下子睜開眼睛,掀開被子光著腳站在地板上。她在黑暗中靜靜地聆聽著周圍的聲響,沒有找到剛才那聲音的來源。她來到陽臺上,發現外面漆黑一片,呼嘯的北風夾雜著雪花在玻璃窗上砸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張玉環糊涂了,剛才不還是夏天嗎?怎么轉眼之間又到冬天了呢?而且即使是冬天,香港也不會下雪呀。她趴在玻璃窗上向外望去,可是周圍的一切告訴她,這里不是香港,這里是北京。自己什么時候回北京來的?她轉身迅速回到房間打開燈,映入她眼簾的是熟悉的房間,熟悉的陳設,還有依然在睡夢中的天天。
張玉環呆坐在床上,往日的一切,一幕幕浮現在她的眼前。是的,天天是在香港出生的,當初他不愿意去香港生孩子,是高翔硬要她去的。高翔當時對她說,“在香港生孩子有什么不好?將來孩子持有香港護照,可以免簽進入全球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進入像英國、加拿大、法國等歐美發達國家留學做生意也會更加方便容易。即使將來移民,那些發達國家也是會對持有香港護照的香港居民,給予寬松快捷的簽證政策。我們將來帶著孩子一起環游世界,你說好不好?” 高翔那張消逝已久的面龐,仿佛又浮現在張玉環的眼前。
在燦爛的陽光中,高翔用自己的額頭低著張玉環的額頭,他對她說:“玉環,跟我走!我們一起去環游世界,永遠也不分開。好嗎?”
張玉環聽了高翔的話,跟他一起來到了香港,可是她做夢也沒想到,后來發生的一切,卻讓她至今都覺得不可思議。
張玉環久久地呆坐在床上,這個匪夷所思的夢魘已經伴隨她多年。每當她即將要遺忘過去的時候,那些不堪回首的以往便會毫無征兆的,一次又一次的入侵到她的腦海,將她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也一次又一次的,將虛幻和現實交織在一起。更是一次又一次的,把她剛剛建立起來的,擺脫過去重建未來的勇氣,瞬間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