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傷心的動物園
作者：
夏商周 更新：2017-06-08 10:16 字數：3746
轉眼間，春天騎著馬回來了，海貝特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到處花紅柳綠，鶯歌燕舞，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海貝特又恢復了勃勃生機。為了慶祝他的蘇醒，全家人開了一個別開生面的燭光晚會。華華還邀了一幫同學，擁著海貝特，到戶外去載歌載舞地慶賀了一番。滇滇也很高興，因為她又可以靠管教海貝特來解悶了。
“爬二，歡迎你起床，沒有你，我還不習慣呢�！钡岬岵焕洳粺岬卣f。接著，她就吆喝開了：“爬二，該讀課文了！爬二，該做算術了！爬二，該聽寫了！怎么還在游戲室？爬二，該畫畫了！為了培養你優雅的風度，爬二，該聽古典音樂了！要不，來一段華爾茲怎么樣？什么，你要聽勁爆歌曲？不行！不許跳迪斯科！我的羽毛會被掀掉的，咯咯咯——”
華華上學去后，滇滇就這樣把海貝特喝來喝去。也難怪，她有權這樣做，是華華命令她照看海貝特的。海貝特一時受她管束，也無可奈何。幸好這只鳥保姆耐心不好，咋呼不了十分鐘，就沖出窗外散心去了。
看著萬紫千紅的春天，這個從沒見過的美麗季節，海貝特激動不已，他感到自己似乎長大了。瞧，那些花一群一群地開，多熱鬧呀！那些飛翔的白鷺排成美妙的陣形，一聲聲互相應和，多溫暖呀！海貝特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孤獨。朋友？他是有的，可那些朋友全是人類！他渴望有一群屬于自己種族的朋友，他渴望和一群蜥蜴玩耍，成長。他站在柳葉河的堤岸上，望著郁郁蒼蒼的蝴蝶山，不安地擺動著身子。他知道，那是他祖祖輩輩居住的家園，是他誕生的第一個地方，是他真正的家。他渴望現在就回去，但他明白，他還很幼弱，要遠行，必須再等一段時光。
“我想去動物園玩玩�！焙Ｘ愄貙θA華說。
“他想去看蜥蜴，看他的同類是怎么過日子的。”滇滇說。
“好啊，星期天就去�！比A華一口答應。
海貝特高興極了。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星期天終于來了，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匆匆吃過早飯，奶奶、華華帶著海貝特和滇滇，坐上了公交車，往動物園出發了。這段時間，媽媽英婕到美國出差了，爸爸又在實驗室熬上了，因此奶奶擔起了全家出行的重任。
動物園真好玩，大大小小的飛禽走獸令人目不暇接。海貝特每到一處，都興奮得大呼小叫。滇滇卻穩重多了，因為這是她第五次來看動物了。那些關在籠子里或者柵欄里的動物也對這兩只會說人話的小動物大感驚奇，他們也大眼瞪小眼地觀賞起他們來。滇滇很老練地跟鳥兒們打招呼——當然，她用的是“鳥語”——遇到八哥則多說一會，對住在地上的走獸們卻不屑一顧。海貝特卻熱情地跟每一個動物打招呼。特別是猴子，海貝特喜歡極了，把帶來的香蕉慷慨地送給他們吃。華華怕出意外，急忙把他帶到爬行館看蜥蜴去了。
蜥蜴真多呀，像超市里的商品一樣來自世界各地，琳瑯滿目，形態各異，五彩繽紛。有來自美國的項圈蜥，長得像妖怪的巴西王蜥，澳大利亞來的嚇人的斗篷蜥，像刺猬一樣渾身長滿尖刺的魔蜥，神秘的藍舌蜥，披著鎧甲的馬達加斯加繩蜥，當然還有我們中國的沒有腳的脆蛇蜥，長得像鱷魚的雷公蜥……啊，還有來自蝴蝶山的飛蜥，背上的翼膜一張開，就像滇滇的翅膀一樣，怪不得會飛……
海貝特是那樣興奮，就像見到久違的親人一般，隔著玻璃，跟每一只蜥蜴打招呼：“嗨，我是蜥蜴海貝特，我想和你交朋友。”可那些蜥蜴愛理不理的，尤其是那些外國蜥蜴，自以為奇特漂亮，對普普通通的海貝特正眼也不瞧一下。
“外國蜥蜴為什么瞧不起咱們中國蜥蜴呢？”海貝特氣呼呼地問。
“因為外國經濟發達，他們的動物也趾高氣揚�！钡岬嵋圾B當先地回答。
“我們會超過他們的！”華華敲了一下兩個小家伙的頭，“警告，以后外國人來侵略中國，你們不能當漢奸！”
“我要當海軍陸戰隊！”海貝特急忙高喊。
“我去投炸彈，送你一朵空中支援！”滇滇毫不示弱。
華華和奶奶笑了，旁邊的游人卻看得目瞪口呆。
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敢，海貝特貼著玻璃，向里面一只來自沙特阿拉伯的斑沙蜥呲牙咧嘴地示威，那只外國蜥蜴嚇了一跳，轉身就跑�！耙焙Ｘ愄負]著拳頭大叫，逗得四周的游人哈哈大笑。
大家邊看邊走，不知不覺來到巨蜥的住所。兩只巨蜥在水池里嬉戲，三只巨蜥躺在岸上。對海貝特來說，他們簡直是龐然大物，背上黑黃相間的環行斑紋就像老虎頭上的“王”字，威嚴赫赫，真不愧“蜥蜴之王”的美稱！一看字牌上的介紹，嗬，是蝴蝶山來的老鄉呢�？刹恢獮槭裁�，海貝特沒有叫著要和他們交朋友，他小心地、呆呆地看著里面。突然，水池里的巨蜥雙雙直立起來，面向空中，張開大口，兩只鋒利的前爪高高揚起。咔嚓，咔咔嚓，四周一片照相聲。
“真可怕�！焙Ｘ愄亟蛔喩眍澏�，悄悄對華華說，“快走，我不喜歡他們�！�
大家繼續往前走，突然，海貝特一聲歡叫，原來前面住著一大群綠色蜥蜴。大家趕上去一看，哦，是一群變色龍，是海貝特真正的“親人”，怪不得他那么興奮。海貝特數了數，共有八個“兄弟姐妹”，正在人造的小溪邊懶洋洋地曬太陽呢。
“嗨，你們過來！過來！快過來呀！”海貝特使勁地敲著玻璃門，大聲喊叫。
有一只小蜥蜴睜開了眼睛，詫異地望著海貝特，忽然，他尖叫一聲，嘰里咕嚕地喊了起來，頃刻間，所有的蜥蜴都站起身來，驚奇地看著海貝特。
“我是海貝特，你們聽到沒有？快過來呀！”海貝特擂著玻璃大叫。
蜥蜴們面面相覷，接著，在一只年長蜥蜴的帶領下，慢吞吞地爬過來了。
“嗨，我是蜥蜴海貝特，我要和你們交朋友！”海貝特激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八只蜥蜴好奇地打量著海貝特。
“你在喊救命嗎？小家伙，我們聽不懂你的話。”那只年長蜥蜴說話了，他用的是蜥蜴語，聽起來就像含著一塊棱形水晶在說話。
不知為什么，海貝特一下子就聽懂了，也許天生就會這種語言吧，就像天生會變色一樣。
“我會講蜥蜴語嗎？”這個念頭剛一閃，一種從未使用的語言，他真正的母語，像水晶一樣透明快樂的語言，就從海貝特的嘴里叮叮當當地流淌出來了，就像溪流從森林里飛出來那樣歡快自然，敢情上帝一直把這種語言貯藏在他的大腦深處，一到機緣來臨就像瀑布那樣飛流直下。
“我叫海貝特，和人類住在一起，我想和你們交朋友�！焙Ｘ愄丶焙艉舻卣f。
“哈哈哈！嘿嘿嘿！”玻璃圈里的蜥蜴們大笑起來。
“一個供人玩樂的寵物，也想做我們的朋友！”一個年輕蜥蜴說。
“他不配！”那個最先看見海貝特的小蜥蜴說，“他只配變貓！”
噗噗噗，喳喳喳，蜥蜴們笑得東倒西歪，嘴里還發出一陣陣噓聲。
海貝特氣得臉色蒼白：“你，你們看不起我？你們關在動物園里，可憐死了，還有臉笑我！”
笑聲戛然而止，蜥蜴們都憤怒地瞪著海貝特。
“我們是被人類捉過來的。”那只年長蜥蜴不緊不慢地說，“我們抵抗過，可是失敗了；即使被關在動物園里，我們也從來沒扔掉對自由的渴望。你剛才也看見了，我們躺在水邊，對游客理都不理，我們用不合作來表示抗議。而你呢，卻甘心做一個寵物，在主人的手上跳舞，什么貨色！”
“我不是那種賣乖討好的寵物！”海貝特爭辯說，“是這個小男孩救了我，他是我的好朋友�！�
“你還狡賴！你剛才說什么話啦？你居然學會了敵人的語言！”那只蜥蜴頭領越說越慷慨激昂，“你竟然甘愿失去我們的種族特色，主動被人類同化。嘿嘿，跟人生活久了，你根本就不想做蜥蜴！你想變人，甚至想娶一個電影明星做老婆！”
“什么？！”海貝特氣得渾身發抖，“不想交朋友就算了，不能血口噴人！”
“我問你，站在你主人肩膀上的那只八哥跟你是什么關系？”
“她跟我住在同一戶人家，也是我的朋友�！�
“你可知道那種鳥是我們蜥蜴的天敵？”年長蜥蜴瞪著血紅的眼珠，惡狠狠地說。
“我知道，可我們已經成了朋友�！焙Ｘ愄貒肃橹f。他感到臉在發燒。
“你瘋了！”年長蜥蜴咆哮起來，“你居然和天敵交朋友！擺明了要串通敵人，毀滅我們的種族！老實交代，你到底有何居心？！”
“什么？！”海貝特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你在說什么？你才瘋了！”
“看來必須對你作出結論，才能讓你感到羞恥！”年長蜥蜴說著，抬起前肢，趴在玻璃上，貼著海貝特的臉，一字一板地說，“你——是——怪——物！”
“怪物！怪物！怪物！”蜥蜴們都手舞足蹈地叫嚷起來。
“還是，叛——徒！”年長蜥蜴回頭大聲說。
“叛徒！叛徒！叛徒！”蜥蜴們撲上來，趴在玻璃上，沖著外面的海貝特齊聲咆哮。
“污——蔑——”海貝特大叫一聲，頓時昏厥過去。這次他用的是人類語言。
華華大驚失色，他見海貝特和蜥蜴們聊得起勁，還以為他們已經交上朋友了呢，沒想到他們吵起架來，海貝特還氣昏過去了，這還得了，趕緊用礦泉水噴過去。海貝特慢慢睜開眼來，轉頭望去，只見八只蜥蜴正并排向小溪邊走去，一律把尾巴甩給他，絲毫也沒有同類之情，真是太冷酷了。傷心的淚水像泉水涌了出來，海貝特哭了。無論華華怎么追問，他什么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在游人們驚疑的目光中，華華和奶奶趕緊帶著海貝特走了；蟒蛇也不看了，徑直就回了家。
一到家，海貝特就不聲不響地爬進缸里，躲在樹枝底下，把自己囚禁起來。
“海貝特，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那些蜥蜴欺負你了嗎？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呢？我好幫助你啊�！比A華說。
“我心里很亂，我想獨自呆一會�！焙Ｘ愄赜袣鉄o力地說。
“我猜是那些蜥蜴拒絕和海貝特交朋友，所以他才那么傷心。華華，你就讓他去吧，明天他就忘掉了。”奶奶安慰說。
可是第二天，海貝特卻病了，渾身發燒，滿嘴胡話。奶奶急忙打電話請來寵物醫生。醫生給海貝特打了一針，開了退燒藥，說：“小寶貝不礙事的，過幾天就好，只是要曬曬太陽�！�
“我不做小寶貝。”海貝特掙扎著說，昏頭昏腦的話把大家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