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滿山他們從省城鬧到京城，狀告官營煉廠貪污腐敗，請求朝廷允許私人建廠煉銻。朝廷派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清楚后，銻廠貪污腐敗之嚴重震驚朝野，朝廷終于破除了民采官收制的規矩，允許礦商建廠煉銻。

    得到消息的實力雄厚的礦主辦了執照后就緊鑼密鼓地在礦山建起了私營生銻煉廠。楊滿山的煉廠很快就建好投產了，唐有德雖然晚了一步，但他的廠建得比楊滿山大。過完年之后，從廣東、福建、江蘇那邊又來了些人建爐煉銻，山上大大小的煉廠如雨后春筍般地立了起來，礦山又開始熱鬧了。

    曾聰明想從楊滿山手里包一個洞子，又沒有本錢，一天到晚唉聲嘆氣。

    時間轉眼即逝，又是一年清明，石頭已經一歲半了。

    “聰明叔叔。”陳銀石從二妹背下滑下來，搖搖晃晃地朝曾聰明跑過來。

    曾聰明抱起陳銀石，接過二妹手里的竹藍，竹藍里裝了些祭祀用的紙錢炮仗。

    陳銀石一到了山上就滿心歡喜地跑來跑去，出了一身的汗，二妹只好給他脫了衣服，讓曾聰明帶著兒子去旁邊玩，二妹在墳前擺上果盤祭品，燒了紙錢，插上紙幡，在鞭炮炸開的煙霧中擦干浸出眼簾的淚水。

    二妹清理著墳上的雜草，一邊跟曾聰明閑聊，“聰明哥，你看看哪個礦上還要人，我想出來找點事做。”

    “怎么啦？”

    “賺點錢幫我娘找個郎中看看。”

    “這病不好治，得慢慢來，現在不到處亂跑你就輕松很多了。”

    “也算是因禍得福，”母親的腳葳了之后有大半年的時間都呆在家里出不了門，這段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也多虧了曾聰明的接濟才渡過來，“多虧了你幫襯我們，才沒讓石頭和我娘餓著，害得你現在都沒錢包洞子。”

    “沒事，再等等，”曾聰明笑了笑，“二妹，我對你是真的，將來我也會象大力一樣對你和你娘好，把石頭當我自己兒子一樣。”

    “我知道，聰明哥，你也知道我和大力的感情。”二妹笑了笑，“我忘不了他，他是因為我爹的事被人害死的，我不能對不起他。”

    “這都快兩年了，你怎么還想著這事呢？輯私所的話你也不信。”

    “輯私所把我爹害死了，他們冤枉我爹，姓袁的就跟唐閻王穿一條褲子。”

    曾聰明無可奈何地咧了一下嘴。

    “聰明哥，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不能害了你，等石頭長大了，讓他還給你，這情和債我都記在心里。”二妹輕輕拔著大力墳上的野草，“我一定要把大力的死弄清楚，不然我死不瞑目！”

    曾聰明轉過身去，“你自己想辦法吧，這個我幫不了你。”

    “我想出來找點事做，你幫我打聽打聽哪里要我這樣的人，下洞子也行。”

    “下洞子，你哪吃得消？”

    “吃不消也得吃，我得養活我娘和石頭。”

    “那我問問滿山爺。”曾聰明剛把二妹他們送到山腳下，在路邊的石墩子上坐了好一會，剛要起身上山，一乘轎子從山道的拐彎處露出頭來，停在他跟前。

    曾聰明看著坐在轎子里的胖管家，心里“咯噔”了一下。

    胖管家從轎子里走下來，“什么時候回來的？”

    曾聰明臉色一沉，“有什么事？”

    “誰讓你回來的？”胖管家沉著臉。

    “滿山爺請我回來的，讓我幫著看洞子。”曾聰明抬頭看了一眼仙女界上陳大力的墳，“怎么，我不能回來？”

    “沒有，我們家老爺說了，回來了就好，聽說你想包洞子自己干，唐爺愿意包給你。”

    曾聰明臉上的喜悅一閃而過，“我在這里挺好的，滿山爺待我不薄。”

    胖管家呵呵兩聲，“我看你還是到我們家來靠譜一些。”

    曾聰明陰陽怪氣地嘲笑，“也不是不行，你們還能吃了我，我可不是……”

    胖管家瞪了他一眼，看著二妹和陳銀石在山路上移動的影子，“你喜歡她，聽說費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錢，不過看樣子，到現在也沒把她搞到手。”

    “你？！”曾聰明一下就脹得滿臉通紅。

    “別以為我家老爺不知道你心里那點小九九，老老實實過來吧，我們家老爺不會虧待你。”胖管家拍著曾聰明的臉，“俗話說‘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我們老爺說了，誰要是擋著我們發財的路，不管是人是鬼都沒好下場！”

    曾聰明看著胖管家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暗自打了個寒顫。抬眼看去，已經看不到二妹的身影了，“她已經開始懷疑了，好幾次都在探我的口氣。”

    胖管家啪地一下就給了曾聰明一巴掌，“你還真盡想好事？！遲早有一天叫你知道什么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曾聰明頓時啞了口不敢吱聲了。

    “哪天過來，提前跟我說一聲。”

    “那我能不能把她一起帶過去？她想出來做事。”曾聰明抓住胖管家的轎子，眼里有乞求和討好。

    胖管家一腳朝曾聰明的褲襠踢了過去，“你想找死！”

    “我是真的喜歡她，如果不是為了她，我不會做那樣的事。”

    胖管家看了曾聰明好一會，“沒想到你還是個情種……不過，在你眼皮子底下倒也是更安穩些……行，那我幫你問問唐爺。”

    曾聰明這才松了口氣。

    二妹快到淘塘界的時候才想起陳銀石剛脫在山上的衣服忘拿了，忙轉身朝山上走來。剛走到山腳下的時候正好看到曾聰明和胖管家在說話，雖然隔得遠，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么，但看樣子，他們的關系不簡單。

    桌上的油燈快燃盡了最后的一點燈蕊，曾聰明的身影從門外閃進屋來，帶進來的涼風把油燈撲滅了。

    “石頭的衣服掉山上了。”曾聰明把手中的衣服放在桌子上，“我去點燈。”

    “不用，就這樣吧。”二妹借著窗外的月光看著曾聰明，“今天怎么這么晚過來？”

    “去跟滿山爺辭工了。”

    “不是干得挺好的嗎？”

    “唐有德那邊來找我，讓我去給他幫忙。”

    “去他那邊？”

    “他說我技術好，讓我去當監工，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去？”

    “你要想去的話，我幫你去跟他說一聲。”

    “他不怕我象我娘一樣，天天給他搗亂？”

    “二妹，無憑無據的事你就不要瞎想了，再說你鬧事我就得跟著倒霉，二妹，我們現在主要是想辦法多賺錢，有了錢才可以給叔娘治病，將來還要給石頭蓋房子娶媳婦，那得花很多錢。”

    夜深了，二妹把曾聰明送出屋來。曾聰明從塘基上走過去時，在池塘邊上的角落里站了好一會。那是他和陳大力每次來找二妹的時候都要呆一會的地方。曾聰明站在那里，抽完了一袋煙才轉身快步離去。

    二妹看著站在塘基上的曾聰明，昨天下午在山上看到了一幕又閃現在她腦海里，在礦山，象曾聰明一樣的小伙子成千上萬，到唐有德的礦上去當監工，有不少的油水，這樣的好事怎么偏偏落到了曾聰明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