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十這孩子倒也爭氣，一個學期下來，這個原本沒有任何學習能力，就連十以內的加減法都算不來的腦癱孩子，居然在期末考試中，語文考了八十八分，數學八十九分。

    此后，在溫別宴的訓練下，溫十還學會了跑步，游泳和下象棋。后來，還在全區少年象棋比賽中拿了第五名的好成績。

    看到孩子如今的模樣，溫別宴真的是打心里替孩子高興。還記得那些被質疑聲包圍的日子里，溫別宴總是會告訴自己，告訴妻子，告訴溫十，“腦癱患者雖說智力發育遲緩，但你別忘了，那只是緩，不是停。”。

    溫別宴始終相信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也會好起來，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像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像正常人一樣享受天倫之樂，像得到正常人一樣得到應有的尊重。

    “不要跟他玩，會越玩越傻的”每當溫十與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的時候，總會有這種不和諧的聲音冒出來。甚至有的家長還特意這樣囑咐自己的孩子。

    每每這個時候，溫別宴就會跟兒子講：“你要永遠記住，有些東西是我們沒法去左右也左右不了的，比如別人的看法，但我們可以改變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好，當你被看輕的時候，更需如此，我們不跟別人比，我們只跟昨天的自己比。”。

    那時候，溫十走在路上很容易被圍觀，別人看他跟看動物似的。有時到了冬天，溫十放學回到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棉衣后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窟窿。

    即便溫十考了好成績，歧視依然如影隨形。

    有一次溫十滿身臟兮兮的跑回家，說自己不想再念書了，溫別宴一聽這孩子不念書了，就追著要打他。

    這時，顧蕙珍看到了，立馬說丈夫的不是，說哪個當爹的像他這般不問緣由就打孩子。溫別宴這才放下手中的竹條子，把溫十叫到面前，問其緣由。

    事情是這樣的，溫十有個好玩的玩具，還是上次期末考試考好老師獎勵他的。沒想到這個玩具被幾個高年級的孩子看見了，也想玩，結果溫十不給，然后他們就趁溫十下課去上廁所的時候，將其堵在廁所一角落里推他打他踢他。

    最后那幾個高年級的孩子硬生生在溫十手中把玩具給搶了過去，更放肆的是，他們還當著溫十的面把玩具給砸了。

    顧蕙珍二話不說就要拉著孩子上校長那兒告狀，“校長是什么樣的人，妻子不清楚，難道自己也不知道么”溫別宴想了想，還是把妻子給攔住了，然后說道：“你想啊，就算你這次去校長那里告贏了又有什么用，難道就能保證孩子下次不會再被欺負？”。

    “那你說怎么辦？”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終究不能時時刻刻地跟在他身后，也不可能陪他一輩子，不如讓他練拳吧，有一個好的身體至少他能保護自己，免受今日之苦。”。

    “練拳？”顧蕙珍的第一反應是“咱兒子一碰就倒，還打拳擊？”。

    “行得通么？”顧蕙珍表示懷疑。

    “為啥行不通，我說行就行。”溫別宴還是這么武斷，只要是他認準的事，就沒有商量的余地。

    其實溫別宴自幼就有跟著父親也就是溫十他爺爺學過武術，考起大學后的他沒有馬上去上學而是去服了兩年兵役，期間，溫別宴有跟著部隊里的業余拳擊教練學過一段日子的拳擊，畢業以后，他還跟一個朋友合開過一家拳擊俱樂部，收學員授拳。

    后來因為老爺子的要求，溫別宴遂才回老家當了一名中學老師。

    清晨，大門口的老樹上已經掛起了沙袋。收工回來以后，溫別宴有模有樣地上起了課，可以看得出，他還是有些功夫的。

    剛開始的時候，溫十經常會東歪西倒，很是吃力。這時候就得溫別宴出來幫忙抓住他的手臂，提著他的腿，這孩子才能完成一個動作。

    即使這樣，溫十也常常不到三分鐘，就累得氣喘吁吁，臉色發白，白得嚇人。

    簡單的俯臥撐，溫十一口氣只能做十一二個，稍微過量就虛脫。白天要是練得猛一點，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的身子就會突然抖動，接著手腳亂舞。

    溫別宴知道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特別是像溫十這種狀況，更需要時間的灌溉，所以溫別宴又繼續拿出按摩是的耐心。

    他每天教兒子練三小時的拳和一個半小時的跑步跳繩。

    半年下來，溫十就學會了直擊和擺拳。一年后，溫十已經步伐穩健，出拳有力了。

    漸漸的，溫十就喜歡上了拳擊。他喜歡這種迷人的節奏，優美的弧度和赤膊的對抗。

    也許在別人看來，拳擊這玩意是暴烈的且殘酷的運動。但在溫十的眼里，拳擊象征著勇氣和意志，是身體里的能量在迸發，是生命的吶喊！

    自從隨父親開始學拳，有時哪怕胳膊和腿都抬不起來，溫十也沒想過放棄。

    門口的大樹底下、公園里、大橋下，都曾是父子倆的拳擊場。

    在最初的那幾年，溫別宴幾乎不怎么躲閃兒子打來的拳，生怕兒子打不著，喪失信心，從而失去對拳擊的興趣。

    那些日子，溫別宴眼冒金星是常有的事，有時候甚至會出現一拳打在鼻子上，濺一身血。

    日子久了，溫別宴的眼睛也就留下了今時今日的飛蛾癥，左眼根本看不清東西。這就是后來他在讀個報紙的時候，得拿個放大鏡的原因。

    其實每次對打，溫十都想打敗父親。有時他明明知道父親是陪練，有意不躲閃，可一旦打起來，他就全忘了。

    每當見到父親受傷，溫十都內疚不已。可溫別宴還是堅持著，而且還一步步壓著溫十打，目的就是逼他反擊。

    溫別宴是想告訴自己的孩子，哪怕是訓練，你也得認真對待，不能懈怠絲毫。倘若這是場拳手與拳手之間正真的較量，那么你的不專注是要挨拳頭的，是要付出代價的，甚至是死的代價。因為拳擊臺上無弱手，生死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