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薈紅急匆匆朝張文順辦公室走去。張文順拿著報告單說，都確診了？薈紅點頭：都確診了。醫療站檢測完畢后就把化驗樣品送到了市立二院，市立二院又對疑似對象進行了篩查，結果就是這樣。張文順把報告合起來，疑惑地說，薈紅，你覺得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薈紅冷笑一聲說，我怎么知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病跟工廠的環境有沒有關系？可同樣在車間工作的那么多人，為什么別人身體好好的？張文順點頭說，很有道理。不過這次查出了5粒棉塵病，還是讓我有點驚訝。但要說這件事究竟怪誰，我想還是因為她們的運氣不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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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秋菊臉色灰灰地坐在醫生面前。醫生拿著X光片仔細對照。秋菊緊張地問：醫生，我到底是啥情況？小張醫生放下光片說：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已經可以確診了！秋菊就覺頭上起了一個炸雷，不由叫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是那個病了？小張醫生笑起來說，小韓，你先別著急，說實話這個病不是你想像地那樣可怕，經過后期的治療，治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你還這么年輕，應該勇敢面對才是。——可你讓俺怎么面對？小張醫生沉思著說，當務之急，自然是先停止這個工作，回去后好好休養治療，我知道掙錢很重要，可身體比掙錢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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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秋菊在短時間內就改變了精神狀態。這讓甘草很驚訝。印象里的秋菊就像一株向日葵，挺拔而健壯，蓬勃而生機，可突然間遭遇了黑霜，她頓時變得枯萎而干澀起來。甘草沒有經歷過病痛。爹死得早，聽娘說爹走得很安靜。娘坎坷一生，可離開這個人世也很突然。有時候她想，一個人長命也好短命也好，最主要的是身體平安！可秋菊呢？棉塵病把她折磨地氣喘吁吁、渾身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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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映紅了紗窗。

    秋菊躺在床上苦笑道：我覺得這真是個諷刺，都說好人有好報，我自認為生平沒做過虧心事，可為什么讓我攤上了這個病？

    甘草說，人吃五谷雜糧，怎么會不生病？

    可我家里已經有兩個病人了！

    甘草愣住了，說，大娘和大爺……身體也不好么？

    秋菊嘆息一聲說，兩人這些年都病病歪歪的，一直沒有斷過藥，可你想想，現如今我又病了，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呢？

    甘草默而不語。

    我妹妹一直跟我吵著不上學了，可她學習成績這么好，要是中途放棄了多么可惜？

    甘草笑起來說，秋菊，你想多了，現在你要做的是安心養病，等病好了，再考慮別的不遲。至于其它方面……你放心，我也有工資，多少能盡一點綿薄之力！

    秋菊苦笑說，我明白。可幫得了我一時，怎么能幫得了我一世？如今住這個院我也不敢長了，差不多就回去了。我知道掙錢不容易，可我不能把錢都丟在醫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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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里光線昏暗。甘草點了一支煙說，高廠長是怎么說的？金生“嗤”地一笑道：跟我的判斷沒錯，高鴻說了，銷售部和勞資科都是張文順負責的，有事找張文順就行！——那張文順呢？——張文順說了，屬于勞資科的他自然會處理好，但是超出勞資科能力的，讓我們去找領導解決！甘草“呵呵”一笑道：兩人開始踢皮球了！——可不是怎么的？甘草沉思了一下說，看來這個事咱們還得去找張文順道，不能越級直接去找高鴻，要不然以后真出別的事，連張文順也不管了。金生說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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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文順辦公室里一團和氣。甘草坐下說：張科長，您在廠里工作這么些年，有些情況比我們更清楚，車間里的環境太差了，韓秋菊從一進廠就開始咳嗽，可你們呢，竟然克扣我們的勞保用品！張文順臉色平靜，說：甘草，你這話我不同意，國棉二廠從來沒有克扣過工人的勞保用品，倒是你們……有很多女工嫌麻煩，工作期間根本就不戴口罩，這個怎么說？你們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護，還能愛護好這個廠子嗎？甘草說那畢竟是個別現象。張文順擺手說，甘草，這個話就別提了，再提已經沒有意義。定期體檢是廠里的一項福利活動，可這次體檢出來的情況很多，有人得了子宮肌瘤，得了下身瘙癢尖銳濕疣的，你也怪廠子的環境不好嗎？甘草忙說，可這幾個得棉塵病的都是出在筒搖車間，再說秋菊在廠里工作這么些年了，工廠就是發揚一下人道主義的話，是不是該管管？張文順苦笑說，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可我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甘草冷笑道：張科長，假如韓秋菊的病是因為車間的工作環境造成的，你又給一個什么說法？張文順笑起來：很簡單，廠里該怎么賠償就怎么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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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張醫生的家在國棉二廠后面一座小區里。甘草走進去時心里“砰砰”亂跳。客廳里很干凈，不愧是醫生的家。小張醫生給甘草倒了一杯水說，小桃，這些水果你一定要拿回去，要不然我就生氣了。甘草的心忽然一沉，說，張大夫，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您給開個證明！小張大夫笑起來說，你的意思我很明白，可這一點并不是決定性因素，我給你舉個例子，有人要是吸煙喝酒，最后的了肺病，我們可以說他是因為吸煙喝酒造成的。可有人一輩子不吸煙不喝酒，最后也得了肺病，這個怎么解釋呢？甘草呆了一下，忽然說，那照您的意思，是不能開這個證明了？小張醫生說，不是我不給你開，而是任何一個醫生都不會開，因為沒有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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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廠區花園里，金生看著甘草無精打采地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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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一切都在改變、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