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浪微博:杳嫣大忽悠

    我剛到北方覺得奇怪的一件事情，就是北方的樹似乎都是往天上生長。它們不占多少面積，因為全都一股腦的把樹枝樹干往天上生長，只占了普通人利用不到的空間。也許這對木匠而言是一件好事，因為樹木的枝干都是那么的挺直，不會像南方的樹，橫生枝節，彎彎曲曲，仿佛土地廣袤，無所畏懼，那么的隨心所欲。

    也許北方的樹比誰長得高，而南方的樹比誰長得俊美。

    我記得小時候，家里還在做風景樹的生意，小小的院子里載滿了樹木，門前正對的就是一株山茶花，每到了開花的季節，總是有美麗的，大朵的，顏色近乎紅色的山茶花開放。父親愛惜那些花，不讓我和姐姐伸出“魔爪”去摘，只有等花落下了，我們才有去撿起來的份。落下來的花雖然很美，但花蕊的部分已經腐爛了，如果碰上多雨那一年，更沒什么美感可言了。所以等我的年紀稍微大了一些，我就敢偷偷的“偷花”了，我也喜歡美麗的花，往往只采一朵，不過被發現了還是要挨罵的。山茶花的左邊是一株低低矮矮的，向水平面生長的迎客松，也就是本地著名的圣堂山上的標志樹木，有幾年校服上的圖案就是迎客松。迎客松一直向水平面生長，直到它的主干能夠承受孩子時的我的重量了，它還是低低矮矮。山茶花往右邊，應該是一棵羅漢松，一棵酷似紅豆杉的不知名的杉樹，父親還總是說，那杉樹是某個人的生命樹，但搬家前仍舊是以很低的價錢賣掉了。

    院子的旁邊是兩棵相依的桂花樹，每到秋天就滿庭院的芬芳。那兩棵樹極大，拼湊成為一個完整的圓形，也是我小時候玩過家家的樂園。據說是大伯年輕時種下的，有幾十年的歲數了，還是老品種的桂花，秋季才會開花，比四季桂更香。有幾年桂花潮大熱，有人出了高價收購，但沒有賣出，搬家時不得已賣出，不到當時十分之一的價格。父親也在院子里載有桂花，已經能夠開花芬芳了，但也不見蹤影了。還有我幼年記憶里的盆栽，或者柚子樹，金桔樹，栗子樹，都消失在歷史的年月中，變成了云煙，或者是流通在商人手里的薄薄的紙幣。

    我小時候聽父親說，樹木年歲很長，也許能夠成為千年古木。可是，據我所知，千年古木在這個時代一點兒都不常見，不是被商人伐去，就是被害蟲奪去了生命。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真的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永恒。

    北方的樹和南方的相比，簡直不值得一提。（我特指我見到的，在學校里的那些，我說實話，我還沒有見過北方的大森林。）它們的樹葉都是那么稀疏，仿佛風一吹馬上就會掉落，的確，它們到了秋天就開始掉落，變得光禿禿的，毫無生命力。又或許它們的生命力不在樹葉里，而在皺巴巴干燥的樹皮里。那些朝天生長的樹，到了秋天就變得不起眼了，清潔工人會掃去一地的落葉，只要留心走路不要撞到孤獨的樹干就好了。他們曾經年輕的證據消失了，如果不是深知落葉的規律，把他們認成枯樹也不奇怪。

    德州的下半年很少下雨，我在德州將近半年，下雨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每次雨量都很小，時間也很短，也許加起來還不如南方家鄉一次下的雨多。我曾經想過，難道樹木不會缺水嗎？后來我覺得我是白白的擔心了，樹木的根也許扎在地底，而且它們不長葉子，不需要那么多水，還有校工會不定時的給它們澆水。如果像南方那么多雨，那么它們不完善的排水系統可能會讓樹根淹到霉爛。

    每個地方都有每一個地方的人或者物的生存方式。

    就像樹，我不必擔心它們需要多少水，因為枝繁葉茂不是它們的生存目標，也許當地人也不會追求園林美，樹木俊美。我有時候會想，我可能選錯了地方，我是一棵生長在南方的樹，什么品種什么名字尚不清楚，但是我需要空間，需要水分，需要恰到好處的營養。也許我的家鄉太貧瘠，但是至少有足夠的溫度和雨水。而我在根未深葉未茂之前跳到了北方，我卻發現哪兒的冬天太長，雨水太少，生活太呆板。因為是自己做的選擇，所以沒有后悔的選項。

    如果我是一棵渴望自由伸展和生長的樹，我能在那樣的環境里隨大流朝天生長，變成一個樣子嗎？

    也許答案是不能。

    我不想觸碰天空，我只想丈量世界的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