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識了室友小凌的禮服之后，李宜宸決定自己必須想辦法得到一件全新的禮服。周末放學后，她一個人來到商場，穿行在各個店鋪之間流連忘返。要是能隨意擁有這些衣服就好了，李宜宸想。不過可惜每件商品上面都默默標注了代價。她一邊感嘆于櫥窗里那些美麗的當季新款，一邊在翻轉價格牌的時候感到震驚，原來美麗的價格不菲。

    “我回來了。”每個周末李宜宸都回家吃飯。她有個小自己十幾歲的弟弟，正在一個人玩耍。

    “回來了，趕快吃飯吧。”李的媽媽從廚房走出來，端出新做好的湯。

    “你怎么樣啊？快畢業(yè)了，該考慮找工作的事情了。”李宜宸的爸爸坐在餐桌前，對正要坐下吃飯的小宸說。

    “在找了。”李宜宸心事重重地端起了飯碗。

    “聽說，音樂系可不好找工作，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李的媽媽此時解下圍裙，坐在餐桌前關切地問。

    “先把畢業(yè)的事情弄好吧。”李宜宸明顯非常不安，很想提出讓家里幫她買一件禮服的事情。她一邊閃爍眼神，一邊咬著下嘴唇，剛想著開口問，媽媽卻先說話了，“小宸選擇音樂系可能就是個錯誤，這些年可不少花錢，尤其是在老師那里上小課的補習費，像我們這樣的普通家庭真的吃不消。”

    “當初又是你說的，當歌手肯定賺大錢。”爸爸的下巴向下傾，皺了皺眉繼續(xù)吃飯。

    “哎呦，這個藝術呀，不學不知道，一學真費錢。你看看隔壁小梁，人家連大學都沒念，直接學了中專烹飪，現(xiàn)在已經是月薪過萬的大廚啦。”

    “照這樣說，你看看裝修老王，孩子連學都不上，直接跟著他學裝修，現(xiàn)在也是小老板啦！”

    “我們家現(xiàn)在正是最難的時候，女兒、兒子都是最花錢的階段，房貸也沒有還清，真是除了菜市場哪里都不敢逛。”

    “行啦，行啦！讓人好好吃完這頓飯你再說話吧。”爸爸聽不下去了，媽媽看了下他的臉色開始不好看，也暫時沒有出聲了。

    李宜宸聽到父母的這些對話，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她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有些話變得沒那么容易開口，或許這就是壓力吧。她想畢業(yè)禮服的事還得再想辦法。

    “哎。”弟弟小杰嘆了口氣，像小大人一樣搖了搖頭。

    “小杰，你怎么了？”媽媽問道。

    此時一家人都停下手里的碗筷，好奇地望向小杰。

    “大人的心里呀，只有錢。”小杰搖頭晃腦地夾了一口菜放進嘴里。

    ——

    “什么？！你是主刀的醫(yī)生？！不是馬教授嗎？”在1969號病房，家屬得知將由趙證錫來主刀這個手術的時候，情緒非常激動。

    “是，就是我。”趙證錫在這一刻倒是表現(xiàn)得極為冷靜。

    “不行！是因為馬教授的經驗，我們才簽的手術同意書，不能換人！我們不做了！你們領導是誰？我們要找你們領導去！”家屬一邊說，一邊激動地向外走，被同時來查房的小王——王佐寧擋住了。

    “您先別激動，趙醫(yī)生也是我們這里資歷很高的醫(yī)生。您先冷靜一下。”小王將家屬從門口推到病房里坐下。

    “冷靜一下？你看看他，這么年輕，做過幾次大手術？我老伴已經七十幾歲了，絕對是經不起你們折騰的。”家屬說道此處，突然哽咽開始落起眼淚來。

    “我非常理解作為病人家屬在手術之前的緊張，但是正像您說的，病人已經經不起折騰，如果梗阻的冠狀動脈得不到及時的疏解，給病人帶來的痛苦是極高的，而手術是唯一能夠立即并且長久見效的方法。”趙證錫當然想抓住這次機會，不能在院領導面前丟臉，所以他極力地說服這位家屬。

    “我老伴年紀太大了，本來我們就有點猶豫，現(xiàn)在上手術臺前突然換人，又是你這么年輕的新人，我們實在是沒有信心走下去。”家屬越說越哽咽得厲害。

    趙證錫定了定神，思考了片刻之后說：“您如果不想做了，手術可以取消，但是，您不要忘了，這個決定是您為病人做的，有一天病人是否同意這個決定？”

    聽到這里，家屬突然停止了哭泣，情緒也鎮(zhèn)靜了很多。

    趙證錫繼續(xù)說，“據(jù)我所知，病人非常渴望戰(zhàn)勝病魔，而他現(xiàn)在的身體條件是適合做這個手術的，我們第一醫(yī)院也是做這類手術最好的一家醫(yī)院，您要代替病人選擇放棄這次手術的機會嗎？”

    “但是，你真的保證能成功嗎？”病人家屬此時淚眼模糊，只有在生死面前，人才能覺察到自己的渺小。

    “我保證，我做和馬教授做，都是一樣的。”趙證錫以無比堅定的眼神望著病人家屬。

    ——

    這場備受關注的手術在經過重重質疑之后，終于要開始了。護士們正在緊張而有序地在手術室做準備。

    “患者的掃描相片準備好了嗎？”

    “全部準備好了。”

    此時，幾個護士推著一架車，將病人帶入手術室。護士掃描了他的手環(huán)，以確認身份信息。麻醉師已經到位了。

    “現(xiàn)在準備幫你全身麻醉，在這里打一針啊，很快的。”

    麻醉師輕輕地在病人的手臂上推入一針，很快病人便進入到全身麻醉當中。

    此時，院長和馬教授分別在自己的辦公室和病房中焦急地等待。因為，這次破格提拔趙證錫實在是一步險棋。雖然理論上他們都知道趙有能力勝任，但真的到了手術臺上，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趙證錫到底能不能抗住這種壓力，誰都說不準。他們不約而同的茶飯不思，感覺這幾小時的手術時間過得無比漫長……

    此時主刀醫(yī)生趙證錫還沒有來，手術室里沒有任何人說話，除了醫(yī)療設備所發(fā)出的聲音，就只有護士們準備手術工具的聲音。每個人心里都很緊張，但無人敢提及原因。這種默契的隱忍，反而讓手術室里籠罩著一層詭異的氣氛。仿佛有一根線，緊繃著，沒有人敢觸碰，怕一碰就是天崩地裂。

    “病人的情況怎樣？”手術室的大門開了，穿著全套外科手術服的趙證錫，走進手術室，他看上去還算鎮(zhèn)定。

    “血壓100-60，脈搏86。”一名護士答道。

    趙證錫戴好白色的手術手套，雙手舉高，站在手術床前。他迅速環(huán)視了周圍護士們的臉色，大體都還得體正常，只有同在外科的同事小王——王佐寧臉色發(fā)白，眼神有些飄忽。

    “現(xiàn)在開始進行心臟搭橋手術。”趙證錫宣布手術開始。

    “鑷子、手術剪、剪刀——”

    “血水吸引——”

    趙證錫的精神此刻高度集中，他正在執(zhí)行自己曾無數(shù)次經歷過的手術，但沒有一次好像今天這樣對他有著重要意義。這個手術幾乎改變了他的一生。

    “手術剪——”

    “從這個角度壓住動脈。”趙證錫對王佐寧說。

    此時，王佐寧的額頭布滿了汗珠，好像比主刀醫(yī)生還要緊張，他感到自己的腿在微微顫抖。

    突然，只聽見小王“啊”的一聲，血漿噴到趙證錫的手術眼鏡上，也順勢濺到了四周。此時，所有的護士都開始慌張起來。

    “快點吸血——”

    “上止血鉗——”

    “幫我擦眼鏡——”趙證錫此時的語氣跟手術開始時比起來，竟毫無變化。此刻他的眼鏡盒手術服上布滿了病人的鮮血，而他此時的表現(xiàn)更像一個智能機器人。

    “一直按住，不要松手，如果你再松手病人就沒命了。”趙證錫以絕對命令式的語氣對王佐寧說。

    “我——我——”小王也被自己失誤嚇呆了，他喘著粗氣，無法控制渾身的顫抖。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趙證錫和王佐寧是一起進的第一醫(yī)院，他清楚他的實力。二人四目相對，似乎有種能量，從趙證錫的眼神中傳遞給了他，像是呼吸困難的患者突然被戴上了氧氣罩。

    “輸血。”

    手術終于完成了，雖然說不上順利，但畢竟是成功了。

    趙證錫走出手術室，走進主刀醫(yī)生更衣室。關上門，他脫去自己的手術服時，發(fā)現(xiàn)整個手術服都濕透了，像毛巾一樣可以擰出水來。此時，他開始后怕，整個人放松下來之后，發(fā)現(xiàn)已經沒有力氣重新緊張起來。一個人癱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大腦中一片空白。

    ——

    趙證錫的老師兼上司，主治醫(yī)師馬博良教授已經出院了。馬教授的家是一套裝修得古樸典雅的高級公寓，設計得古香古色。在馬教授的書房里掛滿了他多年來獲得的各種榮譽和獎杯。有時候，他特別喜歡一個人坐在書房，看著書架上自己或是自己學生出版的各種論文，博古架上各種金光閃閃的獎杯，墻上掛著他到各地參加會議所留下的大合照。這些回憶讓他感到踏實和幸福，仿佛每一天都不曾輕易溜走，每一分鐘都有踏踏實實地度過。

    “爸，您剛出院就不要煮飯了，今天我們叫外賣吧。”馬教授的女兒今天特意來看大病初愈的父親。

    “不行，外賣不健康。今天爸爸給你下廚。”

    “爸，不要煮了，或者我和媽媽煮也行。”

    “怎么？你覺得爸爸老了？出院以后就不能動刀啦？”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您的確需要休息。”

    “來你看，爸爸給你做一個蓑衣黃瓜。”馬教授一步跨進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根洗好的黃瓜，“這個菜你媽媽最愛吃，但是她不會切，每次都會切斷。要吃這個菜只有爸爸親自出馬。”

    只見馬教授將黃瓜放在案板上，斜刀45度，密集地切成小片。這個菜的重點是分別從黃瓜的正面和反面下刀，卻不切斷。完成之后黃瓜展開呈類似風琴褶的效果。

    “你看，爸爸的刀工一點沒變差，還是又快又準。”馬教授說完切好，將黃瓜展示在女兒面。但剛一拉開黃瓜便斷成了兩節(jié)，再碰一下，兩節(jié)又斷成了四節(jié)。

    “爸，您剛出院太辛苦了，我知道最近有家新開的餐廳特別好吃。走，我開車帶您去嘗嘗。”女兒準備拉著馬教授離開廚房，想化解他的尷尬。

    “不行。”馬教授推開女兒的手，又從冰箱里拿出一條新的黃瓜，“爸爸再切一次給你看。”

    “爸，真的不要了。”女兒想拿走他手里的黃瓜。

    “沒關系，爸爸切給你看。”馬教授繼續(xù)掙扎。

    只聽見“噹”的一聲，馬教授切到了自己的手指。

    鮮血頓時溢出，就像拉起了報警器，他和女兒頓時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