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笑在床頭順手拉開窗簾，意外地發(fā)現(xiàn)玻璃鋼瓦結(jié)構(gòu)的窗戶上，結(jié)滿了霜花，細密而舒展，就像是家鄉(xiāng)的窗花貼在了玻璃上，讓她感到欣喜。“今天天有點冷，窗戶上都結(jié)霜花了！居浩，快來看呀！”顧一笑用眼光逡巡房間，沒有居浩的影子。“你在哪兒呢？我在和你說話呢。”仍然沒有居浩的回音，顧一笑懶懶地縮進被窩，“估計居浩識是出去買東西或者跑步了。”顧一笑心想，也許是年齡的原因，居浩習慣早起，每天五點鐘左右就醒了，而顧一笑喜歡睡懶覺，晚上睡得遲，居浩起來一般不驚動她，顧一笑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驀然睜眼，發(fā)現(xiàn)霜花不見了，融化的水印就像是人斑駁的眼淚。 “居浩！”顧一笑大聲在床上喊了起來，還是沒有人來應(yīng)答她。顧一笑摸到床頭的手機，撥打居浩手機，鈴聲從客廳的掛衣架上，薄呢大衣口袋里發(fā)出聲音，居浩沒有帶這部手機出去。

    顧一笑有點慌亂，赤腳下床，打開衣柜，發(fā)現(xiàn)居浩除了隨身穿的衣服，衣柜里的棉衣都在，又去打開儲藏室的門，行李箱也在。地板有些冷，顧一笑重新坐進被窩里，點燃一支煙，這是她懷孕后第一次抽煙。她沒有把煙霧吸收到肺部里，用鼻腔把煙霧逼出來，纏繞成一圈一圈，她要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思緒。

    居浩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反常，吃飯，上班，**如同尋常，并沒有因她的懷孕時間的長短增減，也沒過份地殷勤，居浩喜歡把冰箱塞得滿滿的，這是他一貫的習慣，哪怕食物存放的時間長了扔掉，這樣看起來才物質(zhì)豐富，心里才滿足

    顧一笑起床刷了牙，換上了新買的過年衣裳，對著鏡子像刷涂料似地械地在自己的臉上涂抹，她給那張沒有血色的臉打上了腮紅，抿上了豆沙色的口紅，換上了高跟鞋，如果沒有那突出來的肚子，她想，她也許會走著回家，這里，除了空房子，就只有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叫了計程車，“去‘一世傾城’山莊”，這個名字對她印象深刻。“你的名字真好聽，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我若是君王，定要為你傾國傾城。”這是羅健對她說的。

    他和她在這個城市漂泊了三年，并沒有為她打下一座城，哪怕是遮風避雨的一間房，他就逃遁了。

    “拉過你這趟，我就收工了，回家吃年夜飯了，今年算是圓圓滿滿地過去了。”司機對沉默的顧一笑說，“一年過得真快呀！日子好像是在手指上數(shù)過的。所謂過年，也就是說給人一年做個總結(jié)，一年賺了多少，支出多少，辦成了哪些事，哪些事打了水漂。 你真有福氣，年紀輕輕就住這么好的別墅，姑娘，有福啦！”

    顧一笑用大衣把肚子掩了掩，沒有接司機的話茬，街面上人開始稀少，和前幾天街上人滿為患形成強烈對比，房子是世界上最大的收納袋，收納了人世間一切的冷暖，美丑，傷與快樂，繁華與凋零

    顧一笑按了門鈴，電動驅(qū)門并沒有人打開，保安好像不在，里面沉寂得似乎沒有人影，天開始暗淡了下來，云層厚重得像蓋在身上的棉被。起風了，還裹挾著冬雨，抽打在顧一笑的面頰上。

    頭發(fā)隨風凌亂了起來，身上的大衣已經(jīng)不能給她帶來溫暖，寒冷侵襲了她的身體，從發(fā)根到腳趾，每一寸肌膚好像都被寒濕咬嚙，鉆營。

    顧一笑不甘心地又摁了一下門鈴，還是沒有回應(yīng)，只得逆著風往回走，她并不識得路，也并不知道要走哪個路口，腳上的高跟鞋像是鐐銬**她的腳步，她只希望，能有個出租車司機正好從這路過，捎帶她一程，送她回那個居浩為她置購冰冷的小區(qū)，獨自舔舐傷口。

    后面有一輛車飛馳而來，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大衣，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和欲望和別人理論，她撩起貼在臉上的濕發(fā)，提著衣裾蹣跚

    “吱”得一聲，車子在她前面猛地剎了車，由于車速過快，車子磨擦地面的聲音特別，刀一樣劃破顧一笑的耳膜。，

    “上車！”顧一笑聽見有人對她叫到，這聲音像是從遠古而來，又像是地獄里傳來，曾經(jīng)讓她痛苦而又快樂過的音澤，像一顆炸雷，讓她猝不及防地倒地。

    “快點上車，居芊芊還在等我回去吃飯！”

    羅健拉起倒地上的顧一笑，把她塞進了車箱，在夜色來臨之前，把她帶離了“一世傾城”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