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這件事有點像去超市買東西，正常的情況下你完全可以不緊不慢，從容優雅地選擇你想要的，然后結賬、完成。但是如果某個消息突然發布，比如明天有臺風刮來了，或者是后天大米要加價一倍。當有這樣的消息傳出時，去超市便成為一場戰爭。那不叫購物，叫搶購物資。這時候人們會將平日里的尊嚴和底線置之度外，生怕東西被人搶了而自己沒有。人在無法克服內心恐懼的時候，什么大膽的事都做得出來。

    也許是那些穿著晚禮服去參加聯誼的女生們嚇到我了，星期五晚上，在三分酒醉的鼓勵下，我直接把黃海帶回了家，對，就是以搶購物資的心態帶走的。

    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睛，我看見他正穿著四角褲在我家里晃蕩，像找東西一樣到處看。

    “你找什么呢？”

    “沒什么，看看你這房子的裝修。”

    “你是做地產的呀，幫我看看現在值多少錢一平了？升了沒有？”

    “哪有不升的房子？這還用看嗎？”

    “那你找什么呢？放心，沒有隱藏的攝像頭。”

    黃海笑了，“你還挺幽默。走吧，我請你吃飯。我餓了。”

    我從床上起來，迅速地化了個淡妝，換好衣服之后，跟黃海一起來到了一間日本料理店。

    “你為什么還是單身？”我一邊低頭看著菜單，一邊假裝不經意地問黃海。

    “為什么不能？”

    “像你這樣的富二代是不是有很多女生投懷送抱？”

    “你不要把男人想象的都那么動物化。”

    “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沒有，其實我們的內心世界也是很豐富的。”

    “那你說說你會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喜歡什么樣的我還真說不出來，但我知道我討厭什么女人。”

    “哦？是哪樣的？說來聽聽。”

    “當然是綠茶婊那樣的。”

    “但是你怎么知道她是綠茶婊呢？或許人家真的是女神呢？”

    “這當然是可以辨別的。”

    聽到這里，我瞪大了眼睛，開始很有興趣了，“快告訴我，怎么辨別？”

    黃海做出一副有點蔑視別人的高傲樣子，“綠茶外表的女孩子當然是很多直男的女神。她們看起來楚楚可憐、人畜無害、歲月靜好，哪個男人不想守護一個這樣的女人。但是！你想想大家都在河邊走，怎么她就能在世俗的社會中保持那份淡然和端莊，維護那種一塵不染的氣質呢？”

    “為什么呢？”我越來越想知道黃海的答案。

    “一般來說，只有兩種可能，從小家境優渥，或是經歷大風大浪之后頓悟的女人。這兩種女人加起來也不夠總數的百分之一。但我們在生活中經常見到綠茶婊，出現的概率遠高于這百分之一，這又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呢？”

    “因為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是裝的。并且這種裝，不是裝一時，是裝一世。然后，連自己都信了，裝習慣了，以為自己真的是那種超越凡塵的女人了。”

    “那你剛才說的，辨別的方法呢？”我開始越來越好奇了。

    “其實非常好辨別，如果她是裝的，無論她的技巧是多么嫻熟，多么溫柔，連自己三生三世的故事都倒背如流，爛熟于心，她也只會在覺得有利用價值的人面前裝，對那些她認為沒有利用價值的人，真的，別說三世，裝不了三天就原形畢露。所以，如果你想知道一個女人是不是真綠茶，只需要在她面前假裝一副沒有利用價值的樣子，之后她們的反應會很快給你答案。”

    聽了黃海的答案，我簡直倒吸了一口冷氣，瞪大了雙眼，剛拿起的筷子停頓在半空中。原來在我們拼命鑒別渣男的時候，男人已經將綠茶婊看得這么透徹了。

    “哦……學習了。”這是拼反應的時候，我馬上將被揭穿的震驚轉換為對新知識的吸收。

    這下怎么辦？看來黃海是難搞的對手。我突然有種第一輪比賽就要對陣衛冕冠軍的壓力和緊張。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知道我是個在乎金錢和利益的人，至少暫時不能。

    ***

    自從上次跟徐珊珊的聚會上不歡而散之后，我發現自己并沒有被踢出群組，也沒有被徐珊珊拉黑。但代價是，我會看到每天徐珊珊在朋友圈里面事無巨細的更新，全部是與婚禮有關的。

    “今天，見了三家婚慶公司，在中國風與教堂風之間舉棋不定，哎，選擇困難了。”配以數張婚禮現場效果圖相片。

    “為了婚紗我決定拼一次。”配以徐珊珊的流汗健身照。

    “下周就試紗了，緊張。”配以徐珊珊當天的稱重圖，上面顯示的數字比我瘦五公斤。

    ……

    總之，我看到一個準新娘走向婚姻殿堂的每一步，每一個小思緒。我非常討厭這些貼文，但是如果有一天徐珊珊沒更新，我又會悵然若失，不知她今天走到哪一步了，狀況如何？如果有一天我結婚了可能變得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

    在后來的一段日子里，我和黃海維持了情侶的關系。為什么說是維持呢？因為雖然表面上我們在約會、喝茶、看電影、睡覺，但雙方都未提出見父母，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規劃，只是像拍戲一樣在完成一場場的進度條。

    情侶之間到了某個時候，該在一起，還是該分手，其實大家是心照不宣的。我和黃海在完成了整個戀愛“劇本”之后，來到的必須攤牌的時候。一天晚上，吃過晚飯我們一起在江邊散步，建筑物上明亮的燈光折射在江面，形成一條條彎曲的彩線，很模糊，仿佛隨時會幻滅。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商量。”是黃海打破了沉默。

    “什么事？”

    “我想搬去你那里住。”

    “**？！”

    “不可以嗎？”

    “我覺得可能太快了。”實際上不是太快，而是他還未給我任何承諾。

    “你是不是察覺到我有什么難言之隱？”

    “有一點吧。”

    “我跟你說，其實我父親給我找了一個未婚妻，她父親是開工廠的，她是獨女，家境非常好。我家里人一直在逼婚，但是我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喜歡的人是你。”當黃海說起這些的時候，我直直地望向他的雙眼，試圖考驗他的真誠，但是他的眼神無比堅定，看不出有絲毫破綻。

    “這就是你不能帶我見家長的原因？”

    “是的，我想離開家，堅持一段時間，等那個女生心冷了，我就帶你見家長，我們就結婚！”

    我是不舍得跟黃海分手的，雖然他在我心目中是三等獎，但也不是大街上唾手可得資源，放棄了可惜。但是接受吧，我覺得他既然坐擁兩套房產收租，為什么要住在我花錢租的房子里。當然，我的房子是租的這件事，黃海并不知情。

    其實我想說，你還是等到可以求婚的時候才來找我吧。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因為我不能讓黃海覺得我是那種只看利益的綠茶婊啊！我是嗎？不是吧……

    “不如這樣吧，你可以搬進來，但每個月要給我兩千元的租金或者說是家用，這樣對彼此都很公平。”這個時候如果拒絕黃海，我怕失去他，但如果完全接受他，我又怕自己吃虧。于是我想出找他收租金，這個降低風險的辦法。

    黃海先是愣了一下，但思索片刻他答應了。

    第二天，黃海搬進來，并預付了一個月的租金，我們正式開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