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黃海搬進來一起住之后，肉眼可見的，我們的生活品質在不斷下降。以前，隨便就是出去吃高級的泰國菜，或是日本餐，這一切在逐漸被外賣和方便面取代。黃海是個敏感的人，有時他看見我稍有不悅，就會親自下廚煲一鍋湯來哄我開心，但我要的不是這些。

    坦白說，我愛的并不是黃海這個人，而是他的整個套餐，是package，現在的我，只能每天看著套餐里的內容逐漸流失、減少、變質。好吧，簡單地說就是他沒有我想象中有錢。但是，我們已經步入了某種軌道，在一起的生活已成習慣。要不要在這個時候做切割，這是個難題。另外，有時候我也在想，會不會是黃海故意在我面前做出囊中羞澀的樣子，以試探我是不是一個綠茶婊，試探我何時向他攤牌？想到這里我更不能輕舉妄動，只能繼續忍。

    那種內心壓抑的焦灼與日俱增，我無數次幻想以下的場景：下班后，我看見正在家里吃廉價外賣，看無聊電視節目的黃海。然后大聲地訓斥他！

    “黃海，你跟我認識你的時候根本不一樣，你現在的樣子簡直像一個廢青。你說你放租的兩套房產呢？你父母的地產店呢？還有你的小學、中學、大學的畢業證書，還有房產證、理財賬戶、支付寶，通通拿出來給我看一下！我再也受不了跟你這樣子在一起！”

    黃海聽后，馬上從沙發上站起來，從自己的書包里逐樣拿出我要求的全部東西。那些華麗麗的理財賬戶，大紅本本的房產證，地產店的股權證，一應俱全。將這些全部顯擺完畢之后，他對我說：“我不喜歡像你這么物質的女人。”然后拎起包就走出了門口。

    天知道，這個時候我心里有多么后悔，把自己內心不愛他愛錢的事實，毫無余地的說出來，讓大好局面毀于一旦。

    當然以上只是我的想象，現實是我不敢問，而他就一個游離在這個模糊又**的空間里。

    ***

    終于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是不是應該攤牌，我必須做出決定。我想自己的戀愛經驗尚淺，應該找個高人幫我分析一下，看看有什么蛛絲馬跡，可以通過抽絲剝繭，發現黃海的真實底牌。這個高人找誰呢？我想來想去，想起了公司的同事悠悠姐。

    悠悠姐比我年長，應該快四十歲了，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單身還是已婚。沒人見過她的老公，公司里也有同事議論過，說她的老公在外國。我想請教悠悠姐的原因是，在業余時間她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情感博主，聽說年輕時還拍過大尺度的相片，吸引了不少宅男粉絲。我想悠悠姐在婚戀的知識和經驗方面應該是豐富的。

    我開始特別留意悠悠姐去泡咖啡的時間，看見她走過去了，我也帶著水杯走進廚房。

    “悠悠姐好！”我故作乖巧地搭訕。

    “你好。”悠悠姐繼續煮著自己的咖啡。

    “悠悠姐，我個問題想請教你。”

    “哦？什么大問題連高材生都難住了，還要來問我？”

    “悠悠姐，您取笑我呢。我那點墨水怎么能跟您比。”

    “說吧，我今天心情好，知無不言。”

    “您說……怎么才能看出一個男人到底有沒有錢呢？”

    “男人有多少錢沒用，關鍵是他肯為你花多少錢？”

    悠悠姐說得我無言以對，“那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怎么才能看出他想不想跟你結婚呢？”

    “嗯……這個問題就有點復雜了，不過簡單的說，無論是關于男人的任何問題，其實都可以用一個答案來回答。”

    “什么答案？”

    “男人真正想做的事情會很明確地跟你說，所有一切需要你去猜想的東西，都是沒誠意。理解嗎？將這個答案套用在所有問題上，都成立。”

    “悠悠姐，今晚我請您吃飯吧，求您賞光。”我雙手合十，在懇求悠悠姐。

    “好吧，看在你這么虔誠的份上。”

    ***

    下班之后，我請悠悠姐來到一間意式披薩店，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那么求賢若渴。我將認識黃海，和黃海這段時間的表現都說給了悠悠姐。請求她給這段感情做一份體檢報告。

    “你這段感情的健康狀況，”悠悠姐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往多里說也就六十分，甚至是不及格。”

    “啊？為什么呀？”我仿佛聽見醫生建議我切除一顆腫瘤。

    “首先，先不提他所說的財產是不是真的，這個男人和你結婚的誠意不足，至少現在我沒看出來。你是繼續等，等到他有誠意，還是根本等不到，這個選擇中帶有風險。”

    “但是，我們在一起聊天很開心呀，他會跟我說很多他想做的事情。這樣不算是分享人生目標嗎？”

    “哎……”悠悠姐搖了搖頭，“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老話說得沒錯啊。”

    “他真的沒有想過跟我結婚嗎？”這是我絕望的最后一問。

    “我問你，他有帶你見他的家人嗎？”

    “沒有，但是不是他覺得時候還沒到？”

    “他有跟你說過對未來婚姻家庭的暢想嗎？”

    “沒有，但是不是他暫時很忙，還沒有來得及想？”

    “他有帶你一起去看房子嗎？”

    “沒有……”

    “親愛的，不以結婚為目的戀愛都是耍**。至于他有多少身家，我認為在確認他愿意娶你之前，都與你無關。”

    ***

    因為是公司同事的關系，我跟悠悠姐的分享還是有所保留的，比如，我沒有告訴她黃海有正在收租的兩套房子。這兩套房子處于市中心一個非常不錯的位置，黃海甚至帶我去看過，我的確看見他有鑰匙，還帶著一個租客去看房子。本來我對這一切是深信不疑的，但是經過悠悠姐的點撥，我的確發現黃海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真誠和老實。

    莫非是，他只是那兩套房子的中介？

    我來到那間房子的樓下，在對講機前按了房號。很幸運，里面有人。

    “你好！我想問一下，黃海在嗎？”

    “你撥錯了吧，沒有這個人。”

    “那請問他是這里的房東嗎？”

    “不是啊，沒有這個人。”

    在對方幾乎要收線之前，我又趕忙問了一句：“那您認識黃海嗎？”

    “他是給我們介紹房子的中介，樓下愛樂家的，你去那里找他吧。”

    說完，對方就掛了。

    ***

    后來我怎么也想不起是如何從那個小區走出來的，總之，心情很沮喪。黃海根本沒有房子，他父親也不是地產店的老板。我們的相識是一場誤會，當我認為他是富二代的時候，他也認為我是有錢女。恰巧我們彼此都在裝。

    回家之后，我將他的東西全部放進一個大紙箱里，然后擺在門口，上面放上一個字條寫著：黃海，我都知道了，你走吧。

    那天晚上，黃海沒有回來。第二天早上，我開門發現箱子不見了。打開微信，給黃海傳了個“Hi”，出現提示：海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的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

    這段感情在心照不宣中結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