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找工作
作者：
周清 更新：2019-11-03 10:07 字數：2137
牛雨順的宿舍在集體宿舍的最東面，他一個人占一間屋。他的宿舍外面看上去和工人們的宿舍沒什么兩樣，可里面卻別有洞天。地上抹著水泥，頂棚用刷著白涂料的膠合板吊頂，并裝有吊扇和日光燈，四面墻上石灰抹面，兩旁的墻上分別貼著“業精于勤”的條幅和中國地圖。這是他從走街串巷賣字畫的人手上買來的。室內有一床、一桌、一椅、一個箱子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還有幾張小方凳。桌上有一個造型簡單的臺燈和一些紙張、書籍。這便是牛雨順的宿舍兼辦公室及會客室。妻子馮玉珍也住在這里，平時照顧牛雨順的日常生活，沒事的時候就去廚房幫忙，工地上忙不過來的時候她也去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馮玉珍和幾個工人一起逛街去了。牛雨順回宿舍后燈也不開，直接躺在床上，鞋也沒脫，兩只腳擱在床沿外面，手臂放在枕頭上，頭枕在手掌里想心事。
褚仕偉來了和胡元虎能搞好關系嗎？兩人的關系如果搞不好，將會給自己帶來許多麻煩。說實話，胡元虎脾氣是犟了點，可毛揉順了，干活卻是一把好手。至于褚仕偉，自己的初中同學，對他還是比較了解的。褚仕偉生性本份，為人誠實，脾氣像他爸，不像他媽刁蠻霸道。由此看來，他來了后，只要對他們把握得好，工作安排得當，應該不會有問題。牛雨順想到這里，輕輕噓了口氣。
牛雨順把上述問題拋卻后，趁老婆不在身邊，想閉目養神一會兒。可剛一閉上眼，亂七八糟的事就來到了他的腦海里。從褚仕偉來后能吃得來苦嗎想起，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和出來闖蕩世界的艱辛歷程。
牛雨順出生在貴州的一個窮山村里。他出生時哭聲特別洪亮，娘想這孩子哭聲這么大，將來要么大富大貴，要么受苦受難。娘把這想法告訴了父親，父親聽了表情木然，沒說什么。百日后，娘去了趟外村的小瞎子那里給他排了個八字。小瞎子說，這孩子命里苦著呢。還說他命里缺水，如果他名字里帶了水，也許長大成人后生活會風調雨順。為了讓孩子成長時能風調雨順，當時娘就決定他的名字就叫雨順。牛雨順上面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哥哥小學畢業時父親突然去世，使得本來就不寬余的家境雪上加霜，姐姐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牛雨順從小天資聰穎，父親咽氣時叮囑母親，一定要想方設法讓老三把書讀下去。可當牛雨順剛上初中的時候，母親也被一場重病帶走了。娘死的時候瞪著眼睛看看老大，再看看老三，也想說讓老三把書讀下去，可家境讓她說不出口，很不情愿地咽了氣。老大讀懂了娘的眼神，可他沒敢表態，因為他沒有能力表這個態。娘死后，兄妹姐弟三人相依為命，過著苦難的日子。牛雨順好不容易把初中讀完后，再也沒法把書讀下去了。窮人家的孩子早懂事，牛雨順主動放棄學業背著竹簍上山割草去了。牛雨順喜歡讀書，干活的空余，他就捧著借來的《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等名著看。哥哥含著淚朝他說：“老三啊，我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死去的爹和娘，沒有讓你把書念下去。”
“哥，你別說了，我本來就不想讀書。再說，書讀多了也沒用。我看那些書是閑著沒事的時候好玩。”可說過轉身后，就抹起了眼睛。
長兄為父，長嫂如母。哥哥嫂嫂待牛雨順不錯，可牛雨順知道不能老是在家依靠哥哥嫂嫂，他看到有好多年輕人開始外出打工，便動起了念頭。就在姐姐草草出嫁的第二年，在清明節去父母的墳上磕過頭燒過香化過紙后，他就告別哥哥、嫂嫂、小侄兒和姐姐、姐夫，背著簡單的行囊，獨自外出闖蕩世界去了。這一年，是公元一九八七年，他剛滿十九歲。他已經出落成一個高高朗朗的大小伙子了。
牛雨順出門的第一站來到省城貴陽。看到貴陽城這么大，他便認為除了北京，貴陽可能就是中國最大的城市了。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寬闊的街道，如織的人流，看得他眼花繚亂，認為來到了人間仙境。他像劉姥姥初進大觀園，什么都感到新奇。面對繁華、喧囂的城市，他激動不已，為此，他對燦爛的青春夢想充滿了希望。認為沒有白來到這個世上，更沒有白來貴陽。可到貴陽的第三天，他的工作還沒有著落，就急得心里發慌了。他到處打聽，到處尋找。找不到工作，就沒有生活來源，他怎能不急？俗話說，急病亂投醫。一天，他來到一家大餅店，為了不開鈍口，不招人白眼，他先買了兩只大餅，然后，心懷忐忑地朝一個正在忙碌的中年人說：“請問大叔，你們這里招不招人？”
那中年人看了一眼面前這個高個子年輕人，認為他在開玩笑。邊忙著手中的活邊說：“你快走吧，我們正忙著呢。”
“正是看到你們生意好，活忙我才問的。如能招我，重活苦活我都干得來，工錢你們看著給。”牛雨順的眼神里充滿著渴望。
中年人看他說得誠懇，便和顏悅色地說：“小伙子，我們這是小本經營。”又指著忙碌著的幾個男女說；“你看，我們是一家人，不招外人。”
“噢。”牛雨順失望地離開了大餅店。他饑腸轆轆，便先吃了一個大餅，沒有水，就細咀慢嚼，用口水拌著下咽。
一天中午時分，他晃晃悠悠來到一個裝飾華麗的大門前，想進去碰碰運氣。兩位身材高挑、穿著時尚工裝的漂亮迎賓小姐，看到來了個手提行李袋、頭發蓬松、穿著土不拉幾衣服的高個子后生，以為來了個叫花子。其中一位上前說：“快走快走！別影響我們接待客人。”
牛雨順急巴著說：“我是來找工作的，我要見你們領導。”
“快走，我們領導正忙著呢。”另一個迎賓小姐說。
這時，大堂里走出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這男子西裝革履，相貌堂堂。他大概是聽到吵鬧聲后走出來的，他疑惑地打量著牛雨順問：“什么事，來這里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