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布從來都認為，我沒有真心喜歡他。

    “請給我一點時間，我已將感覺到我身上的枷鎖，轉身變臉，身體可以，靈魂不答應。”

    “唉，一笑，我終于聽到你說了一句心里話，這么久一來，你一直在說謊，說真話是假，說假話時真，說假話還倒有一份可愛。”

    “可愛？我不覺得可愛。”

    “木偶雖然沒有生命，他依然有他可愛的地方。”

    我們一邊聊天，一邊用樹枝丫架起來，把鸚鵡姑娘放進去，找到水流湍急的地方，準備放它下去。

    “皮布，鸚鵡要走了，說句話吧——”

    皮布坐在岸邊說：“是要說幾句——鸚鵡，你喜歡大海，大海里有很多生物，你去吧，他們不懂得坑朋友，只會對抗敵人，所以，你去吧。我和一笑、不，也許我一個人，一定會去找你，我們約好，以手中樹葉為證，唱三句歌。”皮布起來唱道：

    樹葉，樹枝，眾白云

    鸚鵡，病重，水葬行

    寶寶，能活，取大眾

    逍遙，自在，過人生

    皮布唱完，對天怒吼成哭，雙手一推，葬葉小船跳躍在浪花之間，我能聽見海浪的歡笑聲。

    “皮布，人死也許真的不是悲劇，一種情感的結束，靈肉的分離，從此各走各的路，永不相見。我好想在沒有知覺的狀態下睡去，也這樣，就這樣，玩了完了。”

    “最重要的不要有遺憾，把你想做的事情，做完。”

    “皮布，你想去干什么？我們繼續南下還是你去完成某個目標，我奉陪。”

    “你身體如何？”

    “意思說我體內現在是腫瘤吞噬腫瘤，就看寶寶的力量有多大了。”

    “寶寶？”

    我把前幾天一個人去醫院檢查身體的事情說給皮布聽：“我是分裂型孕胎，就是不是真正的胎兒，但這個胎兒如果能吞噬我體內壞細胞，我就能好起來。”

    “那這個胎兒最后會是什么樣子？”

    “醫生說，這個胎體會越來越大，到長到一定程度下，就開刀取出。”

    “這樣也好。最起碼救了你的命。”

    “醫生說了，那也不一定，如果胎芽分裂得不夠旺盛，干不過癌細胞，那就比預期死的快。我現在感覺好好，管他們誰輸誰贏，不是我能拿主意的事情，只要不要讓我痛就可以了。我不想大小便失禁，天天帶著個屎尿帶，走到哪里都讓人嫌煩。”

    “那好，有個奔頭，就放成目標吧。”

    “我們現在還在這里繼續住下去嗎？”

    “不，我們不住了。馬上走嗎？”

    “馬上走，你要不要與我一起走？”

    “皮布，我的命都是你給的，如果這次病了，我一輩子都不嫁人，我身心都是你的。”

    “一笑，你永遠不是我的。這點必須說清楚。我又鸚鵡。”

    “鸚鵡才與你見了一面，我與你長達日日夜夜，我相信我們是有感情的。”

    “有感情就好，不要再有愛情就行。”

    “為什么？”

    “罪過，想想胎兒，未出生就忙著與敵人作斗爭，也是可憐。”

    “我會把它生下來，萬一是個正常的嬰兒呢？我對此充滿了幻想。我喜歡你的思維，我更喜歡你的性情，溫暖而又灑脫。”

    “一笑，你說話越來越不像你了。你站起來，站我身后去。”

    我不知道皮布干什么，起身離開岸邊，皮布說：“我一會躺下來，你哭哭我，喊我的名字——哭！”

    “這是干什么？”

    “我想感覺一下開追悼會的感覺，你等我一下——”他拿來了鏟子筷子棍子，在低洼的地方刨坑，然后躺下來，露出半個身體，讓我哭他。

    我愿意配合皮布的想法，我覺得他是我的救世主，還想他能讀懂天意，于是很是聽話，我哭著皮布的名字，喊著皮布的名字，想著我自己從小就是留守，爸爸媽媽他們三口人的照片在我眼前晃動，我越哭越傷心，竟然暈倒在海邊。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了皮布的懷里，那一刻，我發現我的身后站著一個男人，一個可靠的男子，就是皮布，他是我的英雄，我內心深處的愛。

    “皮布——”

    “你醒來就沒有事了，不要讓我送走一個又送走一個，我可不想，所以你得活過來——”

    “皮皮，我愿意陪你去死——”

    “好，能活著就活著，你看這么美麗的大海，死了還不知道多少年后才來看到它，我們看個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替我看，我替你看。”

    “皮布，我心里是愛你的——”

    “我知道。”

    我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說道：“你知道？可你都是說我不愛你，不喜歡你，喜歡鸚鵡來氣我——”

    “我并沒有氣你，我是真的喜歡鸚鵡——”

    “我呢？”

    “從今天開始喜歡你了。”

    “啊，你這樣啊，我又不是備胎。”

    “才開始有那么一點點喜歡，你不要老問，問跑了就沒有了。”

    我不知道皮布變化這么大，我也知道皮布絕不是因為鸚鵡的離開，我心里有個梗，我必須說出來。

    “皮布，上次監獄的事情，我當時就是實事求是的說，我知道不想隱瞞我看到的，我不想有意識地欺騙任何人，并不是有意讓你們去蹲監獄，你能理解我嗎？”

    “理解，不但理解，我還覺得你做得對，你要問我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點喜歡你，可能就是那個時候吧。”

    “真的嗎？”

    “真的，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什么時候都不能失去自己的本意，縱有千差萬別，跟著自己內心走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捶打著皮布說：“為何不早一點告訴我，讓我天天內疚——”

    皮布拉我起來，說：“能走嗎？能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

    “帶你去見我一年級老師，我聽說他搬到這里，不遠，就在金牛嶺，沙美內湖那里。我這個老師很有名，是享受國家津貼的小學老師，還受到領導人的接見呢。”

    “名人，我得見見——”

    “老師很低調，當地政府那個金牛山下的金牛湖名字都改了，用她的名字命名，沙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