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葛延生鋒芒畢露(一)
作者:
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4-20 20:49 字數:2116
葛延生在市廣播站干得風生水起,業務水平首屈一指,又是公認的“臺花”。更令人敬佩的是,她政治上的正直與敏銳。“四·五事件”之前,她已經坐穩江州廣播站首席主播了,江州人民三天聽不到她的聲音,就有人打電話或寫信詢問她的下落。當年四月六日,她在直播時,擅自朗讀“天安門詩抄”,在江州老百姓當中,名聲鵲起。 ——文建國寫作筆記摘錄
“靈車漸漸地遠去了,最后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了。人們還是面向靈車開去的方向,靜靜地站著,站著,好像在等待周總理回來(《十里長街送總理》摘錄)”。
一九七六年清明節前,全國人民沉浸在懷念總理的氛圍之中,年初“十里長街送總理”的悲壯場面還在人們大腦里徘徊,一首小詩開始在全國流傳。
“欲悲聞鬼叫,我哭豺狼笑,灑淚祭雄杰,揚眉劍出鞘。” 這是一九七六年“四·五事件”前后在全國流傳甚廣的一首悼念周恩來總理的小詩。
據傳,江州第一張記錄這首小詩的信箋上有“yan sheng”的本人簽名。那是葛延生在北京當記者的大學同學在信中轉抄給她的。葛延生流傳出來的手抄詩用的是6B鉛筆,大氣粗獷而又不失端莊,最后那貌似洋文的手寫體“yan sheng于江州轉抄《北京來信》”的落款,龍飛鳳舞,一筆(氣)呵成。不了解行情的人一定認為這是一個男人的手跡。一個十分瀟灑,又十分有內涵的男人的手跡。
“yan sheng”手抄體一經問世,即在江州好評如潮。第二天,有文青(包括偽文青)們到廣播站,立等葛延生親自手抄的小詩,并以能夠得到葛延生的真跡而驕傲自豪。
更有甚者,在拿到小詩的同時,還要求能夠能夠聆聽到“yan sheng”親口誦讀一遍。葛延生盛情難卻,朗誦了一遍。不承想,隨后而來的人沒有聽到,于是要求再來一遍,結果是又來一遍,再來一遍。葛延生不厭其煩,一共誦讀了五遍。
廣播站的大院子里人頭攢動,水泄不通。王站長出面,疏散了人群。王副站長其實已有看法,這許多人圍著你葛延生,讓你風頭出盡,還影響廣播站的工作。不好。不好!
有人拿到“yan sheng”親筆抄錄的小詩而沾沾自喜,也以能夠在自己的朋友圈子里第一個發布轉抄的小詩而自豪。猶如后來一些喜歡在微信朋友圈子里及時發布信息的人,在第一時間里迫不及待地透露信息的機密性,從而達到展示自己某種能量的欲望,或者是達到某種存在感的滿足。
葛延生一時成為江州的風云人物。除了那首膾炙人口的小詩之外,還有“yan sheng”體在那些日子里不斷推出新的詩詞。
——京城處處皆白花,風吹熱淚撒萬家。從今歲歲斷腸日,定是年年一月八。
——少壯扶老弱,街市倚欄桿。萬民敬肅哀泣,不知北風寒。慟悲震天撼地,靈車駛動何忍,軋碎我心肝。求阻擋不住,恨哉八寶山!
……
總之,“yan sheng”體越來越多,葛延生名氣越來越大。
王大站長不知是喜還是憂,同志們都知道,葛延生是她一手帶出來的接班人。好,是她的;孬,也是她的。按她以往的經驗,這人啊一旦張揚(有時未必是自己要張揚),早晚會有事找上門的。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一把手站長已經與她打過招呼,站長沒有評論是非,只是要她關注一點葛延生同志。王站長心里有數,這時候叫她關注,不就說明一把手聽說了什么嗎。聽說了什么呢?一定是兇多吉少。否則為什么要“關注”呢?
王站長對葛延生傳播紀念周總理的詩詞,應該無可指責,但對“黃浦江上有座橋,江橋腐朽已動搖。江橋搖,眼看要垮掉;請指示,是拆還是燒?”這樣的詩,公開用諧音攻擊現任中央領導人,其中還有第一夫人,王站長內心感到害怕,這似乎是冒犯了大忌。做這種事情得擔當何等風險,葛延生不會不知道。她的風險也就是我的風險,看來不出面規勸規勸,于情于理都無法交待了。
王站長請延生吃晚飯——跟這個丫頭談正事不能用正規的方式,否則她會有逆反情緒。她說有朋友送來兩條燒好了的河豚,你姨夫出差,今晚我們一人一條,瀟灑一回,殺殺饞。
葛延生說:“不會是鴻門宴吧?”
“鬼丫頭,不要太精明。太精明了找不到婆家。”王站長說這話好像已經心虛了。
葛延生滿不在乎地說:“當然,就是鴻門宴我也去!婆家不婆家另說。東風吹,戰鼓擂,……”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貧嘴,下午下班跟我一起走?”王站長顯然是不敢和她多惹。你才說一,她的二、三就跟著出來了。
到了王姨家,延生先問有沒有酒,要好酒。王姨本不想讓她喝酒的,女孩子家,喝什么酒呢。
延生說,沒有酒,我就回家拿。王姨拿她沒法,只好拿出一瓶茅臺。
這是你姨夫最后一瓶了,只許喝三兩,留一大半給你姨夫喝個三五天。延生知道不是王姨小氣,而是怕她喝多了耍酒瘋。但說是最后一瓶也是騙人呢。
延生反正跟王姨搞慣了,一邊開酒,一邊裝瘋賣傻地說:“多留點給姨夫,我只要二兩就夠了。”
王姨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噢。那你先倒二兩出來,剩下的我就先收起來了。”說著說著,手就伸過來了。
葛延生笑著別過胳膊說王姨:“請客不作興這么小氣巴啦的吧,過一天我送姨夫一箱,讓他老人家慢慢喝。不就是一個月多點的工資么!”王姨無奈地搖搖頭。
延生見桌上有一包紅牡丹,也不打招呼,拆開,抽出一支點燃。她神態悠然,手指嫻熟。王姨真的后悔事先沒有把香煙收起來,不過收起來她自己有煙,這不是誰抽誰的煙的問題。
王姨早就想說教她抽煙的事情了,單憑這種表現,就可以給她上一課了。“你最好不要在公共場所抽煙,女孩子家,既抽煙又喝酒?真怕沒有男人喜歡呢。”王主任既是開玩笑,又是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