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像海豚”
作者:
藏星 更新:2021-05-06 21:31 字數(shù):2522
云依看著手中的照片,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的天空了。一切的寂靜,都像照片中的時間,停止了。
明天就是約定聚餐的日子,樓爸爸看似無意的囑托,讓她隱隱有一種命運的牽系。
這是一種很高級的感覺,只產(chǎn)生于具有藝術素養(yǎng)的人,不分男女。
習慣于獨自冥思的她,自有超脫于世俗的思維。當年,她偷偷地改掉了爸爸命定的高考志愿。從金融學更改為醫(yī)學,那是怎么的一種勇氣?金融學是爸爸親自和她一起交給孫老師的志愿,說來也是無奈之舉。當她興沖沖地回到家,在夕陽的余暉下,在一大片柑橘面前,就著沁人心脾的香氣,提出她心慕手追的夢想——走近身邊的藥物——當一名中醫(yī)科醫(yī)生。那是多么神圣的職業(yè)啊。
“不行!,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接近藥物。”
爸爸不容置辯的口氣,把她的思路完全堵死了。她當然不會這么輕易放棄。
“那我們房前,為什么總是種著姜、蒜、柑橘,這些比起易熟的青菜蘿卜、哪怕花生大豆,都是藥用價值高于經(jīng)濟價值的。看看周圍菜農,要么是甘蔗大戶,要么是花生專業(yè)戶,還有哪個像我們這樣的,又是菜農又是藥農?”
“以至于申報農業(yè)補貼的時候,你自己都不知該選填哪項,不是嗎。”
云依終于把淤積心里的問題,一股腦抖了出來。
“這應該問你媽媽,我也不想種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云爸猛地抬起手,差點就想把女兒花蕾一樣的臉蛋一巴掌打碎了。誰知,云依非但不躲避,反而微閉著眼,等著將來的狂風暴雨。
這樣也就算了,嘴里還吟誦著: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不能打呀!你就那么粗心,看不出,小依雖然是個女孩子,卻有著男孩子一樣的脾氣嗎?打下去容易,收回來難。”
云媽緊緊地抱著小依,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在一瞬間,從主臥里一下子就出現(xiàn)在云爸面前的。母愛的本能,總能激發(fā)一個人的生命潛質。
“小依,你就不要接觸藥材,其它的你爸爸都會答應的。”
云依咬咬牙,一夜難眠。她腦子里不斷浮現(xiàn)湖邊的水甘草,還有那個包子似的山上種著的金銀花,龍眼樹林后面的柑橘樹,那小燈一樣的果實,讓她心馳神往。
第二天中午,她和爸爸來到孫老師辦公室。當著爸爸的面,填報了省內大學的金融系。孫老師送走了云爸,她又從教室門口轉回了孫老師辦公室。
“我想學中醫(yī),爸爸不同意。”說著眼淚就奔涌而出。只有在孫老師面前,她才這樣不爭氣。
孫老師摸摸她的頭,“你確定想好了?志愿是一條路,半途再回頭就難了,”她點了點頭。孫老師終歸不忍心,考慮她的家庭情況和愛好,給了她一個建議:“學南丁格爾吧,醫(yī)院急需這樣的人,好就業(yè),和你的夢想接近。醫(yī)院有中醫(yī)科,還怕沒機會學嗎。”
孫老師的建議,跟他的愛人是醫(yī)生,也不無關系。到時候要進醫(yī)院,她應該可以幫上忙。
孫老師說完上課去了,電腦仍舊開著,填報的系統(tǒng)網(wǎng)站還沒有退出。云依就聽了孫老師的話,報了護理專業(yè)。
半夜的旅谷湖幽暗神秘,人影稀少。
云依一反常態(tài),從衛(wèi)生院的宿舍披衣出來,在子時一點,打電話給樓即陽。
“有沒有辦法現(xiàn)在送我回趟家?”
樓即陽迷迷糊糊,沒有聽清楚。
“就是回下湖對面的家。現(xiàn)在。”
樓即陽聽出來了,是云依。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她不可能這么晚打電話過來。
“可以。我馬上聯(lián)系旅谷鎮(zhèn)景區(qū)的輪渡中心。你等會。”
樓家是景區(qū)的大股東,自然是可以辦到的。
“景區(qū)的谷亭站有停靠著游艇,那兒離我們倆都近。”
云依想都沒想,直接回:“十分鐘后在老地方見。”
“好的,我現(xiàn)在就過去接你,這么晚了出租車怕是叫不到了。對了,記得穿得利落點,外套披一件,里面不要穿太多了。”
云依臉麻辣燙一樣,紅到了脖子。深夜回家的原因,事關樓爸爸,一切也只是猜測,也不好跟即陽說得太詳細。只是這么晚約他,難免給人浮想聯(lián)翩。
一道光從衛(wèi)生院蛇一樣蜿蜒在旅谷鎮(zhèn),五分鐘就到了谷亭。
樓即陽這才看清楚,云依披了一件米色風衣,里面一襲湖藍色小吊帶內搭修身短款背心,下身是黑色緊身褲。這身風格太印象派了,把樓即陽的眼睛都亮瞎了。
“怎么樣,看著不習慣吧。不明白你為什么讓我如此打扮,臨時穿了同事的,連招呼也沒打呢。”
“這么晚出海,萬一有突發(fā)狀況,我方便救你。”
“快走吧。云依拉著樓即陽的手,迅疾上了游艇。”
“怎么只有我們倆,駕駛員呢?”
“這一段,游客限制,駕駛員只到崗一半,半夜臨時找不到人了。”
“那你為什么不早說?”
“沒事的,景區(qū)我們也有投資,我偶爾也到這兒,前兩年已經(jīng)考了證。想不到竟然派上了用場。”
樓即陽說著,掏出了一串淡黃的精致鑰匙扣。
他們登上了一艘雪白快艇,魚一樣的外形。給人一種要沖出海面的感覺。
云依興奮起來,“太美了,看上去像一只海豚。”
樓即陽開了個玩笑:“是很美,像你一樣。”
“哪里像?差十萬八千里,你夜盲嗎?”
“我眼睛亮著呢,你看,它是不是像一只穿著白色緊身衣的海豚,動感十足。就像今晚的你。”
云依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說:“我如果是它,就自己游過去了,還用叫上你?”
樓即陽已經(jīng)開始全方位的檢查了,先是打開機艙蓋,檢查有沒有油氣泄漏,然后檢查冷卻系統(tǒng)和電路開關,測試一下燈光信號和各個儀表是否正常。最后啟動發(fā)動機,讓溫度上升起來。
隨著一聲呼嘯,他們向著對面的燈光沖刺。
云依耳邊不斷掠過習習的涼風,她不由得抱緊風衣,樓即陽喝了一口曖水瓶的溫開水,又遞給云依。她喝了好幾口,一種甜蜜的滋味滑進了肚子,腹部慢慢暖和起來,舒適了許多。
樓即陽還是那么細心,再忙也記得準備蜂蜜水。出海帶溫開水是很重要的,可以在關鍵時刻度過難關。這也是野外求生的一項技能。
系好纜繩,上了岸,兩人向前方一公里的家走去。
凌晨一點多,云爸已經(jīng)喝完自釀的人參酒,呼呼睡了。
云媽聽了敲門聲,一下子就認出云依的聲音。
那聲“媽”叫是一只小羚羊,長而柔韌。云霓則是小貓,故意發(fā)哆地叫。
云依想了想,還是讓樓即陽在門外等。
云媽看著照片,吃驚地問:“小依,這張是你從長白山的老家?guī)淼陌伞!?br />
“是樓爸爸給我的,還特意交代要交到你手里。”云依心里的疑問越有越大了。
“樓萬風!”云媽喊了出來。
“這么說,他是樓即陽的爸爸了。”
云媽陷入了回憶中,對面的旅谷鎮(zhèn),風中的童年,那個壯實的男孩。還有那封信,至今仿佛還帶著少年的體溫。
唉,命運轉了一個大大的圈,又回到了原點。
“三十年前,我們確實從這里離開,定居到了長白山。后來認識了你爸爸,以藥為媒走到了一起。”
云依瞪大了眼睛,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原來,她冥冥之中,早已和這里扯上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