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清冷的夜晚，月光灑在地上，就像鋪了一地的霜。雖然還沒有到霜降的節(jié)氣，但夜深露重，寒氣逼人。鐘梅春在邵芝蘭開的茶館“得月樓”里喝了點酒，邵芝蘭的兒子到了學(xué)齡期，曾去學(xué)館找過他詢問有關(guān)脩金的事，并一再邀請他去她的茶館里喝酒，甄別甄別她的這個兒子有沒有讀書的天分。向晚散學(xué)，鐘梅春一時心血來潮，也不想做晚飯，就朝邵芝蘭的“得月樓”踱去，散散蕩蕩地邊走邊看，一路上和鎮(zhèn)上熟識的人打打招呼，不時停下來說上兩句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邵芝蘭店里正忙著，見鐘梅春進(jìn)來，忙把他讓進(jìn)一個里間。鐘梅春一看只有兩個人的席位，雖然小，比外面的包間要干凈雅致的多。邵芝蘭給鐘梅春先切了一盤蒲包肉，一盤花生米，擺了一壺酒，風(fēng)擺柳似的走了出去，自去忙了好一會。鐘梅春聽得外面人聲逐漸稀少，邵芝蘭掀簾端進(jìn)來一盆胡蘿卜燒羊肉，敞懷坐在鐘梅春的對面，笑意盈盈地給鐘梅春添了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和鐘梅春碰了一個滿盅。女人碰了酒，眼睛里就盛了水，眼波蕩漾。邵芝蘭不停地勸酒布菜，高聳的胸脯不停地在鐘梅春的眼前晃蕩，手不經(jīng)意地觸碰鐘梅春的手。鐘梅春也被激蕩的心猿意馬，伸手探向邵芝蘭的酥胸時，一時倒是觸電般的清醒過來，連忙強(qiáng)撐著起身告辭。邊走邊叮囑邵芝蘭，來年過了正月十五，就讓她的兒子去他的門館里上學(xué)，盡管邵芝蘭并沒有把她的兒子叫到他的面前讓她甄別。

    鐘梅春踉踉蹌蹌朝自己的住處走去，也為剛才自己的行為有失檢點而懊惱。雖然已年過四十，卻從來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自己在鎮(zhèn)上開辦私塾施教，租的卻是鎮(zhèn)長姜應(yīng)功家的祠堂。雖然是儒童出身，百無一用是書生，至今孑然一身，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今天在邵芝蘭的刺激下，不由地憐憫起來自己的身世，滾下淚來。月光把他原本修長的身軀拉扯的更長。鐘梅春只覺得天地白茫茫一片，只有他和自己的影子形影相吊，盡管身體滾燙，鐘梅春的牙齒不由地打顫。

    姜家祠堂位于鎮(zhèn)西頭，有十幾間房。前面是向南河，后面是姜家的打谷場。鎮(zhèn)子?xùn)|頭是報國寺。鐘梅春推開后院，前面的正院是姜家擺放先人牌位的地方，只有姜家祭祖的時候才打開。紅磚黛瓦，黃桂丹楓，倒沒有蕭瑟之感。鐘梅春伸手從墻頭上摸出鑰匙，打開門栓，意欲推門而入，后面的一只腿卻被人抱住了。鐘梅春吃了一大驚，往后一看，吸了一口涼氣，一個白狐似的女人匍匐在他的腳下，月白的長裙，月白的銀簪，鐘梅春用手撥開女人蓋在臉上的烏發(fā)，月白的面容，把鐘梅春定格在了皎潔的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