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入京城（1）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4-28 11:44 字數(shù)：2011
李果曉行夜住，緊趕慢趕，總算在臘八之前抵達了京城。冬月里出了蘇州，李果身上穿得還是短衣，乘一陣馬車走一陣路，身上熱燥燥的，就像已經(jīng)到了小陽春天氣似得。可一過了黃河才知道北方天氣的厲害，老北風“呼呼”地吹來，臉上和手上都凍了一道道血口子。李果穿了兩層棉衣還是凍得瑟瑟發(fā)抖。直到進了永定門，他心里才算踏實下來。臨近中午時天上忽然下起了雪，四處都發(fā)出“瑟瑟咯咯”的聲響，很快墻角處就積了白白的一層。李果抓起一把雪仔細瞧著，心想北方的雪到底與南方不同，按照京師的說法，這種雪叫做“霰不喇子”！
黑芝麻胡同在安定門附近。李果穿大街過小巷，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到達目的地。一條寬闊的胡同里岔出一條小胡同來，目測那胡同也就僅容一輛馬車通行。李果拿出一張紙片來瞧看，確定無誤后便朝前面打量著。胡同里很安靜。李果朝書童示意一下，兩人便朝胡同里走去。
“請問這位朋友，前面是黑芝麻胡同嗎？”
一個人鬼鬼祟祟從墻角處探出頭來，李果忙問道。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著李果，問道：“你是從哪兒來的，打聽黑芝麻胡同干什么？”
李果道：“我們是從外地來的，到黑芝麻胡同找一個人，有事務要交涉！”
“這里不是黑芝麻胡同，你們走錯了！”
李果奇怪，忙問道：“這位朋友，我們是一路打聽著來的，從外城一直走到這內(nèi)城，說黑芝麻胡同就在這附近……”他看著墻壁，可墻壁上也沒寫著“黑芝麻胡同”幾個字，李果覺得腦子懵懵的。
“說你們錯了就是錯了，廢什么話，趕緊走！”那人說著就朝李果揮舞一下胳膊。李果和書童對視一眼，又問道：“敢問這位朋友，黑芝麻胡同怎么走？”
“不知道！”
那人拐進一條小巷不見了。
李果嘆息道：“人人都說京城的胡同多如牛毛，大胡同三千，小胡同數(shù)不勝數(shù)，這次進京咱們可長見識了。童兒啊，咱們走了這半日，我的腿是再也邁不動啦……”
書童扶著李果在一處臺階上坐下，說道：“主人，要是實在找不到，咱們就先到客棧里住一宿，趕明兒再找也不遲啊！”
李果道：“看情況也只能這么著了。童兒啊，你把包袱里的干糧拿出來我吃些，稍坐片刻咱們就走。如今是年下，商鋪關(guān)門的關(guān)門，放年假的放年假，要是再找不到，咱們怕是連店子也住不得了！”
“那怎么辦？”
李果笑起來：“你這個孩子，這天子腳下，難道還能讓你流落街頭去？”
書童拿出干糧，兩人倚在門口吃了。肚子里有了食，身上也不像剛才那樣凄慌。唯有那雪珠兒越下越大，四處發(fā)出“霹靂啪啦”的聲響，千萬粒粉末從屋檐上蹦下來，胡同里已經(jīng)蒙了白白的一層。
李果再次背好褡褳，撐開油紙傘，剛走進那雪粒中去，就聽身后“嘭”地一響，李果忙回頭看去，就見一個人跌落在胡同里，顯然是從墻頭上跳下來的。李果心里“砰砰”亂跳，心想這大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還會有做賊的？一想到這里李果忽然更明白了，原來那鬼鬼祟祟的人跟這個人是一伙兒的，一個在外望風，一個入家宅行竊。可這天子腳下，首善之區(qū)……書童緊緊抓了李果的衣襟。李果心神漸漸鎮(zhèn)定下來，拍了拍書童的胳膊，隨即轉(zhuǎn)身朝外走去。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次進京他有重要使命在身，倘若一時有了差錯，他回去怎么交代？
“前面可是李先生么？”
李果剛要走出胡同，就聽身后有人喊道。
李果心里“當啷”一響，慢慢回轉(zhuǎn)身去。
就見那跳墻之人圓睜兩眼，欣喜地朝李果道：“李先生？果然是李先生！”
李果愣了一下，忽然心花怒放，走上前去抱住那人道：“奇遇，真是奇遇。馬管家，真沒有想到咱們在這里見面了？”
“可不是怎么的。李先生，我接到主人的家信已經(jīng)不下半個月，一直盼著你過來，你總算來啦！”
李果無奈地道：“實在是慚愧，一進了山東就開始下雪，讓管家久等了！”
“明白明白。李先生，你現(xiàn)在到家了！”馬二扶住李果，朝胡同口喊道，“存住，存住，別藏著了，快出來拜見李先生！”
鬼鬼祟祟的人這時候從墻角處走出來，愣了一下，忽然倒頭拜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先生，先生莫怪！”
李果扶起張存住道：“不知者不為罪，快快請起！”
“存住，開門吧！”
張存住從腰上解下黃銅鑰匙，開了垂花門上的鎖。
“先生請進，這里就是寒舍——”
李果疑惑地走進去。這就是馬二剛才跳下墻頭來的宅院，從外面看與周圍的房舍沒有什么兩樣，可一走進來才發(fā)現(xiàn)別有洞天——這座宅院至少有十四五間房舍，還不包括兩邊的抄手游廊。
張存住很快關(guān)了院門，輕輕上了插銷。
院子里很安靜，好像沒人居住似得。
馬二輕輕敲著房門：“老婆子，老婆子，別藏著了，來貴客了——”
房門打開，就見迤邐從里面走出四五個婦女來，李果更加疑惑，不由朝馬二看去。馬二無奈地笑笑，說道：“李先生，讓您見笑了，這事兒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以后你慢慢就明白了。老婆子，還愣著干什么，快給李先生磕頭。”
馬二媳婦忙跪下給李果磕了個頭，后面三個丫鬟也給李果跪下了。李果扶起馬二媳婦道：“使不得，使不得……”
“存住啊，你別愣著了，趕緊給你嫂子打打下手，預備酒菜。那誰……去東廂房，給李先生收拾房舍去！”
李果看得稀里糊涂，但很快座院子里就熱鬧起來。丫鬟仆婦們走來走去，仿佛與平常人家無異。
……